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叶正黄,连金色菊花都开始凋谢,一片片娇艳的花瓣开始变成深黄色,墨绿色的枝叶趁着秋雨生长,渐渐的有些干枯了,与零落的花瓣一样,成了枯黄的颜色。
又是深秋之时,秋雨萧寒,秋风徐徐,千朵万朵凋零枯萎,菊花不再绽放,梅花尚未舒展,胡蝶记得自己进宫之日也是这般景色,而如今已然是贵妃了。
庭前香瑞云徐徐绽放,原是早春的花儿,经过了夏日炎炎,又被初秋的风折断了枝丫,现下着深秋萧寒的雨滴,落在干枯的茎上,仿如滋润着什么。
胡蝶微微出神间,欢姑姑在一旁小心伺候不敢发出半点声响,唯恐惊扰了自家主子。
深秋百花凋残,胡蝶想着这后宫的女人哪一个不是依靠着皇上的恩宠而活,就连皇后都不例外,若是她们有一日容颜老去,怕也就是像那些那开败的花儿,随处可弃,幽幽深宫,可知埋葬了多少花儿?
银柳的的枝叶从枝头坠落,就像是一枚枚锋利的小匕首,闪烁着银色的寒光,温柔的从天空坠落,落在青石小道上,银色的光芒在叶面上婉转流盈。
看着胡蝶面带忧愁之色,欢姑姑自是以为皇上又去了贞贵人处,惹得胡蝶不悦。
欢姑姑看着庭前几株衰败的菊花也开始出神,深宫之中姹紫嫣红,春来桃花娇艳,夏来清荷淡雅,秋来金菊迎香,冬来寒梅傲雪,宫中的女子就像花儿一样,没有哪位能熬得过时间的流转,若是像自家主子一样,因为皇上不来就心生郁结,这日子怕是难熬了。
“姑姑在看什么?喊你这般多声都不见答应”,耳旁传来胡蝶轻柔的声音,欢姑姑回过神来,自己失礼了,主子可以愣神,奴婢可要随时听从吩咐。
欢姑姑朝着胡蝶屈身:“奴婢该死”。
耳旁传来“滴答滴答”的秋雨声,落在香瑞云的枝叶上带着些许沉闷,看着微微屈身的欢姑姑,胡蝶只是伸手点了点一旁枝茎干枯嶙峋的香瑞云,似乎在玩弄着什么。
胡蝶不甚在意的说道:“起来吧!姑姑跟本宫这般久了,该知晓本宫不是苛责的人,只要把事情办好,这些礼节倒不是太在意”。
欢姑姑微微起身,献上一本小册子,字迹娟秀,白宣崭洁,新墨如昨,恰是刚刚方才书写好的册子。
看着欢姑姑手上的册子,胡蝶随口问道:“东西拿来了吗?”。
秋风吹动册子,那崭新的书页随风轻轻翻动,发出“沙沙”的响声,一旁的香瑞云也随之轻颤,那些挂在枯枝上的残叶开始“簌簌”的落下。
欢姑姑翻开册子说道:“小喜子都办妥了,这是冷雨苑所有人的名册以及基本情况”。
胡蝶一页一页的翻,看得十分认真,足足大半个时辰才看完,合上册子问道:“小喜子都遣人前去看过了,那儿情况如何?”。
欢姑姑似乎早知晓胡蝶有此一问,恭敬的回答道:“那儿都是些做错事被主子罚的宫女太监,或是一些生了恶疾被丢在那儿等死的奴才,进了冷雨苑再无出头之日,自然是过得极为不好”。
“五百多人挤在十间小房子里,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每日都有人死去,被抬到昆明湖埋了,剩下的都是些苟延残喘,不知何时就会死去的病重之人”,欢姑姑顿了顿继续说道。
秋雨带着清新的泥土香弥漫在四周,烟云朦胧似舞似风,层层萦绕在胡蝶身侧,只见胡蝶纤细的手指轻轻翻阅了小册子。
不多时,胡蝶心中就有了计较,随即吩咐道:“告知膳房,给冷雨苑的食物要足,粗茶淡饭也好,起码不能让他们饿着,再领一百床旧棉被和两百套旧衣物,前往太医院找些医徒给他们看病,所用的花费就由本宫这儿出”。
欢姑姑小心的问道:“娘娘,冷雨苑十分拥挤,而且若是真的帮他们,还要调些小太监做杂活,他们多是疾病缠身,无法自理”。
胡蝶耳廓微动,梁上似有雀儿鸣叫。原是雨落在屋檐上,那儿筑窝的飞燕叽叽喳喳叫个不停,那儿朱红色的宫柱有些渗雨,秋雨本就寒凉,落在飞燕身上微寒湿润。
不过一会儿,那窝中的飞燕就展翅高飞,离开了宫柱的滴雨处,落在了木梁干燥的地方,卧下身子,任由丰茂的羽翼在风中浮动,睁着好奇的眼睛打量着下方的胡蝶与欢姑姑。
胡蝶见此嘴角忽然勾起自信的笑,原以为是一个大麻烦,不料一只堂前飞燕就让自己茅塞顿开,笑着说道:“告诉他们,只要活下去就有从冷雨苑出去的机会,他们自会想法子活下去的”。
欢姑姑一惊问道:“娘娘,您想做什么?”。
胡蝶把手上册子递给欢姑姑,沉声说道:“这册子不够仔细,派人去查查他们因何事进去的。若是生了恶疾的,把病治好后,满了二十八岁的给些银子把人放出去,若是不满二十八的再安排她们做事”。
欢姑姑问道:“那被主子罚进去的呢?”。
胡蝶看着园中光秃秃的树枝说道:“看看他们原主子还在不在,若是没了,就按照刚刚才的处理法子,若是还在就只能继续待在那儿,总不能让本宫把整个后宫的嫔妃都得罪完吧?”。
欢姑姑说道:“娘娘心善,已然尽力了”。
胡蝶想了想继续说道:“那些犯了错误的,主子又还在的,让他们在冷雨苑做活,满了二十八岁放出去”。
欢姑姑有些疑惑,问道:“可会惹了原主子的不快?”。
胡蝶浅笑着说道:“人啊,总要给些盼头,不然迟早会疯的”。
萧瑟的秋雨肆意的落下,似乎要把世间一切的苍翠都化作一缕缕枯黄,庭前那一株本就枯黄不已的香瑞云早已经被淋透,却在枯萎的茎处伸展出了一只极小的芽儿,任由秋雨绵延不绝,香瑞云的芽儿日渐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