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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绛雪霏霏伴紫薇

丁丑年六月二十七日辰时一刻,江南宁府内院,陌上紫薇花开,丛丛簇簇,紫华灼灼,绛红熠熠,绚丽似霞,香满庭院,花间有蝴蝶翩翩然起舞,微风忽至,紫薇轻舞不止,花身袅袅婷婷,花枝娇娇颤动,清新馥郁的幽香伴着风儿愈飘愈远,云飘然,花弄影,香袭人,蝶翩舞。

“啊……啊……啊……”女子微弱的痛呼声时断时续的传来,扰了清秋苑的宁静,丫鬟不时端着血水从产房走出,血腥味掩盖满室淡淡紫薇香,亦看得本在门外耐心守候的宁老爷坐立不安,心如火灼,连满园春深夏浅的紫薇花都失了原来的颜色。

“啊!”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宁夫人忽而觉得身下一松,似乎有什么离开了自己的身子,随着耳边传来微弱的“嘤嘤”哭声,脸上艰难扬起一抹慰心的笑容,绝美的清姿压过满苑盛开的紫薇花,宁夫人思绪飘飞,自己终于生了,那是自己历尽亿亿万万的艰辛才生下的孩子,尚未来得及让丫鬟抱过来看一眼,竟觉查自己肚子传来一阵阵抽搐,身子忍不住剧烈的颤抖起来,朝着稳婆虚弱的喊了一声“疼”,稳婆闻言忙将怀中婴孩交到丫鬟银珠手里,伸手在宁夫人肚子上仔细摸了摸,心里一惊,低呼一声,大事不妙,这宁夫人肚子里还有一个。

熟悉的痛感再次袭来,宁夫人只觉得自己就快要昏过去,紧咬下唇,双手青筋暴起,紧紧捉住身下锦被,随着稳婆的一高一低的呼声用力,丫鬟银珠看着床上之人脸色煞白,汗如雨下,青丝絮乱的粘在额前,直觉不好。正欲进门的宁老爷亦被稳婆赶了出去,急得满头大汗。

“啊”一声痛呼过后,另一个孩子顺利降生了,大家尚未来得及松一口气,就听见稳婆忽然说道:“大出血”,望着自家主子身下不断涌出的鲜血,于锦被之上绽放朵朵血花,伴着紫薇蜀绣交织成凄美的画卷,银珠双脚一软跪倒在地,带着哭腔苦苦哀求道:“您想想办法救救我们家夫人,求求您了……”,稳婆摇摇头:“请你们家老爷进来,见夫人最后一面吧!”。

银珠魂不守舍的迈着步子朝门外去,宁老爷赶紧上前:“锦瑟怎么样了?”。

银珠眼眶一红:“小……姐,小姐,她不行了”。

宁老爷一把推开银珠就往屋里闯,至床前颤抖的握着娇妻的手:“不会的,不会的,锦瑟你当娘亲了,我们有自己的孩子了,你醒醒,醒醒啊!”。

窗外紫薇花落,紫盈的花瓣随风而舞,飞过床帘,不偏不倚落于佳人青丝之上,宁夫人于昏睡中悠悠初醒。

如同护着最娇妍的紫薇,宁老爷小心地把妻子的手护放在自己心口处,另一只手温柔的拂开爱妻脸上粘黏的青丝,亦顺手拂走那离了青翠,偶然飘落于青丝间的紫薇花,此时宁夫人已然气若悬丝,无力再与自己夫君说话,只能微不可察的紧了紧那只被宁老爷小心护在胸口的手,示意自己尚在。

宁老爷察觉到爱妻的动作轻声低唤:“锦瑟,锦瑟,我在这里,你别怕,别怕……为夫在这里陪着你”。

锦瑟眼角不禁滑下两行清泪,想要睁开眼瞧瞧刚出生的孩子,却被一阵困意无情湮没,玉手忽而滑落,精致玲珑的紫玉镯子磕在床沿上发出“砰”的一声脆响,碎成了零落几段,玉手无力的垂在了床沿,佳人渐渐淡了呼吸,于自己挚爱的夫君怀抱中香消玉殒,宛若深秋的紫薇缓缓凋零于天地间,独留惜花之人黯然神伤。

两声婴儿的啼哭声划破天际,天骤然阴云密布,微雪朦朦而降,于满苑花开正盛的紫薇之上铺上一层冷清的霜华,宁老爷仰天大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自古以来一胎一子才是正道,一胎双子即是妖婴,会吸走母体过多的精气,所以民间有言:妖婴生,母体死,是这孩子害死了锦瑟,害死了我的妻子”,宁老爷双目赤红,紧握双拳,疯了似的冲向其中一个孩子。

银珠一把跪抱住宁老爷的腿:“老爷不要啊!那是小姐拼死给您留下的血脉”。

宁老爷一脚踢开银珠:“要不是这妖孽,我的锦瑟怎么会死,她今年才二十三岁,才二十三岁啊!”。

银珠撞在床边上吐了一口血,却还是强忍着胸口的顿痛挣扎着爬起来,向着宁老爷不住地磕头:“老爷,小姐刚刚去世,不可见血光,不然三魂不宁,七魄不全,让奴婢送这孩子去庵堂,让她一生为小姐吃斋念佛,以此赎罪”。

宁老爷闻言抱着婴孩的手一顿,银珠见状拼尽全力扑过去,抱起其中一个孩子夺门而出,出了宁府方才发现,满苑紫薇化作如泪飞雪,纷纷洋洋,雪深已至脚踝。

银珠脚步蹒跚,跌跌撞撞一路往城外去,怀中婴儿受惊哭闹得厉害,银珠轻声哄到:“小小姐别哭,我们赶快离开宁府,若是老爷改变主意您就没命了”。

行至山道,银珠只觉得自己头昏眼花,胸口闷痛,双脚无力,眼前仅能看见一片苍茫雪白,不住的在心里默念道:“小姐求你一定要保佑小小姐平安无事,保佑小小姐,保佑小小姐……”。

忽然脚下一空,银珠不受控制的朝山崖下跌去,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把孩子往山崖上一抛,脑海中残留着最后一个意识:“小小姐,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奴婢要去伺候小姐了”。

百米开外,一挑水老僧眼睁睁看着一个小姑娘跌下山崖而来不及施救,这山崖高数百丈,怕是凶多吉少,老僧念了一句佛号,抱起落在雪中的婴孩,只见孩子冻得嘴唇发紫,小脸发青,泣声仿若猫叫,双眼尚未睁开,出生该尚不足两个时辰,现下施救亦不知是否来得及,老僧匆忙脱下袈裟紧紧包裹着婴孩,急急往山上行去。

丁丑年七月初七,宜安葬、祭祀、收财、忌求医,宁夫人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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