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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02智者的相对(上)

醒来之后,就再也找不到那名少年了。

走了吗?还是说与这里的其他人一样消失了呢?我不得而知,现在只是再次回到孤身一人的状态而已,反而比带着那名少年要轻松许多。

我从昨日找到的房屋中走出,来到空无一人的街上,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没有灵能或是平日里太依赖导航的缘故,我在鬼街中的方向感远比活着的时候差。

再一次的,我陷入了与昨日无异的迷茫。

——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这种感觉实属难受,人类在活着的时候总是有所需求的,诸如喝水,吃饭,睡觉,呼吸等等,可死后呢?这里倒是能睡觉呼吸,我昨夜正是这么过来的,但喝水进食这类生理需求却似乎停止了。

活人的人生中,绝大部分时间都是为了能继续活而活着的,一日三餐,睡眠呼吸,光是维生便要消耗一天中至少十二小时的时间,剩下的时间则一般被用于‘活得更好’。

而且昨夜我也不觉得困,只是觉得夜深了,该睡觉了。仅此而已,并非生理需求,而是习惯催使着我安眠。

无需考虑生计,也没有其他生物,也没有活着的……不对,存在的目标,活着的时候每天都有事做,突然闲成现在这样还真不适应。

我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突然莫名的战栗起来:若是死者没有寿命,我岂不是必须永远待在这个世界上当个徘徊的亡灵?

在人世间活得久一点当然是可以接受的,但要叫我孤身一人度过接近永恒的岁月还是算了吧。

仅仅是下意识的,我呼唤了那个名字。

“洸……”

“在呢!”洸突然出现在我身后高声回答。

我靠!!!∑(?Д?ノ)ノ

“没事吧?”

“吓死我了……”

“在这种地方不可能吓死的。”

反正差不多是那个意思就对了。

“那个,我昨天见到的小孩子……”

“回他该去的地方了。”

“……这样啊。”既然洸不愿说清楚,那我继续问也是没用意义的。

反正大致上也多少猜得出来就是了。

“把我带到这里的话,今后要怎么办?”

“我打算放你回去。”

……哈?

“和在这里的其他死者一样?”

“啊,你刚才这么想了吧?‘难道由于宇宙中的生物变多,导致鬼街变得空旷了?’实在遗憾,其他的死者并没有回到现界。”

看来在我之前已经有不知道多少人这么问了……而我也的确是这么想的。

如果这街道的历史和生物存在的历史相同甚至更长,那这里也差不多和Player同龄了。

“那他们去哪了?”

“变成了维持宇宙的能源,不过也只是杯水车薪而已……因为很麻烦所以请别追问这件事,你总会理解的。”

也就是说不能追究吧,我也知道追问这种高深的问题不会有任何好处,比起那个眼前还有更重要的问题。

“这意味着我会在这里待很久吗?”我有点害怕的问洸。

真奇怪,我能安然接受死亡的命运,却恐于面对一人一世的孤独。

“两周吧,到时候我就放你回去。”洸像是理所当然的一样许诺道。

“……复活?”

“差不多是那个意思。”

“那你杀掉我干嘛?!”

“在人间可没有这样的街道吧?这也不失为一种奇遇呢,你应当好好感谢我才是。”

死一次这种奇遇还请您高抬贵手!我可不记得报过什么死亡两周游的旅行团!

“……人偶师呢?在那之后怎么样了?”

“打到濒死放他走了。”

果然,如果只是希望找我谈话的话,活着和死了并没有区别,洸的真正目的大概是把我和墨什里卡分割开。

“莲呢?其他人都没事吧?”

“秘密哦,全告诉你的话让我去垃圾桶里捡神秘感吗?”

你这种谜团的聚集体还会缺那种东西?我在心底吐槽洸。

而且若是要把我和墨什里卡分割开,应该还有更简单粗暴的方法才对。

“好吧,想来也不是我这个死人该管的事情,那既然那么大费周章的杀死我,总不可能是来找我聊天的吧。”

然而洸却轻轻摇了摇头:“就是那么回事哦。”

“……杀了我就是为了来找我说话?”

“那当然,难道你觉得贵为此岸魔王的我还会忌惮你的实力不成?”

虽然那是把我说得一无是处的说法,不过在洸面前确实如此。

昨日在马隆尔港口的时候,说实话我完全不知道是怎么死的,感觉连过程都没有,回忆起来也记不清是死在了哪个时间点,就像做了个梦,醒过来就到鬼街了。

“好吧,有什么想说的?”

听到我的追问,洸犹豫了一会儿。

“八封先生对于过往的人生是没有任何疑问的对吧?”

“……什么意思?”

“如果不能复活也没有来世的话,你的人生就到此为止了,走过漫长的岁月,最后死在马隆尔港口——这样就好,我对这样的人生已经满足了,是这么回事吗?”洸少见的用严肃的语气问道。

……

……

“毕竟执行官又不是什么能自己决定死法的工作,没办法啦,虽然对这样突然的死法还是有些不满,但其实也没什么值得遗憾的地方。”我很坦然的这么回答洸。

直到昨日的死亡为止,我实在是看过太多死亡了——善恶,男女,老幼,贫富,强弱,全都无关紧要,绝无什么强者就一定不会死的道理……除了先知和Player。

众生终将死去,而我只是其中一员。

“八封先生……比我温柔得多呢。”

你是脑子抽了吧?我杀过的人有多少你心里没点数吗?

当然这种想法是不可能说出来的:“为什么这么说?”

洸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是的呢,我们并没有可比性吧,不过,这样也行。”

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重点是?”

“还记得几年前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那时候你超超超超超~凶的。”洸把双手举到耳边作虎爪状……实话说看起来完全不凶,我当时明明是更冷峻而充满杀气的形象,比起这种叫人萌出鼻血的威吓完全是两回事。

在死神面前充满杀气想来也挺滑稽的,在当时的洸眼中我大概就像小丑一样吧。

“记得。”

“当时,为什么要来追击我呢?明明大家假装无事发生比较好,我也没有对墨什里卡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是愚者的命令,仅此而已。”

“她是这么命令的——仅仅是这个理由,便要对我抱有超超超超超~凶的恶意,甚至于杀意吗?”

“嗯,毕竟我的职责就是服从命令……”

“墨什里卡的灵在非战争或灭族的灾难前有权保持旁观。”

洸说的没错,这件事在我进入墨什里卡的那一日就知道了。

那一日,我是有权拒绝与洸接触的,但我还是去了。

“但既然愚者需要我去,那就应该有这个必要吧。”

“为什么?”

“她总不可能判断错……”

“她的出发点是墨什里卡,那是为了墨什里卡而做的判断,而不是为你,简单的说——只是别人让你这么做,你便对素不相识的存在抱有了杀意,即使你靠诡辩规避关于我的问题,那其他被你杀死的人类呢?”

“他们跟你不同,都是确认了罪行的有罪者,不信现在墨什里卡还保有着他们的记录……”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大概吧。

倒不如说,早在遇见洸之前就有所发觉了。

在执行官杀死罪犯或犯罪嫌疑人之前,绝大多数情况下双方都是素不相识的。

人们说,这一切都是正确的。

即使不能理解,也不得不在这样的人世活着,若说人世是错的,便不能在这样的人世活着。

洸大概是看穿了我的思考:“知道为什么那一日我没有杀死你吗?作为此岸魔王的我是有着你杀人的记录的,所谓人在做,天在看,就是这么回事。你的杀业太多,也就没有了结算的必要。”

“……连死亡都看厌我了吗?”

“嗯,连死亡都看厌你了。”

“我做错了吗?”

“别问我这个,我没有人类的是非观念。”

想来也对,身为魔王的洸能理解人类才是怪事吧。

但,到底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我和这样的你都能和睦相处,人和人之间却要互相残杀,甚至发起战争呢?”我向洸问道。

在生死的见解上远高于我的洸也许能给出解答吧?我这么期望着。

“只需要两个人就会有意见不和的情况发生,三个人就会产生‘势力’的概念,拥护一人为王就能成为国家,国家有两个就可以开战,更别谈两千亿人口的种族了,你难道指望一个能为甜咸豆腐脑哪个好吃这种问题吵架的种族能保持和平?”

的确,只要人类还没有灭绝,立场的对立是不可能终止的吧。

“可幽魂就不会有内部矛盾……”

“甜豆腐脑天下第一!”

我倒是比较喜欢咸的……不过女孩子喜欢甜食也没什么可反对的。

“问题不在这吧?”

“问题就是在这。”

看着我无法理解的样子,洸又补充道:“你能明白的话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也对啊。

这虚伪的一生,都游走在杀戮之中。

若是我能明白为什么会是这样,也许就是另一番结局了。

洸没有人类的是非观,因此问她对错是非都没有意义。

因此,我这么问道:“对你来说,杀戮是错的吗?”

“没有对错之分,死亡是所有生物的终点,而活着的存在无论怎么反抗都是在向死亡前行,对于加速这个过程的行为并没有评判对错的余地——只是众生终将死去。”

“这之间一定也有些区别吧?”

“对我没有,但若要论对于你们而言,那又是我所无力插嘴的领域了。”

大概的,我明白洸的用意了。

“我明白了,请给我一点时间思考,到时候你会来见我的吧?”

“嗯,一定。”

在墨什里卡内置的医院,人偶师醒了过来。

“呃……”

周围立刻围过来了一群护士,虽说在科技如此发达的时代已经不需要医生了,不过还是会有一些机器无法替代的医疗从业人员。

“人偶师大人……”

人偶师伸出一只手示意她们安静之后,深呼吸一下坐了起来。

内脏,骨骼,神经,被洸打得惨不忍睹的身体又恢复了原有的样子。

看来是战斗结束之后渚带自己回墨什里卡接受了治疗,所有的伤口已经全部消失,恢复成了原本的肉体——活下来了啊。

“我睡了多久?”

“十多个小时,不过还不能判断危险完全消除,还需继续观察……”

“不必了,我要见愚者……还有门外什么情况?”人偶师皱着眉头看向门那边,这点距离以他的能力就算隔音再强也能听到门外的声音。

看来状态恢复得还算不错,不过门外似乎很嘈杂的样子。

得到问题的护士们互相看看,似乎无形的争执着什么,最后其中一位看起来有点地位的站了出来“因为愚者大人命令不能让任何医护无关的人接近您,也不准泄露任何情报,所以人们都非常的不安,媒体已经找上来了……就在门外。”

这里不是墨什里卡总部的病房吗?媒体是什么情况?

“哈?!”人偶师有点惊怒:“他们不安什么?墨什里卡遇袭了吗?”

“那倒没有……”于是护士把因警戒令而滋生了谣言和恐慌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人偶师。

“那他们是怎么找上来的?不是封锁了消息吗?”

“既然警戒解除,媒体们觉得事件已经结束就直接往这里跑了,如果发生了战斗,打完之后怎么想都需要治疗吧?现在也只是靠着病人需要安静才勉强挡住他们而已。”

人偶师的怒意逐渐膨胀了起来:“为何不镇压下去?为何不在一楼拦下他们?难道墨什里卡的总部是这样随便就能进的地方吗?”

“实在没法镇压,既然没有任何人知道真相,我们连辟谣都做不到,愚者大人已经为此忙了一天了,民众也非常不安,所有人都想要一些解释,愚者大人判断再这样下去会更加恶化,不得已之下才暂时半开放了总部。”

“愚者呢?不过是谣言而已,她不是应该可以完美的解决这一切吗?”

“愚者大人也早就料到您会这么问了,让我们转告您:由于无法得到你的授权,我无权代表墨什里卡的最高权力者发表宣言,也无法乔装成您的样子出现在记者面前,会被发现的,以她的立场即使说些什么,也只会被误解为敷衍真相的言行而让民众更加不安。”

人偶师差点闷一口血把自己呛死。

“现在大概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呃……”她显得有些慌张:“我们一直在照看您,没时间看新闻。”

人偶师没有再犹豫下去,立刻接通了与欧薇安的通讯。

这是不经由对方同意而强行接通的通讯,也只有人偶师能做到这种事:“愚者?”

“伤好的差不多了吗?”

欧薇安的第一个问题居然是关于自己伤势的,这让人偶师不由得感到温暖了起来——在这个连子民都在暴动的世界,至少欧薇安还和他站在一起。

“谢谢关心,已经完全好了,现在什么情况?”

“没有能控制住谣言的方法,我毕竟是坐幕后的,没有任何知名度和威信,现在能镇住场面的只有你的名字。”欧薇安的语气听起来也不轻松,她能做到的事情是有限的,绝大多数人类连墨什里卡里有她这个人都不知道,当可以自由行动的灵只有她一人时也就显得格外无力。

“如果放着不管的话短时间内就会变成很不得了的事吧?”

“难说,谣言膨胀之后很容易演变成革命,用暴力手段强行镇压是可行的,但我绝不建议那么做。”

已经快革命了?!人偶师意识到现状比他想象中还要恶劣许多。

“为什么会搞成这个样子……你提高警戒等级的时候居然没预料到会变成这样?”

“对不起,是我的失误。”

“……什么?你还会失误?”人偶师惊到了,在他的记忆中这还是欧薇安第一次承认错误。

“我一开始想的是我们的高端战力全去马隆尔,万一有什么意外我们三个留守的也要去增援的话至少总部不是毫无防备的状态,在最高警戒等级的情况下就算遭到突袭,只靠它们也能强行撑到我们回来。但我这次的确忘了考虑执行官们的心情,这本来不是平民该知道的事,但执行官们会通知家人危险,而他们的家人们也会有珍视的人们。危险滋生恐慌,恐慌滋生谣言……我没想到这一层,抱歉了。”

人偶师心里也清楚,想算到一切几乎是不可能的。

欧薇安已经尽力了,愚者之力也非万能,说白了她就是个负责思考的,在全部注意力都压在马隆尔上的情况下她也不可能想到每个方面……更何况这种事谁能想得到呢?换了谁能想到仅仅是提高一下警戒等级就会变成这样?

“不是你的错,给他们个一小时后的预告,我要开紧急新闻发布会。”

“遵命。”

“嗯……每次都这样麻烦你,辛苦了。”

“首先,请容许我为从昨日至今对各位造成的直接与间接的伤害谢罪,对不起。”人偶师向着面前的记者团弯腰道歉,短暂的休息之后他已经掌控了现状,反正他也不需要思考什么,全跟着欧薇安的命令来就好了。

好在这些人都是业界精英级的存在,深知现在不是插嘴的时候,现场安静得只有人偶师一人在说话,如此一来他只需要背欧薇安写好的稿子就行了。

“想必各位也知道,在前天,我们墨什里卡废弃了中立地带的港口——其名为马隆尔港口。事实上,我们通过一些渠道得知从那个中立地带送来这颗星球的货物在可能会有极度危险的炸弹,就连我也无法保证能在它面前全身而退,不过多亏不畏危险的极少数相关者,危机已经成功化解,各位已经无需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了。”

“各位也许会这么想吧?既然确信了会有危险,为什么不疏散整颗星球的人?可这样实在太显眼,如果对方提前引爆就完了,我也没有足以在那种情况下保护所有人的自信,因此只能让各位保持戒备,也使得对方不敢轻举妄动。”

“至于各位听到的各种小道消息,很高兴那都不是真的,墨什里卡会保证人民的安全,这次行动的记录我们会在几日后公开,各位可以尽情登录我们的官网查阅。”

当然是仿造的。

不止如此,人偶师的这番演讲尽数都是谎言。

“事实就是,各位是安全的,马隆尔则将作为不确定性的隐患源被永久废弃,就是这么回事——各位可以提问了。”

人偶师也想过将真相公之于众,但被欧薇安直言拒绝了,八封的死亡,γ的失踪和莲的重创只会动摇他们,而且这件事里不能公之于众点东西太多了,时帝都失踪十多年了,难道现在告诉民众你们的王为了他赌上了整个种族的命运?这王也太不负责任了。

只能伪造事件的真相然后动用整个墨什里卡之力掩埋事实,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所幸欧薇安事先已经帮他都准备好了稿子。

何况对于人偶师而言,他也只需要这一时的安定。

在记者中有人高高举起了手:“请问为什么直到现在才发表声明呢?”

在这之前欧薇安自然早就预料到了可能会被提出的问题,而如何对应也早就想好告诉人偶师了。

如果他们这么问你就这么答,那么问就那么答。

“若是有未知的敌意瞄准了这里,在确信完全解决问题之前是不可能做出会惊动对方的行为的。”

“在边境的观测站观察到了在马隆尔港口有着高到几乎无法测量的灵能反应,请问那和墨什里卡的行动有关吗?”

“很抱歉,有些细节无可奉告。”

欧薇安原话就是这么说的,你们要问发生了什么?可以。问细节?无可奉告。

在这个2000亿人口的种族中,想要撒一个骗过所有人的谎言是很难的,若是营造出一个过于真实的谎言,反而会带来更大的违和感,还不如把事实做的模糊一点。

没错,就是流氓行为,我不说你们还能拿我怎样?还能为这种事革命不成?对人偶师而言只要这些人民短时间内不搞出什么大事就行,过一段时间随便他们怎么闹。

“请问墨什里卡在这次行动中是大获全胜吗?有人员伤亡吗?”

“具体的损失报告晚点会公开的,不过的确是取得了完全的胜利。”

那个瞬间,即使人偶师自己也没有发觉,但也的确犯下了致命的失误。

想保证谎言的真实度是很难的,更多时候撒谎者会更倾向于增加模糊度,即少说少错的原则——举个栗子,人偶师说:我们完美的解决了这件事,在没有任何其他信息的情况下,谁能判断他是不是在说谎呢?

然后增加一下细节:我,八封和莲昨天在马隆尔港口完美的解决了这件事。

这时候就很容易验证了,只要看一下八封是否还活得好好的就可以验证这件事——即,模糊的谎言更难被识破,人偶师本该面对问题用最少的信息量来回答。

所以,他后悔了。

“请问这也能叫做完全的胜利吗?”

一位记者摸出一张照片高高的举了起来,并旋转一圈展示给众人。

“这是事后我社的记者团在勘探马隆尔港口时拍下的照片!若是大获全胜,那请问这个怎么解释?”

见鬼!在废弃了那个港口之后还真有这种不要命的记者团跑到鬼知道有多危险的废弃港口拍照!

那是从较近的角度拍摄的马隆尔港口全景图,整个港口在莲和瑞德尔的战斗下变得伤痕累累,但那不重要——在港口的周围,悬浮着数千个机械体。

没错,人偶师当然认得那些机械是什么,这个宇宙没有人比他更熟悉它们了,是他的人偶军团——的碎片。

啊啊,还真有这回事来着。

昨天迎战洸的那一战他从第一个回合之后就再也没能联系上人偶军团,孤立无援的情况下人偶师才不得不拿出时针试图博取最后的胜算,当时他还以为是因为大脑受损,可如果真的损伤到连人偶都无法操控又怎么能保持神智呢?并非隔绝了联系,只是在那一瞬间全灭了而已。

人偶师倒也不是很心疼那个军团,虽说的确是经由漫长的时间打造出来的兵器,但武器终究还是武器,坏了就坏了,修不好就得废弃掉,反正就只是些机器而已。

尴尬,刚刚夸下的海口立刻就被打脸了。

如果当时不补充那句完全胜利还好一点,至少不会确立他蒙骗民众的事实,可现在怎么办?要知道在座的各位可都是精英人物,一眼就能看出那绝非经过后期合成出来的图像。

“关于这件事的具体说明在后续的公告里会有的,请各位再稍等一点时间,以墨什里卡的官方公告为准。”结果最后他只能憋出这么一句话来等着欧薇安在后续的公告里做神操作了。

欧薇安能不能救得回来他也不知道,不过只能强行拖着先保证不崩盘。

然而被那张照片作为起爆索的记者团瞬间就炸锅了,大新闻啊!现在把握好机会的话别说升职加薪,挖到猛料的话怕不是下半辈子都不愁了:“请问人偶师大人对军团被毁事件作何感想?”

“墨什里卡要向外族发起战争了吗?果然传言其实都是真的吧?”

“难道墨什里卡就只会在关键问题上蒙混过关吗?只是怕负面新闻才刻意欺骗民众吧?”

“我的家人还在这颗星球上,万一……”

“上次时帝的事情也没有给出答案,果然其实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黑幕吧……”

“请问这是和哪一族的战斗留下的残骸?幽魂?还是神使?”

周围的执行官已经很尽力在维持秩序了,但毕竟他们也不可能强行堵住那些人的嘴,面对手足无措的人偶师,记者团——

“够了!一切以墨什里卡的公告为准!除此之外全都是假情报!如有暴动,作武力镇压处理!”人偶师怒吼着镇下场面,他是真的没办法了。

其实灵在非战斗的场合也就那样了,除去那神明般的实力,他也和普通人没什么太大的差别,只能通过这种原始的办法来让他们闭嘴。

但流言又怎么可能因为人偶师的一句话而停止呢?这样的行为只会增加人们心中的猜疑——如果人偶师真的完美的解决了一切,他慌什么?

在数秒的沉默之后记者团意识到了这一点,再次沸腾起来的瞬间。

整个现场只有人偶师意识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仿佛噩梦深处一样冰冷的恐惧与绝望降临在了他的面前。

明明五感什么都没有感到,但第六感却疯狂的鸣响着警钟。

是杀意——!

“所以后续怎么办?”

“发公告——由于来到墨什里卡的记者团发生了大规模恶性暴动,强行隔离拘禁一个月,扣押设备和联络方式。”欧薇安一边说着一边笔走龙蛇的写公告。

“一个月后呢?”

“首先在这一个月内让执行官们在各个星球搞事,人为制造新闻热潮,然后风头就过去了,民众只会关注眼前发生的事,谁会去关注一个月前的新闻呢?至于记者,首先以墨什里卡的能力压制住后续舆论,然后反正我最开始也只放进来了一百多人,花点钱做一下善后工作,比如放他们回去的时候发生了交通事故,比如他们在墨什里卡突然袭击工作人员被正当防卫杀死,反正只要想蒙混,以我们的实力想让一百多人人间蒸发还不简单?”

“那直播怎么办?”

“他们开发布会之前我特意让他们设置了三十分钟的延迟,公众看到的是三十分钟前的景象……你该不会以为直播就真的是实时影像?”

居然不是吗?!

“可那场发布会总共也没那么久……难道你……?”

“没错,你以为我为什么特意只放一百多人进来,他们进来的时侯不是要经过安全检查吗?在那个时候我记录下了他们每个人的身体数据,然后我提了一份以前你开发布会的录像,毕竟新闻发布会只会拍到记者的后脑,这样一来只需要把他们的后脑贴上去,稍微动点手脚修正就可以伪造出一份正常的发布会的视频——这件事在你还没醒的时候就已经做了。”

“那你不早发?”

“首先那些记者还在墨什里卡,当时我还考虑过放他们回去,所以不可能直接拿个伪造的丢出去,其次我没有你的授权。”

人偶师不禁扶住了脑袋:“所以当时你上来第二个动作就是叫我给你授权……这也太……你就这么把所有一切后路全给我铺好了?”

欧薇安一副累的半死的模样写着公告:“我也是事先预料到了可能会有不怕死的记者团敢去废弃的中立地带拍照,这也是最后不得已的手段。”

作为结果,可以说欧薇安在人偶师醒来之前就解决了这一切。

“不过当时我也真的是被你吓到了……完全没想到会变成那样。”

“但以你的实力当时是可以拦住我的吧?”

“拦是拦得住,但我吓慌了……不过确实也不怎么像你的风格。”

“但有这个必要,有这个必要就是要做,真相如果散播出去的话在暴乱和恐慌中死的人都不止一百了。”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识到欧薇安的强大,不过人偶师的确是被这份智力和大局观折服了。

以当时失控的记者团情绪,他落败的这一情报一旦扩散出去,其后果可想而知。

他是最强的人类,他的败北等于人类的败北,等于如果发生战争就无法守护好人类的无力,就好像一个城市没有警察,一个国家没有军队。

再加上那些膨胀的谣言,人民会怎么想?反正肯定已经发生了某件事吧?可人偶师输掉了啊,他是保护不了人民的,而事实也的确如此,若是幽魂或神使现在向人类宣战,没有八封和γ的人类根本毫无反抗之力,可至少在还和平的现在必须让民众安心。

活在谎言之中,或许也是一种美丽的幸福。

他们是不能让情报扩散出去造成恐慌的,为此,欧薇安杀死了那一百多名记者。

毫无预兆和警示,只是从天而降透明的光轮切割生命。

这是有必要的,光是因至今为止的谣言造成的暴乱中死去的人类都远远不止百人了,决不能让他们活着离开。

至于给他们洗脑,也算一种办法,但无法保证能完全不留痕迹,有些被洗脑者经过特殊的流程仍有机会找回被洗掉的记忆,而不会说话的死人却是绝对保险的。

善后工作则交给绝对可以信任的执行官来做,有些人就是专门做这种脏活的。

完美,在人偶师醒过来之前欧薇安就已经搞定了这一切,只是缺个授权罢了。

“……辛苦了,谢谢。”灵是很少露出疲惫之色的,可欧薇安现在看起来就是如此。

“没什么,比起八封和γ,我累一点有什么关系,不过确实再做完最后一件事我也该去休息了。”

在人偶师问起那件事之前,有人在外面敲响了门:“愚者大人,您的访客在等您。”

“那我走了,好好工作吧。”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实在有点忙。”

“呃……需要我改天再来吗?”渚试探着问道。

“不用,那些事现在都丢给人偶师了,而且你今天也不用见到他。”

“为什么?”

“因为我丢给了他24小时内不可能做完的工作量。”欧薇安露出了邪邪的笑容:“你也不希望遇见他吧?”

那家伙昨天还被洸打得不成人形诶,好狠……不过对渚而言确实是好事。

“嗯。”渚承认道,因为莲的事情,对于他来说和墨什里卡的交流自然是越少越好,对话越多破绽越多,欧薇安既然知道而放过了他,渚也只能接受这一好意。

“首先,跟我说说事情的全过程吧。”

“跟你知道的差不多。”渚心底其实是不愿意想起那件事的,但在欧薇安面前他也没办法:“得知贡德的死讯,拿到武器,那之后八封先生到我家安慰了我一下,顺便告诉了我马隆尔的事,一下子冲动就……变成这样了。”

这是他在来之前的思考得出的结论,毕竟他也不知道洸是什么立场,就洸把人偶师打成濒死这件事来看洸绝非墨什里卡的成员。

万一洸是什么和愚者有深仇大恨的人呢?他再怎么说也没蠢到那份上,于是刻意的避开了那部分。

“很辛苦吧?”

渚呆了一瞬,他怎么也想不到欧薇安会接这句话,这难道不是那种例行公事的问答么?这母亲般的关怀是什么情况?

还好——本该这样回答,渚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嗯,很累。”

“谢谢你能如实回答。”欧薇安只是温柔的微笑着:“身体没什么问题吧?”

“没受什么重伤,小伤我回去自己弄了一下就好了。”

“好的,接下来的问题你也可以选择沉默,我不会逼你。”

“……为什么偏偏对我这么宽松?”

在渚的记忆里墨什里卡的审讯应该是要直接喂一种让吃了的人都不由自主的说真话的药才对。

“不可能对烈士的儿子那么苛刻吧,贡德先生在天之灵都会诅咒我的。”欧薇安苦笑着:“为什么会想杀阅心者呢?”

“为了复仇。”

“有什么用?”

“我不是为了有用才去的。”

“那是为什么?”欧薇安又追问道。

是啊,为什么呢?

人的很多举动和决定都是在潜意识中完成的,因此很多事就连当事人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好像它只是发生了一样。

不过即使如此,渚也能勉强想起一些幻影一样缥缈虚无的理由。

“有枪,有子弹,有恨意,有可以扣下扳机的手,花得起传送到马隆尔的钱……条件都摆在那里,所以我就这么做了。”

如果非要渚解释清楚的话,那大概是一种:反正条件都这么齐全,干脆就做了吧,的思想。

“你大可不必如此,很容易死的。”

“如果什么不做的话,那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为什么会这么想?”

为什么?为什么又是为什么?

渚感到莫名的沉重感,压得他有点喘不过气。

说到底,他到底为什么要去马隆尔?为了恨意吗?为了不可能完成的目标吗?为了贡德吗?

不可能吧,如果是为了恨意,他就该搬家到神使的领地,花几十年筹划计划,最后找完美无缺的时机下手。为了目标的话他就不该去。为了贡德的话他更该好好活下去。

说不定只是因为傻而已,没错,所谓愚者,也许就是自己这样的存在。

不可能成功,就算成功了也不可能挽回任何事的行动,无意义的付出着代价,冒着风险拖累他人,如此无可救药的愚者。

渚并非那种非常情绪化的人,他也知道什么事无论如何都不能去做,哪些目标无论如何都杀不掉,但他还是去了。

当时渚绝非冲动才那么做了,而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反复思考才会奔赴马隆尔,否则他就该答应洸的帮助了。

“我想……人生应该并非由时间……而是由事件组成的。”渚断断续续的低声说道,抬头试图观察愚者的反应。

“继续说。”

“日常的行为,吃饭,学习,组成了我至今的人生,然后还会有很多的事件,会组成我还没度过的人生,但这之中又会有很多事是无关紧要的。”

渚的语速很慢,毕竟是现场想出来的回答,他无意识的抓紧衣角,一字一字的答道,那莫名的沉重感也减轻了些。

果然,痛苦的事情说出来就会好很多吧?

“虽然我吃了一碗饭,但就算不吃也不会饿死吧?虽然我上了一节课,但就算睡过去也不会挂科吧?虽然我睡了一觉,但就算熬夜也不会对身体造成很大的伤害吧?”

“虽然我度过了一日,但就算我至今为止的人生中没有那一日,我也会是现在的我,即使不是,也不会有太大的差别——倘若将这没什么必要的一日拆去也没关系的话,我便的确度过了碌碌无为的一天。”

渚攥紧衣角的手微微发抖:“若一生中尽是这种‘拆去也没关系的一日’,那我确实将会度过无意义的人生。”

“我很怕啊,愚者,你懂吗?那种什么都做不到,仿佛就要被世界遗忘的感觉,若要叫我的余生在这种拆去也无妨的一日中度过,那确实是死了也没关系的。”

“但是,我的父亲仍然愿意将我这个不成器的旧人类当儿子爱着……S级的儿子居然是旧人类,超糗的,我的同学也觉得我父亲生了我这么弱的儿子真是奇怪,所以啊,如果非要选择怎么死去的话,还是为爱我的人死比较好。”

“……我懂的,渚,你比我想象中更有勇气呢。”

“结果还不是什么都做不到。”渚苦笑着自嘲:“我没能杀掉他。”

“不,我现在就证明给你看吧,渚——证明你度过了绝不能无视的一天。”

“这位是?”

“就是救了你的人,渚,这位是莲,识别名为行者,被你救下的灵——谢谢你,渚。”

“谢谢你救了我,渚。”某位昨天还被渚一枪打穿后背的灵走下病床,以丝毫不像病患的样子向渚低头致谢。

……

……先用客套话糊弄过去吧。

“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渚走上前扶起莲:“莲先生还请好好休息吧。”

“就算你们都叫我休息……精力实在是多到用不完啊,让我躺着反而更难受。”莲一副无奈的样子。

好煎熬。

莲的谢意,莲的病号服,莲淡淡微笑的脸……没有比这更让人煎熬的了。

“那也请好好休息,如果真的没问题,机器会判断结束治疗的吧。”渚假笑着用客套话回应他,客套话真方便,当想隐藏情绪的时候只要说客套话就行了。

“不,治疗已经结束了,貌似一开始就没受很重的外伤,只是需要观察而已。”

“有必要住在这观察?灵的话随身配一两个人也没关系吧?”

“呃……可我失忆了。”莲尴尬的笑笑:“虽然常识和战斗本能还在,但过去的的事情怎么都记不清了,机器说无法判断我失忆的理由,在脱离危险期之前都不能离开这个房间。其实已经没什么啦,我是觉得不会有什么后遗症……渚?你在流汗哦。

……

……

“……我没事。”

明明身边是宇宙里最适合人类生存的环境之一,渚却仿佛置身于煮沸的辣椒水中一样痛苦。

不!不要那样天真无邪,充满感激的看我!

如果说在这之前渚一直在用‘墨什里卡会治好他的,我可没有犯什么无可挽回的错’作为安慰自己的借口,那现在那个借口确实已经崩溃了。

可笑,真是可笑至极,想想就知道了吧?那可是专门定做,只为杀灵而存在的子弹啊。

对精神特攻的子弹?那又怎样?想想当时莲那鲜血淋漓,胸腔和腹腔碎开巨洞的惨状,只留下失忆的后遗症也能算万幸了吧?

欧薇安说的没错,那的确是决不能无视的一日,正如这决不能无视的罪行。

渚确实的,伤害了无辜的某人。

大概是搞不懂渚为什么突然目光颤抖的悲切起来,莲露出尽可能让人安心的笑容安慰他:“昨天听到我的救命恩人就那么直接走了的时候我还挺慌的——如果再也无法向他表达谢意的话该怎么办呢?他也不可能毫发无伤吧?好像是个素不相识的人来着?”

“如果因为属于我的战斗而伤害到一位素不相识的,无辜的人,那该如何是好啊?也许那个人只是看起来完好无损,但精神也像我一样受到了不可挽回的伤害呢?由于不能登门道谢,一整日都非常的不安……所以现在能看到你完好无损的站在这里,真是太好了——谢谢你。”

……诶?

完全出乎莲的预料,渚目光颤抖,无声的哭泣起来。

什么情况?我说错什么了?

反复思考也得不出答案,莲将目光投向欧薇安那边求助。

“渚,请好好接下这份谢意吧。”

“你明明……”

“这对所有人都好,不是吗?”

欧薇安以一种诡异的温柔语气向渚说道:“坦率一点,你把莲从死亡的边缘救了回来,这是事实,抬头挺胸的接受这份谢意吧——你这样会伤害到他的。”

“不,那倒不会……”莲连忙否认道。

“那就好……嗯,我很开心。”渚试图挤出微笑道:“莲先生能幸存下来,实在是太好了。”

虽然听起来是再正常不过的答案,不过只要看着脸,傻子都不会信他。

看到这样的情景,莲也只好问道:“我做错什么了吗?那个……如果有什么地方失言了,我会道歉的,然后那个……谢金也是,一定不会少,然后,呃……”

怎么了?可莲无论怎么想也不知道他说错了什么,也更无法想出补偿的手段。

由于失忆的原因莲的记忆只有一天,本就毫无安慰人的经验,就连道谢也是临时学的,这么一想会无意中伤害到他人也很正常,莲认定让渚心情崩溃的原因在于自己,以求助的眼神看向欧薇安。

“别哭了。”欧薇安向莲点了点头表示已经明白了他的用意,而后以一种接近于命令的语气向渚说道。

“……抱歉。”渚伸出手擦掉眼泪:“我……可能昨天在那里受了什么刺激也说不定,哈哈,对不起啊。”

“不用这样,没事就好了。”

确实,很多人在去过战场之后都会都会变得不正常,更何况是灵的战场,莲也认同了这一说法。

“比起那个啊。”渚以谁都能看得出在转移话题的样子问莲:“住院的这一天还舒服吗?除了失忆之外没有其他的后遗症吧?”

“据他们的说法这里已经是全宇宙最适合人类生存的环境之一了,也没有其他不适的地方……只是感觉怪怪的就是了。”

“怪怪的?”

“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这一天我一直都在看我的档案,就是这堆东西。”莲拍了拍他身边桌上的一大叠资料:“上面记录了我这一生中所有被记录下来的事,精细到我在某年某月某日在某个咖啡店喝了多贵的咖啡……毕竟有发票这种东西,被记录下来也很正常。”

“感觉……就像另一个人的人生一样。”

“……是吗?”渚低声问道:“那不是你曾度过的人生吗?”

“可我完全无法想象……他们说我去了马隆尔,并输在了和外族的战斗中。”

不……不是输在和阅心者的战斗中的,渚的内心又挣扎了起来,但他也不可能把这件事告诉莲。

“可我根本无法想象那种事,不能理解那种事。”莲伸出手,深紫色的灵能构成了一个小球体悬浮在他手中:“只要引爆这点灵能就能摧毁这个房间,然后只要像这样再压缩一下……引爆这么大的灵能就能摧毁这个建筑物,虽然应该是很坚固的建筑,不过我的能力原理是直接扭曲空间,也能用于直接修改物质的长宽高属性,再怎么坚固也同若无物。”

那个灵能球落到莲的掌心之后消失了:“但那样的事情,甚至足以应用到这颗星球上……如果我愿意的话,夺取百亿人类的性命也不算什么。”

“但我厌恶这样的能力。”莲看着渚:“我不知道以前的我是怎么样的,但这样的强大,应该不是什么能让我抵达幸福的东西。”

“……莲先生现在觉得很痛苦吗?”

听到渚的问题,莲愣了一瞬,又思考起来。

“也没到那份上吧。”

“不痛苦吧?那你觉得幸福吗?”

莲迟疑了一会儿,露出释然的笑容:“……虽然谈不上什么幸福,但我现在感觉很轻松,谢谢你啦,渚。”

“……不必了。”渚也尽力挤出一个笑容回应他:“我想我该走了。”

“诶?这就走吗?”

“嗯,我还有没完成的事。”

“那今后有机会再见吧。”莲也微笑回应。

渚点点头,一边沉默着的欧薇安看到这副情景也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再见……祝您健康。”

“嗯,谢谢你。”莲向渚挥了挥手,目送他们消失在门口。

……实在是,非常感谢。

确实,这样什么都不记得的情况下,也许真的反而得到了什么以前的自己所没有的东西。

放在床头的那一大叠资料,由文字和图像描绘出来的人生,将那一切全部失去之后——莲得到了从零开始人生的机会。

“嘛,不过是再活一次罢了,以我的寿命,这人生才刚刚开始吧。”莲微笑着坐在病床上,根据医疗设备的检测结果,他用不了多久就能结束观察期了。

失去了记忆的同时,也得到了新的起点和飞鸟般的自由。

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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