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入梦，剑舞惊鸿，海棠落，人影没。”——自《凤隐天下》
“小娃子，小娃子，快醒醒！”
苍老年迈的声音从耳畔传来。我缓缓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满是沧桑的脸和雪白的发丝。那是位老奶奶。老奶奶穿的衣服很奇怪，难道，天堂的人都这么穿吗？
“哎，小娃子，你总算醒了......”老奶奶似是松了口气。
我静静地看着她。
“你快昏睡了三日了，来喝几口粥吧。”老奶奶招呼着我，从床旁的木桌上端起一碗粥。粥很稀很稀，稀到几乎看不见米粒。不过，暖烘烘的，不像平常偷来的包子，都是冷冰冰的。
我安静地接过碗。粥面映出熟悉的面孔，却让我想起了小沫。
若是小沫当时有这么一碗粥，小沫也不会就这么走了......
若是当时小沫和我遇见了这么一位老奶奶，我和小沫也不至于天涯两隔......
若是......
——可是人生没有“若是”。
豆大的泪珠不停歇地掉落进粥中。这是我第一次发自内心地哭泣。
小沫——小沫——
老奶奶轻轻地，一下一下地拍着我的背，像母亲以前做的那样。虽然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只是和蔼地微笑着。
终于，我哭不动了。我作势要喝粥，老奶奶却一把夺了过去。
我恐惧而又愤怒地看向老奶奶——难道，她也像那些人一样吗？
老奶奶似是没想到我的反应，愣了一愣，但随即却又笑着说道：“瞎急什么，这粥都冷了，我给你去换一碗。”
我脸唰地一下红了，老奶奶乐呵呵地走出了门。
老奶奶走后，我才发觉，这房间似是有什么不对劲的——虽然我从没住过那些“富贵人家”的屋子，但这显然不是那个时代的。
母亲怎么说过的——对，就是“古代”，那个遥远而又荒唐的年代。
母亲以前很爱读武侠小说，常常会把那个时代的故事讲述给我和小沫听。当我听见什么天上飞的人，可以在地里穿梭的人，什么不会死的人......我就觉得这些都很荒唐。
哈哈，怎么可能有这种事呢？
但是，这里的一切的一切，都好像是在叙述着那个年代的故事......老奶奶的穿着，房间的布置，窗外的色彩，都像是来自那所谓的“古代”。
怎么可能呢？我晃了晃头脑，试图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师父，师父！”
师父？我俯身起来，步到了门旁。门外，一个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的男孩正蹲坐在老奶奶的身旁。
“师父你看，祁儿今个总算是抓住这只狡猾的狐狸了！”
男孩洋洋得意地从怀中抱出一只雪白的狐狸。
“祁儿，雪狐伶俐得很，可千万不能小觑。”老奶奶笑着说道。
话音刚落，那狐狸就忽地咬住了男孩抱住它的手。
“啊！”
男孩一个吃痛，狐狸便挣开了他的手。
“喂，你等等，不要跑啊！”
叫它不跑它就不跑？我嗤了一声。
但出人意料的，那狐狸转过几个身后，竟径直跑了回来。
世界上真有如此傻的狐狸？
“嘿，师父，你看它回来了！”男孩高兴地拍着手。
老奶奶摇了摇头，道：“这小狐狸，可不是冲着你来的。”
我一愣，脚上突然传来一阵温热。低头看去，那狐狸竟是趴在了我的脚上。
“哇！有贼！”男孩惊声叫道。
老奶奶用手敲了敲男孩的头，“为师可会把贼放进来？”
男孩恍然大悟，尴尬地冲我笑了笑。我抱起雪狐，迈出了门外。
“你叫什么名字啊？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师父家啊？为什么小雪狐会更亲近你呀？为什么......”
“聒噪！”老奶奶毫不留情地用竹棍拍了一下男孩。
“呃，弟子知错......”男孩焉央央地垂下了头。
“来，进屋里去说。”
老奶奶招呼了一声，径直走进了屋里。我和男孩齐齐跟了上去。
“随便坐。”老奶奶笑了笑。
男孩立即跪坐在老奶奶一旁的席子上。我挑了挑眉——这里有什么习俗吗？算了，那些个规矩也不是对我这个外人说的。
想到这，我便随意挑了个正对老奶奶的位置坐下。
“你怎么......”男孩诧异地看向了我。
老奶奶摆了摆手，制止了他。
“小娃子，你到底为了什么而来到这里？”
老奶奶笑着问道。
“我......”
我一时语塞。
是啊，我是为了什么而来到这里？又或者说，来到这里是我的意愿吗？
我迷茫地看向老奶奶。
老奶奶见我如此模样，轻轻叹了口气。
“来到这里的人，不是有着强烈欲望的，便是毫无生念的。而你，我却分辨不清是哪一种。”
欲望？若说想让母亲和沫儿再次出现在我的世界里，这算不算欲望？生念？若说我想让母亲和沫儿前来接去我，这算不算生念？
“你的眼神，充满了死寂。”
“你抗拒着一切。”
“包括生的希望。”
老奶奶的话语一字字地敲击在我的心里。
生的希望？
我既已看清了这个世界，哪还有奢望？
“你是谁......”
我低喃着。
老奶奶再次摇了摇头。
“我会再给你一次机会，让你去重新认知你所了解的世界。”
“你所认为是乐景，那这便是乐景。你所认为这是悲景，那这即是悲景。世间万物本就没有绝对。”
“那，为何我看不见希望？”
我静静地注视着老奶奶的眼睛。
“因为那即是你所希望的。”
我所希望......？
“哎。”
她叹了口气。
“时间差不多了，走罢，我送你一程。”
“我......”
不等我回答，眼前便忽地一阵天旋地转。
我所希望的？只不过是重回从前那段时光罢了......
只可惜，再也回不去了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