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怜和林宇正左右张望着，那个声音听起来多少有点熟悉。
他们的正前面是一块小田地，种了些七七八八的东西，其中也堆集着一些杂物，更有一些不知名的垃圾。左边是一户小院落，不很大，但大门紧闭，门框边还结了蜘蛛网，相信已经很长时间都无人问津了。右边则是几块青板大石，一块一块的，堆叠起来，却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杜可儿的听力十分惊敏，听着那细锁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原来先前那人却是躲在不远处的柴垛后面，杜可儿笑了笑道：“打你的小贼就在前面，你要不要过去教训教训他？”
“我才不跟他一般见识呢，想我也是堂堂林府二公子，会跟一个小破孩一般见识吗？咱们还是办正事要紧。”
小怜这时候也笑着道：“林公子怕误了他的终身大事，这心里痒着呢，小姐你要是再不快走，怕是林公子要气得吐血了。”
林宇道：“小怜，连你都开我的玩笑。你当我是什么人呀？虽然说我是有那么一丁点的急迫，但还不至于如此吧。表妹，过了前边就到了，我亲眼看她走进去的。而且还在里面说了好一会儿话呢。相信现在还在里面。”
杜可儿想着见到慕容小小后，她肯定是对自己不怀好意，但纵使她对自己再有意见，那莫聪还会坐视不理吗？慕容小小在杜可儿眼里最多也就是个无用的武夫，他可没有什么好怕的。
他们别进偏巷，过了这个巷子就到了林宇要去的地方。林宇正美着，蹭的从院墙上跳下来一个人。只见那人是满身的污濯，好像刚从泥水里爬起来的一样。穿着一身青绿色的袍子，手里别着一根不知从哪里拣来的木棍，脸面看起来倒也俊朗。他这副模样本没有什么，最多也就是乡下的二愣子装扮而已。可是这人是没有头发的，光头一个，看起来跟寺院里的和尚一般无二。
小怜惊甚，怕不是疯子吧？林宇也吃了一惊。
“小小毛贼，安敢闯我军营。报上名来。”那人说完话后只往地上一坐，好像个混小子一样。这一动作却又使小怜和林宇笑声不停。
杜可儿心上却如蚕蛹一般的鼓动，常人不识也在情理之中，实在是他现在这副装扮跟往日大有不同，可是杜可儿却一眼就能分辩得出来。在那山寨之中与他也算是朝夕相处了许多时日，这样貌，这身段，以至于这口音都太像了。可是看着他身上满满的一身泥巴，这跟那个小和尚可有半点相似。
“你……”杜可儿竟有些说不出来话。
“你什么？还是个女贼。看你就不像什么好人，是不是敌军那边过来的奸细？赶紧说，要不然的话，现在我就杀了你。叫你有命来，无命去。”却是莫聪脸上露出凶光，一根小棍也在风中凌厉起来了。站起了身子，可不是要跟杜可儿身高相差无异吗？
“你不认识我了？小和尚，我是可儿，我是杜可儿。你果真不认识我了吗？”
莫聪稍一薄怒，道：“休得花言巧语，大胆逆贼耍那么多花枪干什么。杀。”莫聪不分情由，一根棍棒真就挥了过来。
林宇哪容得杜可儿受半点伤害，早拿住了棍子，略一用力莫聪已经滚在地上。
“你耍赖，你耍赖。我是大将军，你怎么打得过我？”莫聪在地上连滚带爬，好像杜可儿已经知道为什么他的身上会那样的污泥不堪了。莫聪突然手里的石头又丢了过去，既不是砸向林宇又不是砸向小怜，而是冲着杜可儿去了。
啊的一声，却是砸中了杜可儿的小腹，可怜了杜可儿一身干净衣服被那沾有淤泥的石头弄脏了。莫聪丢完石头马上就跑，半点也不停留。
林宇边追边喊，道：“你这个臭小子，看我不打死你的。”
小怜却扶住了杜可儿，道：“小姐，这……这好像是……”小怜猜想不出刚才那个秃头小和尚是不是莫聪，只是那轮廓太也相似了。“小姐，不如我们回去吧。瞧您，衣服都脏了。”
杜可儿尚未从刚才的惊愕中醒悟过来，莫聪不会轻易攻击任何人，只因为莫聪心善，可是现在的莫聪好像有点不大对劲。“不。我们去去看看究竟。”
两人往前走着，却看林宇站在一户人家门前停住不前。
“林公子，怎么了？”却是小怜问着。
“那个倒霉孩子跑进去了。那姑娘也住在这儿。”
杜可儿肯定那绝对是莫聪，只不知他为何变成了如此模样。“小怜，去敲门。”
小怜刚一上前，那门便开了，又是那个莫聪从里面窜了出来。这回手里却是拿着更大一根棍子，轮圆了就要去打杜可儿。嘴里还嚷着：“我打死你这个女奸细，打死你。”
小怜慌了，却是让杜可儿硬实实的挨了几下。正在这时，赵大娘从里面赶了出来，原来赵大娘正在里面准备中午的饭菜，本来想莫聪安静一会，哪想到才一会儿不见又去惹事了。赵大娘边往外赶，边叫着：“莫聪，莫聪。”
走到门外的时候，一把从莫聪手里把棍子抢了过来，致歉道：“真是对不起，他是个疯子，不懂事，请别见怪。”赵大娘抬眼的时候，却正见是那杜可儿。杜可儿他是见过的，就连这小怜她也见过。“怎么？是你们。”
林宇听这话的意思，果然杜可儿与那女子是认识的，心上又多了几分信心，上前行礼道：“小生见过伯母。”原来林宇把赵大娘当成了慕容小小的娘亲。
杜可儿看着自己好好的一件衣服却被莫聪弄得满是泥巴，这可怎么让她这个大小姐穿出去呢。只是眼睛还盯着那个不怀好意的莫聪。
扑通一声，莫聪跪在地上。“求求你，饶了我这条狗命吧。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我下次再也不敢了，真的再也不敢了。以后痛改前非，我一定痛改前非。”当当当。莫聪一边悲伤的哭诉，一边向着杜可儿磕头。头点在地上，恨不得把莫聪的额头磕出血来。
杜可儿看着真有些心痛了，不就是一件衣服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她要想要，一千件一万件都有。“我又没怪你。干嘛这么折腾自己。”
莫聪能听得懂这话吗？肯定不能。早起了身子，跑进院子里去了，还嚷着：“我变小鸟了，我变小鸟了。”
赵大娘急了。“孩子，你干嘛去？”
杜可儿一众人马上跟了进去。只见莫聪顺着院子里的一棵大树便上了房顶，看着远处的飞鸟，似是有所启发，扑的一下从房上竟跳了下来。那还不把莫聪摔得全身疼痛吗？没有断手断脚算是轻的了。
赵大娘赶了过去，还好，只是膝盖碰到一块石头上闹出血来。莫聪忍不得这等疼痛，昏了过去。赵大娘叹口气道：“哎。你这孩子总算消停一会儿。”赵大娘本想把莫聪抬进屋去，岂想自己年纪老迈根本没有那么大力气。
杜可儿道：“表哥，你还不上去帮忙？”
林宇正巴不得呢，进了这院里，眼睛东张西望的却怎么没看见慕容小小呢，想这人八成就是那女子的弟弟。“伯母，我来帮你。”
“谢谢公子。”
“是不是有人来了？”却是吴大娘从屋里走了出来，他眼睛看不见，只能慢慢的听着，慢慢的想着。
“妹子，没事，你在屋里好好坐着。我能应付。来了几个客人。”
杜可儿直看着林宇和赵大娘把莫聪扶到床上。莫聪的床是一张小木板床，虽然也有被褥，可不但污濯，而且破破烂烂的，根本就不像人用的。赵大娘把莫聪放到床上还不忘用旁边的绳索把莫聪固定好了。这也是怕莫聪挣扎急了伤了自己。
杜可儿看着不忍，问道：“大娘，你这是作何？为什么要绑着他。”
“杜小姐，你有所不知。自打这孩子落下这病就整个人都疯了。不但谁也不认识，连他自己都不认识了。他每次一睁眼总想自杀，好几次都差点……”说到这里赵大娘流下泪来，“你们先外边坐。杜小姐，你跟我过来，瞧把你这身衣服弄脏了。我们乡下人也赔你不起，正好我这里还有一件衣服，应该也合适。你且换上吧。”
杜可儿早不是想把这身衣服换掉呢。跟了赵大娘过去了，小怜自然也要在旁边给杜可儿宽衣解带了。林宇则到外屋缓缓坐下，没人招待他他也不在意。只是现在这场面他有点模糊了。本以为那个赵大娘是慕容小小的母亲，可是这个瞎眼的大娘却又是谁呢。当下只是不好多言。
杜可儿换衣出来，那衣服虽不华贵，倒也整洁，本是赵大娘给慕容小小缝制，慕容小小是武家出身，身高略比杜可儿长得那么几分，其它地方倒也合适，穿在杜可儿身上只如一个娇美小村妇。
杜可儿可没有时间欣赏这件衣服，只是对这莫聪的病情甚是在意。问及病情时，赵大娘又掉了一会儿眼泪。这才把莫聪的病前前后后说了一遍。林宇也听了个大概，只不知道这里面有杜可儿什么事情，既然听得迷糊，索性也就不去想了。
小怜也叹息道：“怎么好端端的一个人却变成了这样？他当真谁也不认识？”
赵大娘缓缓的道：“他连自己都不认得了，还认得了旁人吗？不知道他还能活得了多少时候。”
吴大娘这时候也叹息一声，道：“为什么好人总是不长命呢？我女儿是这样，他又是这样。老天爷呀，你开开眼吧。我们都是好人，为什么你就是不长眼呢。你真是要把我们这些好人往死路上逼呀。”
这时候林宇给杜可儿使了个眼色，要他多少提一下那慕容小小的事情，杜可儿现在哪有那个心情，只白了他一眼，接着又道：“大娘，咱们别着急，一定有办法的。他之前就没说过跟她这病有关的事儿吗？”
赵大娘仔细回想着，摇了摇头，道：“要说一点没有也不大可能。好像他早就知道自己要得这病似的。所以之前跟我们玩笑的提过，他说他要是死了我们会不会每年给他烧钱。他对吴大娘，对小小，对好多人都说过。只是那时候我们都没在意。”
杜可儿想着，他明明知道自己会有这病，但却不去治。
“大娘，看来小和尚早就知道他是要发病的。他没告诉咱们或许有两个原因，第一个就是小和尚他自己都不知道要怎么治，第二个就是他或许知道，但他不想治，或许他也有自己难言的苦衷吧。大娘，我看这样，明天我把城里最好的郎中找来，怎么也得查出他的病因。”
赵大娘摇了摇头道：“没用。根本就没用。城里的郎中都看遍了，连乡下的土郎中都看了不少，这不，刚才小小又去外面找大夫去了。也难为了这孩子了。守着这么一个活死人却还有什么用呀。”
吴大娘这时候道：“他发病的时候倒是嘴里常念起一个人，是一个叫‘莲儿’的姑娘，杜家小姐，你认识吗？”
杜可儿心道：莲儿？或许是他的那个情人。还是小怜？又或许是小怜跟她的莲儿长得很像，所以每次看见小怜的时候都让他有种看到自己昔日情人的感觉。只是刚才他也并不认得小怜，想来应该也不大像。
杜可儿摇了摇头道：“这我也不知道。”
赵大娘道：“走一步看一步吧。我们两个老太婆是什么都无所谓了。你们先在屋里歇着，我去做饭，乡下地方也没有什么好饭，最多是一些青菜，杜家小姐要是不嫌弃就留在这儿一起吃饭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