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院边上的白蝶合果芋不胜严寒,低调的隐藏在黑实的泥地里,深秋落的枯叶铺在地上浅浅的一层,雨落在枯叶上凝成漆黑的一片,恰好把白蝶合果芋的嫩芽层层掩盖起来,不见踪影。
白蝶合果芋藏得再严实总是有人发现,事情做得再天衣无缝,也总是有迹可循的。
因着胡蝶要知晓何太医的身后人,大把的钱财撒出去后,小喜子顺利收买了太医院的一个小药侍。
药侍虽然地位不太高,却也不会太过引人注目,用来打听消息与盯着何太医最为合适。
小喜子一路往太医院走去,低调得像是苑中隐藏在泥土下面的白蝶合果芋。
御花园中白蝶合果芋藤藤蔓蔓的缠绕,在落满白雪的青石小路上艰难的蔓延着,浅绿色的叶脉支支丛丛的张扬在叶儿上,带着稀疏的倩白色的小花纹,娇俏而可爱。
御花园中的白蝶合果芋从白雪中舒展着腰肢,像是一个害羞的姑娘似的,很快又把自己隐藏起来,低调的看着来来往往的宫人,其中小喜子似乎总往太医院跑。
近来几日,小喜子有心套话,已经从小药侍的嘴里确定,这何太医每日都会往自家主子的安胎药里加上芫花,而且最近有一段时间,何太医似乎与懿瑄宫的人有来往。
小喜子起了疑心,赶紧回到了水云宫面见胡蝶,道:“娘娘,太医院那边传回了消息,说是何太医与懿瑄宫的人最近来往得有些多,但是何太医到底是不是瑞敏皇贵妃的人,奴才尚不能确定”。
胡蝶沉默的看着小喜子鞋边沾着的黑泥,似乎不小心还沾染着白蝶合果芋的嫩叶,想必是遇到了意外,才迫不得已在御花园的深处躲上了一躲。
胡蝶听了小喜子传回来的消息,静静地闭上了眼睛,修长的手指敲在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一下一下的仿佛打在欢姑姑与小喜子的心头上。
胡蝶早就想到了,自己盛宠正浓,现下敢对自己动手的,位份肯定不会太低,这次十有八九是自己太过扎眼,惹了瑞敏皇贵妃的不痛快,她才要下手出掉自己。
胡蝶只觉得自己心浮气躁,风轻轻拂过,吹散一室的闷热,铜炉不断升起的青烟不知道何时悄悄的断了,苑外白蝶合果芋的清香徐徐随风入内,让人终是觉得好受了一些。
胡蝶走出厢房,到苑外坐着吹着冷风,说道:“何太医那边的人先撤了,免得被人发现”。
金丝勾勒出牡丹华团的南海檀木绣花鞋轻轻踢了踢边上数片可疑的枯草,竟然发现下边隐藏着墨绿色的白蝶合果芋,幽幽深宫果真是处处暗藏玄机。
面对胡蝶的吩咐奴才定是要照办的,只是小喜子迟疑的说道:“但是我们还不知晓到底是不是瑞敏皇贵妃下的手,万一找错人了”。
清风拂过胡蝶鬓间稀疏的两缕青丝,随风轻扬间带着白蝶合果芋的香味,低头再看,白蝶合果芋从落雪深处伸出一小簇叶儿。
胡蝶沉默几许,欢姑姑倒是比小喜子想得多了些,说道:“有这本事指使何太医,在宫中肯定有有一定的势力,说不定还真是瑞敏皇贵妃”。
轻轻颤动叶子的白蝶合果芋宛如即将振翅高飞的彩蝶,连叶子上倩白色的纹路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在皑皑落雪中格外的让人欢喜。
小喜子有些不放心,这差事可是自家主子交代的,怎么能查得不清不楚就下结论呢?对着胡蝶说道:“要不奴才再派人证实一下,瑞敏皇贵妃平时看起来挺不太理事,在宫中与世无争是出了名的,会不会弄错了?”。
胡蝶冷笑道:“她若真的是与世无争,怎么可能坐得上皇贵妃的位置,会咬人的狗不叫,却偏偏是最可怕的”。
胡蝶揉了揉发疼的脑袋,自己从不愿意在深宫中争抢什么,但是既然已经身处于宫中,便是身不由己了。
现在的胡蝶就犹如在寒冬中开放的花,不是凌霜傲雪,就是化作花泥,悄无声息的死去。
欢姑姑皱了皱眉:“那,我们接下来……”,欢姑姑双手一摊,眉宇之间尽是无可奈何之色。
胡蝶摆摆手:“瑞敏皇贵妃的人现下一定在盯着水云宫,若是再继续跟着何太医可能会被发现,人先撤回来”。
胡蝶眼中忽然有了战意,皇贵妃又如何,敢挡了自己的路,就要做好死的准备。
落雪消融,却正是最冷的时候,一阵阵寒风呼啸而过,就像是锋利的刀子在划人一样,胡蝶有锦衣尚且如此,地上被冰雪覆盖的白蝶合果芋不言而喻。
胡蝶忽然灵光一现,对着一旁的欢姑姑问道:“本宫记着韵婕妤是瑞敏皇贵妃的人”。
欢姑姑想了想:“正是,韵婕妤是瑞敏皇贵妃的庶妹,皇贵妃多年无所出,这韵婕妤正是宋家送进宫来帮着嫡姐巩固势力的”。
胡蝶冷笑道:“巩固势力,我看是反目成仇才是,这多年未能生下孩子是瑞敏皇贵妃心中的痛,现下家族又因为此事送了自己妹妹进宫争宠,瑞敏皇贵妃心中肯定不痛快”。
小喜子小心的开口:“那,娘娘的意思是……”。
胡蝶剪秋似的双眸泛起涟漪,唇边勾起摄魂的笑:“我想,韵婕妤心中肯定也不痛快,在家被嫡姐压着,到这宫里还要靠着姐姐才能活下来,她想必也很清楚,若是瑞敏皇贵妃死了,万岁爷为了安抚宋家,定会许以她更高的位份,她一定很愿意帮本宫做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胡蝶打定主意后吩咐道:“欢姑姑派人打听一下韵婕妤,本宫想要在最短时间内偶遇她”。
欢姑姑恭敬一拜:“奴婢明白,一定为娘娘办好此事”。
白蝶合果芋藏在深处那一朵浅黄色的花儿,被轻柔的风吹过,迎来了凋零的时分,即使是花儿落在了泥土里,芳香却浓浓的萦绕在朱红色的阑干上,经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