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风越是轻柔,御花园中百花姹紫嫣红竟渐渐凋零,除了初初才舒展着身姿的菊儿,那些春日里烂漫的花已然结果,一颗颗果实挂在御花园格外可爱。
秋风带起片片落叶,水云宫迎来一旨圣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中宫之主凤体违和多日,故令蝶贵妃暂领六宫之事,位同副后,赐凤凰朝日金步瑶,钦此”。
胡蝶盈盈一拜,秋风带着淡淡的枣香,吹起胡蝶三千青丝,轻柔的拂过佳人如玉的容颜,不远处的枣树上“窸窸窣窣”的一阵响动,那些尚未在深秋结果的枣花就开始落下,浅黄色的,徐徐冉冉的一片。
李公公亲自把圣旨交到胡蝶手里,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奴才恭喜蝶贵妃娘娘”。
纤纤玉手亲自接过明黄色的圣旨,嫩入白葱的手指涂着枣红色的蔻丹,泛着盈润的光泽,似还有淡淡的枣花香飘来,一双剪秋似的眸瞳泛着含情脉脉的秋波。
对着这位伺候皇上多年的太监总管,胡蝶亦不敢无礼,上前接过圣旨,小声说道:“本宫有事情与万岁爷商议,请李公公传句话,请万岁爷千万要来水云宫一趟”。
胡蝶轻启朱唇间,一阵浅淡的枣花香自佳人宫裙溢散,想来是思思这个爱花的小丫头,拿着枣花制成了香膏,抹在了胡蝶的宫裙上。
李公公微微颔首:“奴才一定把话带到,万岁爷近日有些忙,不知能不能得空过来”。
胡蝶带着笑:“只要李公公把话带到,本宫就感激不尽了”。
李公公紧张地说道:“娘娘言重了,不过一句话,奴才先回勤政殿,待会儿万岁爷该找人了”。
欢姑姑亲自送了李公公出水云宫。
春来枣花泛着浅浅的绿色,到了如今的深秋之际,那些浅浅的枣花绿早已融入叶脉中,枝头上只余下小小的,一颗颗娇小玲珑的云枣。
“把内务府新送来的那套瑞草云雁广绣双丝百褶裙给贞贵人送去,就说晚些万岁爷来,让她穿得好看些,免得失了礼数”,胡蝶刚进内室就这般对着春儿吩咐道。
欢姑姑落下帘子,挡住了外面微寒的秋风与绝美的秋叶,铜炉里袅袅升起的青烟似云似雾,氤氲着浅浅的枣花香,萦绕在胡蝶指尖,挥之不去。
圣旨被随意丢在桌上,欢姑姑上前小心的接过:“娘娘,小心”。
胡蝶看着这般小心翼翼的样子,不由得笑了:“这圣旨又不是纸糊的,至于姑姑这般小心?”。
欢姑姑提醒道:“藐视圣旨,不敬天子,可是大罪”。
胡蝶也是不慎才会如此,当即说道:“本宫知晓了”。
窗外传来轻微的“噗”的一声,被阳光映投在朱红色窗柠上的枣树影忽然颤动了几下,几个熟透的小红枣恰似再不愿意留在枝头,几个滚动零落在泥地里,藏在苍翠的小草丛露出羞红的小脸。
侧殿之中,贞贵人手捧着春儿送来的瑞草云雁广绣双丝百褶裙,有些惊讶:“巧巧,你说贵妃娘娘意欲何为?”。
巧巧笑着说道:“贵妃娘娘好东西多了,见主子温雅婉和,送些东西过来罢了”。
自伤了脸后,贞贵人心思变得多疑,不放心的问向一旁的巧巧:“贵妃娘娘会不会是见我容颜不再,怕惊了圣驾,借着送衣裳的名义,提醒我今儿万岁爷来的时候不要出去”。
贞贵人纤纤玉手抚上自己带着伤痕的脸,脉脉含情的眸中带上一丝丝泪光,挂在羽睫之上,将落未落,最是惹人怜爱疼惜。
巧巧闻得贞贵人所言,虽然确实存在这种可能,却也不是巧巧一个小宫女能胡言乱语的,只能小声安慰道:“娘娘多虑了,奴婢看贵妃娘娘不像会做这般事情的人,倒是今日是娘娘的千载难逢之机”。
贞贵人自然知晓巧巧说得是何事,但事到临头却又动摇起来,试探的问道:“本宫的脸?”。
巧巧眼见自家主子犹豫不决,小声说道:“万岁爷处理完政务天已向晚,月色朦胧,娘娘用厚些脂粉掩盖,再加上慎恤胶,或许很快就能有小皇子了”。
巧巧打开首饰盒暗格,指着露出小半截瓷瓶的慎恤胶说道:“主子若是能怀上龙嗣,定能平安生下,贵妃娘娘不是小气的人,她能容下八皇子,亦会护着主子的”。
贞贵人下定决心,合上首饰盒说道:“先梳妆打扮,脂粉打厚些,把伤盖过去”。
偶尔云枣的落果从枝头坠落,每一声响都让贞贵人胆战心惊,一双宛如远山含黛的柳眉画得似乎深了一些,去了几分青素淡雅,倒是多了几分妖艳,巧巧见了,却是不好明着说。
脸上施了厚厚的胭脂,在夜幕下倒也不那么明显了,贞贵人显得很是高兴。
贞贵人自受伤后第一次这般认真的打扮,而后穿上了胡蝶送来的衣饰,紧张的坐在梳妆镜前,拉着巧巧不住的问:“这般可以吗?”。
巧巧笑着说道:“娘娘天人之姿,一如当年”。
胡蝶听了小顺子的回话,暗暗摇头,欢姑姑不明其意:“娘娘,这贞贵人肯悉心打扮,您怎么还……?”。
胡蝶说道:“脸上要施多少脂粉才能盖得住伤痕,与万岁爷亲热时也不怕呛着”。
欢姑姑忍不住笑了,胡蝶随手拿去梳妆镜上的珍珠粉说道:“交给贞贵人,先用珍珠粉,不要弄得脸上厚厚的脂粉,把万岁爷给吓跑了”,时辰不早了,欢姑姑立刻去办。
“主子,欢姑姑来了”,门外传来声音,吓得贞贵人与巧巧踢翻了脚边的小木椅。
贞贵人紧紧抓着巧巧的手:“糟糕,贵妃娘娘的人来了,可是犯了忌讳”。
巧巧用力握了握自家主子的手:“镇定些,奴婢去开门”。
门外传来一丝光亮,原是果儿进来了,递给巧巧一个银制小盒,小声说道:“刚刚欢姑姑来过,说是春儿粗心大意落下了给主子的珍珠粉,偷偷给主子送了过来,希望主子不要见怪”,站在内室的贞贵人闻言松了一口气。
巧巧取过小盒子满脸喜色,贞贵人不明所以:“巧巧,你乐什么?”。
巧巧往前一递:“主子不是觉得脂粉太厚了吗?这珍珠粉正适用”。
贞贵人被巧巧催促着重新上妆,贞贵人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这一切真的是巧合,还是贵妃娘娘暗中在帮着自己?
窗外枣花正香,云枣正甜,秋风徐然吹过,抚落一地浅黄色的云枣花,清雅香甜的枣花香随之弥散而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