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鸢虽然手中不乱，但是眼睛依然不时地瞥一眼陌路，看看陌路，也许也能增加自己的斗志，可是谁会这样认为呢？
不过在纸鸢看来，这是显而易见，天经地义，刚才瞥一眼陌路，看他安然无恙神态自若，不禁有些陶醉，出手的动作也缓了一些。
然而刚歇了一小会，纸鸢感到身后的进攻变得绵密如雨丝，刀光就像雨水一样倾泻而下，甚至能感到那呼呼的风声。
纸鸢心中一横：刚才因为心情好勉强可以放你们一马，不杀也就是了。没想到这人不思退下，反倒进攻的更急了。这也不能怪自己了吧，她也总是这样搪塞自己，她的心里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想的，可是作为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她不应该是一个落落大方，温柔贤淑、知书达礼的女子吗？为什么整日里冲锋在刀口浪尖，不能平静呢？
也许，这就是命，命运总是喜怒无常，没有任何规律可言。但是至少幸运的是，她可以遇见陌路，这也就是命运的多重****。如果自己生为一个知书达礼的官宦女子，是不是也会整日独上高楼空对月呢？
想到这里，纸鸢也感慨万千，也许退隐江湖这事已经有必要考虑一下。
身后那人的攻击如约而来，气势威猛。纸鸢并没有转身，只是将双手反向一推，手上两道寒光凸显，那人全神贯注地盯着纸鸢，防备她转身攻来，并不曾注意底下，那两道寒光毫不含糊，飞出手指之后迅猛无比，眨眼之间便接近那人。那人此时一把大刀正在头顶冲锋，来不及收刀，身上已中了五刀，血也流了出来。到了这时，这人才一脸惊骇，但是向前冲锋的阵势丝毫不减，纸鸢看到那人脸上显出一种斩钉截铁的表情，也微微一惊。不过对她来说，此时已占得先机，倒也并不是惊慌失措。
那人负痛之下，不要命的冲了上来。大刀猛地在空中挥出几个弧圈，迅猛劈下，由于身中数刀，他的脚下已经踉跄，走路也摇摇晃晃。
纸鸢一躬身，一脚站定，另一只脚在地上画了一个完美的半圆弧，这人被扫了开去，身体跌跌撞撞飞了出去，好几下之后才撞在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
纸鸢刚刚将那人踢飞，却又大吃一惊。刚才那杀手的一把泛着清凌凌寒光的大刀正好向着自己飞来，离自己只有一尺的距离。纸鸢大惊之下，一时忘记了去挡住那把刀锋，就这样由着那把刀一寸寸接近。
来不及了吗？纸鸢心中突然想起了这样一句话。她自己也觉得可笑，可是这并不好笑，生死的事没有人能够说的清。只是她的心愿，那漫天的流星再也没有机会了吧？
痛楚！那并不是从皮肤上传来的，是从心底传来的，好像有一把尖刀刺破了心脏，看着那跳动的心脏不住的流血。
正在这时，耳中传来“”的一声。纸鸢睁开眼睛看了看，那是陌路。陌路看着纸鸢，眼神里翻滚着五味。半晌，才道：“你小心吧。”
那人的一把大刀已经被陌路格开，飞了出去，陌路稍加改造，这把大刀向着其中一个正在和一个骑军奋战的杀手砍去，杀手并未留意后面，被这一刀劈中，胸前也透出了那把刀的刀锋，人缓缓倒了下去，倒把跟他一起苦战的骑军吓得呆立不动，像一只木偶。
四大城主各自为战，轻骑也已经被冲得七零八落。只看到地面上密密麻麻的尸体在不断的堆砌起来，逐渐形成一道并不低矮的小墙。
血液总能将这样的气氛渲染得酣畅淋漓，看着鲜红的血，总能想起希望，可是现实中往往更多的是地狱。
纸鸢看着陌路，嘴唇翕动了几下，道：“我怕，我怕真的没有机会了。”
这句话让陌路的身体剧烈的颤动了一下，道：“你说什么，你说什么？”
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陌路这样铁铮铮的汉子也感到一阵惊心动魄，眼里闪着微茫。纸鸢的担心又何尝不是自己的担心？出生入死，身经百战，为了什么？美其名曰保卫疆土，守护亲人，可是我们倾尽生命守护的也不过是一副垂垂休矣的朝廷的朽骨而已。
为了这个至高无上的目标，留下的记忆里，最多的便是杀戮，流血，背叛，屠城……有时候那种噩梦像蔓藤一般缠在心上，整日惶惶不可入睡，这种痛楚，简直就像永无休止的酷刑一样。
纸鸢当然知道这些，可是一个女孩子追求的难道竟是这些？
陌路当然清楚，可是作为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他又有什么借口说得出自己只想要儿女情长，大概这会被人认为是最没有出息的男人吧。这种男人是不配做别人眼中的英雄的，英雄，只有舍弃一切，才能得到永生。
陌路也笑了笑，这一声苦笑当然也只有纸鸢能够听到。纸鸢看着他奇怪的表情，知道陌路也身不由己。其实他还是爱自己的，即使在这样的杀气中。
纸鸢扑了上去，抱住了陌路宽阔的肩膀。泪水，流下来，化成晶莹的碎玉崩珠。
陌路一愣，看着底下的厮杀，听着耳中不断传来的惨叫声和得意的笑声，心中感慨万千，一时也不知道怎么拒绝纸鸢。就这样任由她抱住自己吧，这样想着，他也阖上眼睛，享受这片刻的宁静和安详。
累，说实话，陌路这时感到浑身无力，四肢像灌了铅一样。可是怀中那股清月般的感觉登时让他眼前一亮，也许这么多年，竟是这样支撑过来的吧。
爱有时真的很简单，简单到只有这一瞬间，陌路可以为她去死，而同样，纸鸢也可以为他去死。
天上的雨是暴雨，按理来说至少应该响雷，可是奇怪的是这次并没有响雷。闪电倒是不时凸显出来，将一个个人影照得惨淡如丧尸一般。
“小心。”两人身边传来一声急喝。陌路还来不及反应，便感到头顶不足一尺处陡然增加的杀气。
糟了！陌路的第一反应，此时已经来不及了。这人使出全身解数，挥出这样刚猛的一刀，再加上这从上而下所带出来的力量。即使自己力大无穷，也无法阻挡了吧。
纸鸢的脸上显出死灰一般的表情。到了这个时候，怎么办呢？
陌路也有些迷茫。只等着那把刀从上面劈下来，那时一切都结束了吧！
只是，他还是不能放心纸鸢，可是这又如何呢？没人会知道这些，除了他们俩。
这时，陌路的身体突然向纸鸢这边晃动了几下。这下晃动，那大刀已经被避开。陌路并没有感觉到预料中的疼痛，怎么回事？
他睁开眼，看着四周。突然，他惊呆了。
纸鸢正好站在自己刚才站的地方，那么这刀？
陌路看着纸鸢，脸上大显惊骇，道：“你没事吧。你怎么会……”
不等他说完，纸鸢笑着道：“没事，真没事。”然而陌路看着这个笑容，总觉得那么不自然。
他抓着纸鸢的手，看了看她，似乎并没有什么事。陌路大喜，抱住纸鸢，纸鸢幸福的一笑，脸深深埋在陌路的胸怀里。
陌路突然僵住了。脸上的笑容一时也难以恢复，那笑容看不出是喜悦还是悲痛。陌路缓缓抬起双手，双手上沾满了鲜血。血，红的像喜服，像一团火焰，可是……
这是真的吗？陌路傻眼了。半晌，他才大叫一声：“纸鸢。”
纸鸢缓缓举起双手，扶住陌路的脸，轻轻抚摸，道：“不要伤心，我会没事的。”
“你……真……的……会没事……的”最后几个字，已近乎哭声了。
这一声喊叫，震得天空隆隆作响，四大城主中其他几位也都听到了。眨眼间便杀到纸鸢身边。
雨水，粘在陌路的发丝上。他的形象已不再是一个谦谦君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