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直上,穿越石滩草丛,终于来到了久违的秘密基地。
那是个废弃的临时小木屋,被疯狂生长的野草遮挡的只能看见稻草覆盖的屋顶。这以前是伐木工人的临时住所,完成工作后这小屋也就直接荒废了。孩童时,以寻找UFO为目标在山野间乱窜,无意中发现这个木屋,后来一直被我们用作秘密基地。
拨开高及腰间的杂草,踩着满地的落叶来到木屋前,摇摇欲坠的门板上挂着一个小木牌,上头用歪歪扭扭的字刻着‘第七小分队’,为什么第七呢?因为我们有七个人,也因为当时看火影忍者太过入迷……隔了这么多年,都忘记是哪个笨蛋刻的字。
推开破旧的木门,刺耳的吱呀声随之响起。屋里除了一张四角不齐的木桌外别无其他。
薛松走到桌子前,伸手抚摸木桌,却摸到一层厚厚的灰。“啊,好怀恋啊,尤其是这张桌子。”
无视他的感慨,走到屋子中央,看着屋子朝东方向的那扇只有半扇窗叶的窗户,再对应屋顶上方被稻草遮掩一半的玻璃天窗,早晨高升的太阳透过二者照进屋子的阳光汇集到地上,这就是我们藏着宝藏的地方。
踩着阳光所指示的地点,征询他们的意见。得到他们一致的点头赞成后,方诚自发的寻找屋角处被破木板所遮挡的两把长满锈斑的小铁铲,递给薛松一把,两人蹲下身子开始朝阳光交汇所指向的土地开挖。
向下大约挖了半米,薛松的铁铲碰到东西,发出金属的闷响声。他放下铁铲,改为用手将上头的泥土拨开。露出一个印着曲奇饼干的长形铁盒,那是专属我们的时空胶囊。
铁盒周遭被泥土包裹无法直接拿出,打开铁盖,一入眼的就是最上方的一封粉色的信,薛松伸手的同时,不同于他宽厚大掌的一只白净小手抢先拿走。
是艾丽,她将信藏于身后,微微翘起下巴娇声宣誓主权:“这是我的,你们不能看!“说完就直接揣着信封走出屋子但又很快的回到屋子里。
再看铁盒,一本棕色小本子被薛松拿起藏在口袋里,他尴尬的嘿嘿了两声,继续往铁盒看去。里面放满各种零碎小玩意。弹弓、弹珠、悠悠球、四驱赛车、游戏王卡牌、百变小樱魔术卡、铁胆火车侠手办……都是充满童年回忆的玩具,每一个玩具的背后都充满了欢笑与泪水。
比如,断成两截的弹弓。那是薛松爷爷为他亲手做的,调皮的他用弹弓装上装满水的气球射向别人,女生最经常遭殃,一颗水球总是害得我们湿透衣服。也许是因为我们的容忍,以至于他得寸进尺地对方依儿下手,结果就是被她暴打一顿还折断了弹弓。
再比如那悠悠球,那颗刷着金漆的镂空的悠悠球,是方诚参加悠悠球比赛获得的一等奖奖品,每每他拿出炫耀都能引得众人羡慕。
还有那百变小樱的魔术卡,说来倒是有趣,任谁也想不到那会是方依儿的宝贝,她明明是一个成天喊打喊杀的暴力女,却不想竟会趁家中无人时在客厅里模仿动漫角色,穿着类似的服装,手持自制的魔法手杖在沙发上蹦跳。
问我为什么知道?因为那天正好是她的生日,想给她惊喜的众人躲在她家准备随时窜出吓她个措手不及,没想到的是,我们反而被她吓到。
回想起那天的场面,真是要多可怕就有多可怕。被我们发现秘密的方依儿竟然直接暴走,一掌将蛋糕拍在策划这场庆生宴的薛松脸上,再追着帮助我们执行计划的方诚将其暴打一顿,为她挥墨写祝福语的文卿被用毛笔在脸上涂鸦,最后捏着拳头发出咔嚓的关节声,恐吓我们三个已经吓到发抖的小女生要求封口。从那件事以后,没人敢提起那件事,也没人敢为她准备充满惊喜的生日宴,以防又不小心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零碎的玩具被它们的主人各自拿出把玩,看着手上的玩具,大家都是一脸对过去的怀恋。
拿起一个拳头大的雪花玻璃球,里头的水变得有些浑浊,袖珍的一双小雪人相互对望着微笑。倒置玻璃球,看到细碎的晶莹纸片在水里飘落,像是下雪一般,带着梦幻,透着晶莹。
可惜底座的发条损坏,加上音板进水生锈,再也无法响起那动人的音乐。
这是小时收到的第一份圣诞礼物,虽然知道这世界上没有圣诞老公公。但在十岁那年的圣诞夜里,神秘人在我床畔放下这个充满魔力的玻璃球,心情不佳时转动发条,响起的勃拉姆斯摇篮曲总是能让我忘却不快。
剩下的一些毛笔、砚台、墨笔等等,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文卿的。拿出那些书法用具,在盒子的最低层,放着我们各自留给未来的书信。依照当年的记忆,大家各自认领了属于自己的那份信分散到屋子各处拆信阅读。
小学毕业时留下的信件,写着自己对未来的憧憬,对未来的自己的要求。再次拿起这份有些厚重的信封,有种跨越时光与过去的自己对话的错觉。
象征朝气的金色信封受岁月的影响变得有些发黑暗沉,小心沿着边缘拆开封口,取出厚厚的一叠信纸。
印着哆啦A梦的蓝色信纸,第一张是自己作为开场白的搞怪涂鸦,一个绑着两把小编子的女孩手拉手牵着一个忘记画上头发只有刘海的男孩。周围是画扭曲的毛笔、畸形的奖杯、画成猪的招财猫存钱罐、一本粉色本子、一件画满花朵的连衣裙……
往下翻,是正式的书信内容:
【未来的我:
你好,我是你幼稚的曾经。我们约好众人再次相聚时打开时光胶囊,不知道你们有没有遵守这个规定。
首先,按照对未来的你的要求,你是否变成一个厉害的人?不要求你太多,但最起码你别再好吃懒做。
其次,你有没有和文卿好好相处?他现在应该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吧,我猜应该变成闻名全国的少年书法家了!记得对他好点,毕竟他可是要成为书法大师的人。
还有,你得注意他点,不要让他随便谈恋爱,省的被恋爱冲昏头荒废了对书法的练习。
……。’】
厚厚的一叠信纸写满了自己叮咛自己要照顾文卿的话,然而现在的我却一个也没做到。
当初的我,究竟是抱着怎样的想法才会写下这么多以文卿为主心骨的唠叨话?字里行间都少不了文卿,确定这不是文卿写的信吗?看看这圆润的大字,再加上别扭的语法以及超多的但书,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我自己写的。
将信纸叠好塞回信封里,环视周围,却发现他们都还认真研读信件。挺好奇他们都写了什么,能让他们这么忽喜忽悲表情多变。
文卿没来,属于他的那份孤零零的在铁盒里,一封没有任何标记的普通牛皮纸信封。好奇心不停怂恿自己去拿那封信,但又怕他们看见。紧张到能听见自己强有力的心跳声,拿着信件的手在微微颤抖,在纠结到底该不该拿的时候,手上的信却不小心掉在地上,而且正好掉在铁盒旁边。
所以,现在这个情况是想我去拿他的信吗?蹲下身的伸手准备捡起信件,放缓捡起的动作,斜眼悄悄注意周遭的情况,确定他们的注意力都在信件上的同时,迅速拿起文卿的信和自己的那封合在一起作为遮掩,故作镇定的吹着口哨朝门口走出。
一出木屋,立刻狂奔到离小屋较远的地方,背靠大树喘着粗气,捏着信件的手紧张到手心都是汗,不停的深呼吸用以平静自己的心跳。
过了一会,呼吸恢复正常,可心跳却依旧强烈。脑袋已经被幻想文卿的信件内容所占据,思绪乱成麻。
拿出他的信,思前想后还是决定拆信。
文卿,对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