她被遗弃在了痛苦的深渊。
那里很黑，很黑，没有阳光洒进来。
那里没有父亲，没有母亲，没有温暖。
如果是人，会被抱在怀中，伴着哼唱渐渐睡去；如果是妖，她会有游走在丛林里，与江水边，母亲用长长的舌头为少女舔舐细细的鳞片，以便长得更加健康。
父亲带领她与一群兄弟姐妹，在洞穴的周围学习捕猎与放哨……
如果……
她会拥有许多朋友，与寻常的人、妖正常地成长。
可惜……从来没如果。
她现在好难受，身体火辣辣地疼，头上不断地冒冷汗，湿漉漉的头发一缕一缕地黏在苍白的小脸上。
却无力睁开双眼，修长有力的尾巴此时盘缩着，一圈儿，一圈儿，围住白皙的身躯，遮挡住一片春光。
……
“嘤——”
珠子在发光。
泛着莹莹的白光，柔和的仿佛月华，从林子的最深处散发，似乎吸引着野兽与人类，前去品尝它的神圣。
天上，黑压压，渐渐低沉的乌云，边缘游走着越来越粗壮的银蛇，它昂着头儿，跃跃欲试……
如果少女看到，一定惊诧。
这不就是自己，不小心吞下的那颗珠子么。
拿在手中，滑溜溜的，与那些野兽的内脏不同，没有血腥的味道，她在森林里，除了荤腥，就是野果青草，这里经常发现奇怪的东西，比如一些冒险的人类与他们遗留的东西，少女秉承着不试怎么知道的精神，品尝过很多圆溜溜的东西。
珠子，如鸟蛋般大，清清凉凉，很是温润。
无殇伸出长长的、分叉的舌头，一舔。
瞬间，珠子就自动吸入口中……
怎么吐，也吐不出来。
……
在森林中心外。
一对皆短衫儿打扮的尖嘴儿汉子，踉踉跄跄地向这边奔来。
他们是今早进林子打猎的，与往日不同，今日收获颇丰，很多野兽进了陷阱，兄弟两个一时兴奋，胆子就大了起来，想继续往里走，多赚些钱可以进窑子喝些花酒儿，摸摸小手。
孰料，遭遇大风。
越往外走，越是大，无奈只得壮着胆子与兄弟向林子深处走。
当然，不敢进入森林的中心带，凶猛的野兽繁多，还经常有白烟冒出，进去的人有去无回，所以数百年来成了传统，本地人都牢牢遵守。
“大哥，你看那儿发光！”
个子稍矮儿的汉子，指着森林深处，大声喊道。
“是不是有异宝现世了？”大风呼呼地吹，一张嘴，细密的沙土就进了嘴巴，高个儿的汉子用手挡面，努力眯着眼看。
今天本来应该满载而归，结果遇到大风。
猎物全丢了，跌跌撞撞捡到一条小命，高个儿汉子的心情糟透了，总想着有什么奇遇，来弥补自己这趟的损失，所以乍一听二弟说有东西在发光，他就猛地一激灵，想起吕家先祖的故事。
那个穷小子吕不韦。
不就是在林子里发现异宝，然后飞黄腾达的么？
当地人讲起吕家的故事，都带着三分艳羡，七分嘲笑，“那个大傻子，挣下偌大家业，想当年这永安城大半的土地都是他们吕家的，谁知，造孽呦，想当读书人当疯了，连续十三代考不中一个秀才！”
村里的长舌妇，边剥豆子，边讲。
高个儿汉子，自然也是熟稔。
谁让他，年近三十了，还没有一个正经媳妇儿，总爱盯着她们圆滚滚的腚瞧，每当大钱从窑姐儿那花光。
“呸！”
“真是白瞎了那个宝贝！”高个儿汉子重重跺了跺脚，满脸的横肉，随着汉子龇牙咧嘴的动作颤动，显得愈发凶狠。
雨水哗哗地下着，形成一帘雨幕。
汉子又努力瞪了瞪眼，向着林子深处。乌云遮蔽着天空，森林里昏黄一片，呜呜的大风一过，就是掀起来的雨幕。
他的心开始扑通扑通地跳。
幽幽的白光，像处子的幽香，一点一点儿散发，诱人的味道……
“走，去看看！”
“说不定今儿就是咱哥俩儿发迹的开始！”
高个儿汉子迈开大步，向发光的林子深处走去，哗哗的雨水早已打湿灰色的短衫儿，啪嗒啪嗒地掉着水。
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矮个儿汉子一惊，连跑几步，以臂挡嘴，大喊：“哥，林子里不是有古怪吗，进去的人可都没出来，咱们本地人从来不进。”
继续向前走。
矮个儿汉子以为，大哥没听到，正欲再喊一遍。
“古怪？”
“什么古怪，是让外面那些奇人异士来探险的古怪吗？”高个儿汉子回头，满脸不快，“他们进去了，出不来是本事不济，如今咱们兄弟运气好，丢猎物，得异宝，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是福不是祸！”
“那也得有命享啊……”矮个子小声嘀咕。
林子里的风呼呼地旋转，掀起地上的泥土、碎叶，扑扑地打在横肉上。
“啪！”
“愚蠢！这是天赐的机会，你看看，顺利来到这里的有几人，顺利发现异宝的又有几人？”
如男人手臂粗细的枝干，哗啦一声被风折断，高个儿汉子扛着斧头灵巧跳过，后面的人也顺势跟上。
从林子边缘到这里，不知名的野兽昏头昏脑地向陷阱里钻……如今逃命，越往里走反而越安全，这不都是一种昭示么？
他们很幸运。
数百年，人人不敢进入的地方，曾经流传异宝的地方，就这样在一个大雨滂沱的傍晚，对两个泥腿儿糙汉敞开怀抱。
……
白光看着很近，实则很远。
他们顶着风雨走了好一会儿，不时，跳过一截树干，躲过一截突袭。
一切都很顺利。
矮个儿汉子，突然想到了什么，大喊：“大哥，你记不记得，之前有女人在尖叫，就在那白光的方向？”
比窑子里的小曲动听，梦幻一般。
又撕心裂肺。
“对，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他又回想了一遍，眉毛越皱越紧。
他们来的路上，一个人影也没看到，林子里常有野兽出没，小媳妇儿从来不会出现在这么危险的地方，尤其还是林子深处。
“去去，风那么大，雨那么急，定是听岔了，莫要疑神疑鬼，好生走路！”
高个儿汉子，左手扛着斧头。
他的弟弟跟在后头儿，右手扛着一把长枪。
二人这一路，已经看不到野兽的踪迹了，这更让汉子对异宝多了几分信心，飞黄腾达的机会啊。
“再说了，两个大男人，害怕一个女人吗？”
“二弟，你如今越活越回去了，说好要去窑子里快活，如果真来了个女人，不正好便宜了你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