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汾当陪白玉醉,杀喉酒满犀角杯,高粱赐爵铜契锈,米酒浅斗竹马追。百草入味古藤贵,梨花乱撒溅翡翠,玉露尽饮琉璃盏,青瓷红妆女儿泪,夜光葡萄征笛催”。严阙看着青玉案上各式各样的酒器,如同检阅着一支部队般,不时举起其中的一个放在眼前端详起来。
“凤鸟纹爵,周武王即天子大典时献祭三牲所用的礼器,再配上这酒库里的千年高粱酒,当真是世间的一大享受”,呡着美酒,严阙突然想起了自己服侍的那个新主人,不由的头疼了起来,那个家伙虽然和自己一样喜欢杯中之物,但却是丝毫没有酒礼可言,不管什么酒都是一股脑喝进肚子,一点都没有平味的过程,上次甚至当着自己的面把几种酒混在了一起,简直是暴殄天物!严阙低呡享受着爵中美酒,斜眼时却发现青玉案上原先放着的夜光杯已经不翼而飞,糟糕,严阙心中一惊,暗呼不妙,再抬头,却发现对面已经坐着了一个身着黑金色华服,浑身烧烤味儿的年青人,正举着夜光杯,不怀好意的笑嘻嘻看着自己。
“严老,来点?”看到对面的年青人满脸堆笑,两眼桃花的拿着夜光杯跟自己讨酒喝,严阙虽然心里不愿,但也还是照做的给夜光杯里倒了几滴血色的葡萄酒,随后赶紧把葡萄酒塞紧藏了起来。
“就这么点啊!”韩略目瞪口呆的盯着夜光杯里浅浅的几滴葡萄酒,又两相对比的看了看严阙手中满满一瓶的葡萄酒,不敢置信的冲着严阙说道。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可能骗到酒喝之后,韩略气愤的将夜光杯一饮而尽,直接甩到了青玉案上,起身时身形已化作片片荼蘼花瓣消散,空气中只留下了一句“小气鬼”,在室内回响不断。
“又去严老那儿偷酒喝了?”青衣少女看着铜镜中慢慢浮现的高瘦身影,袖手将玉花钗插入青丝之中,头也不回的说道。
“越老越抠门”韩略懊恼的抹平了衣角,青衣少女回头时,只见韩略身着秦汉时的古制汉服,内外两层,内着黑色深衣,两肩处描绣月升月落,月满月亏之景,胸口沿任督而下,各处穴位皆绣有一朵金丝荼蘼花,于室内的烛火中如同燃烧一般;外着一件黑金色大氅,覆盖全身,大氅上所绘的却是一只异兽,浑身金光笼罩,昂首对月嘶吼,似有于月争辉之意。这套汉服十分贴身,韩略本身虽然英气逼人,却唯独一双桃花眼有些玩世不恭,如今在汉服的衬托中一举一动竟有一股傲视天地的王者之息。
“严老的酒,你就别想了,据说三百年前螭吻曾溜进酒库偷酒喝,醉瘫在里面被严老发现,结果硬生生被严老用镇龙钉钉在了塔顶整整一年才作罢”。青衣少女看着韩略手指上的五色戒笑道,而五色戒里的螭吻显然不满意少女当着自己的面戳自己轮胎,隔着节奏粗声叫嚷了起来。
“林昔,你看看这东西算是哪一品的灵具?”韩略从怀间掏出了先前得来的古罐放在了少女面前的梳妆台上。
“咦,南宋绍兴年间的官窑罐子,现在市面倒很少见到”林昔轻摸着道:“灵具按照品种一共分为五类,人灵具、先灵具、神灵具、魔灵具、恶灵具。人灵具一般是凡人所造的古董事物经千万年光阴,机缘巧合下衍生出灵智,产生不可预知的力量,一般对人类无害,按照品质等级由低到高分为赤胎、黄足、青衣、紫冠这四品;先灵具一般是天地灵气精华孕育出的奇宝异珍,威力往往巨大,可供修士驱使,却数量极其稀少,可遇而不可得,按照品质等级由低到高分别为初阳、夺逆、舍天、造化四品;神灵具一般指修炼成仙之人所炼之物,材料或是凡物,或是奇珍,却受仙人日夜所持点化,灵智非凡,往往都是仙人手中斩妖除魔的神兵,按照品级由低到高为道人、仙散、神王、天尊这四品;魔灵具则是魔界留世之物,象征黑暗之力,自万年前神魔逐鹿之战后,大部分魔灵具都被神界所毁,但也有少数逃脱劫难,蛰伏人间,危害巨大,也是人、神、鬼三道最为不安,其或兴风作浪,为恶一时,或隐匿人间,伺机而起,按照品级由低到高分为黑力、玄奇、黔难、墨离四品;恶灵具则是凡物被魑魅魍魉等厉鬼寄居,时日久了可化为僵尸,较难对付,按照品级由低到高为哭魑、笑魅、戾魍、血魉四品。”
“这我当然知道,说重点”韩略不耐烦说道。
“这件收妖罐是降龙罗汉济公的手笔,以佛家真言刻成封印镇压妖鬼,本来是毫无破绽,只是佛家向来仁慈,不肯杀生,降龙罗汉归位后,灵隐寺的那群傻和尚只当这罐子是个普通玩艺儿,弃之不顾,再加之南宋末年灵隐寺被战火焚毁,收妖罐封印也被破坏,这才使得厉鬼有机会脱身。这罐子倒是件不错的神灵具,至少是仙散这一级别的,我把残缺的封印补齐了给你留着”林昔挥手按在收妖罐上,手指发出一道幽暗的黄光,接着收妖罐遍体佛光爆发,片刻后又归于平淡。
“好了,拿着,至少以后碰上那种级别厉鬼,不用在依赖螭吻救场了”林昔将古罐放在梳妆台上嘻笑道。而五色戒内的螭吻则在死劲的憋着笑。
“你不把它收回到宝库?”韩略将古罐不停的把玩着,突然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向林昔,虽然是新来的,但这里规矩他还是懂点的。
“月蚀司里的规矩向来是裁决使负责临世收集并封印灵具,封存灵具的大荒宝库,却只有归云使能打开是没错,但将不将灵具收入大荒宝库却也是我归云使说了算”林昔一脸无所谓的说道。
“归云使大人,我真的爱死你了”韩略赶紧把收妖罐放进腰间的乾坤袋中,一脸谄媚的贴近说道。
“死开一边去”林昔一脸不屑的将韩略踢开,站起身来,随心一转,竟已经变成了大学生的少女模样,一袭青色连衣裙,青春动人。撩动发角间,脸上便多出了一副眼镜,平添几分书香气息。
“我先上课去了,有事儿叫我”,林昔一个懒腰,手上便凭空出现了一个coach最新款的黄色女士手提包,韩略粗略扫了一眼,突然间想起林昔前几天去巴黎封印一件中世纪的灵具后,多逗留了几天,原来是去血拼采购奢侈品了。哎,女人都一个德行,败家啊,韩略默默摇摇头。
看着林昔的身形化作一股清流穿过水月花镜,快速的消失不见,直到最终自己能感应到她已经在上海师范大学的某个女生寝室的角落内。韩略突发奇想,顺着林昔所在的地方展开神识,想要通过水月花镜看看女生宿舍是否如传说中一般,胸罩臭袜子满天飞时,却发现水月花镜突然一黑,接着镜中出现林昔羞怒的脸庞,“死色狼”。
真是一点机会都不给啊,好怀念满校园都是大长腿妹子的时候啊,韩略推开窗纱,看着远处那颗美丽的星球,惆怅了起来,想起不久前自己也有那么几个交命的舍友,也曾过着食堂、教室、网咖、体育馆、寝室五点一线的生活,只是这一切都已经不可能在回去了,韩略不自觉的触摸着自己的心口苦笑不已。
舍友们仿佛已经习惯了林昔的突然出现与消失,在班级同学口中,林昔一直是一个另类的存在,有人说她爱清净,家中经商,是上海龙头的家族企业,于是为她在学校周围买了一栋别墅供她方便居住;也有人说林昔性格孤僻,平日不爱与人打交道,谁也不知道她在课余时间都在做什么事情。所有人唯一都知道的就是,林昔是上海师范大学当之无愧的校花,无数男生拜倒在她裙下,追她的人坐下来可以塞满一班地铁。
“李氏朝鲜自明思宗自缢殉国后,便沿用着崇祯皇帝的年号一直到十九世纪被日本攻占,被誉为是中国最忠实的藩属国,当然,这些都是以前的朝鲜,现在的韩国就不太一样了,胆子比以前肥了不少,也抢了宗主国不少东西。”
朱由检,听着教授在讲台上挥斥方遒的讲述着韩国史,林昔托着下巴,回忆却早已飞回到四百年前的北京城,自己曾看着那个英气勃发的青年亲王被九千岁魏忠贤扶上帝位;看着他殚精竭虑内剿闯王,外御后金;看着他猜疑不定诛杀袁崇焕;看着他不愿效法宋高宗赵构,毅然决定天子守国门;看着他城破后屠戮妻子女儿,直到看着最后他长发覆面一条黄绫孤零零自缢于煤山上。
“阿昔,你是对的,人力终究敌不过天道,我虽是天子,但也无法逆天而行,这数十年的帝王生涯,我累了,今日终得解脱,可就算我死,闯王也决不要想在龙椅上做的安稳!”
“何苦生于帝王家”林昔突然感觉选择历史专业是个错误的选择,她原本认为可以凭借自己年月的积累可以事半功倍,却发现自己看到那一个个名字时,总会沦陷在无尽的回忆中,脑海里浮现出那些熟悉无比的音容笑貌,看起来活的太久也不是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