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金易伸头看去，道：“哈！他们竟然折返冲击把汉那吉的包围圈。”黄瑞道：“以他们这些五六十岁老人和十几岁孩子的战力，不可能救出包围圈里的人，再说，这样一来，等于是将后方完全丢给了我们的人，巴根他们简直毫无阻力。”林琅轻叹一声，道：“何必呢！何必一定要赶尽杀绝呢！”陈元铭奇道：“我听说你的身世……呃，那个，为什么你还会可怜蒙古人呢？”林琅摇摇头，道：“虽然蒙古人是让我成了孤儿，但与后来结识的兄弟们一起生活，反而让我更加珍惜一般人的生命。对敌人，自然要狠辣决绝，但你看他们，外围的老人、孩子、妇女，难道还算是敌人么？他们根本不够资格成为敌人。”
陈元铭轻轻一笑，道：“虽然他们在体力上不够资格，但不要忘了，他们有杀意，这才是判断敌人的标准，在你放松的时候，他们仍然能够杀死你，你从军多久了？”林琅***着马背，默默不语。黄瑞在旁边道：“元铭，林琅参加的一直是正规战士们之间的对决，这种对平民的……那个，他还有些不适应。”陈元铭哈哈一笑，道：“前几天的一些事情，让我明白了蒙古人与我们汉人还决不相同，我尝试来理解了一下蒙古人，我认为，他们没有什么平民与否，如同蒙古狼一般，大部分有着孤傲狂野的心，任何轻视，都可能是致命的错误。”上前拍了拍林琅的肩膀，道：“你若是还维持这种心态，哪一天被一个不到十岁的蒙古孩子杀死，我也不会奇怪。”林琅勉强笑笑，道：“我知道了，会注意的。”
那边巴根等人已经追上了部落的队伍，敌人没有放箭阻止他们，巴根等人也懒得浪费箭支，应景般地放上几箭，便迫近肉搏。一个肌肉还没怎么发育的小子眼看巴根一刀斩下自己爷爷的头颅，狂嚎一声，直接策马撞来，弯刀向巴根头上招呼，巴根用腿轻调马头，左手一把抓住那小胳膊，往后一甩，那小身板正落在后面上来的马蹄之下，“咔嚓嚓”，那小子呕出几口血来，抽搐几下，又被再后面的马蹄踏上，再呕血，再抽搐，不一会儿，便彻底模糊成一滩血肉。巴根并不知道那小子的结果，甩飞他之后，一眼未看，继续杀入人群、马群之中，猛觉一把弯刀带着风声斩了过来，一个侧身，反手一刀，斩下了那挥刀的手臂，只是这断臂依着惯性弧线竟又在巴根脸上划出一道血线，断臂之人仿佛不知道痛一般，从马上向巴根扑来。巴根一脚将他踹起，趁着还没落下，一刀在脖颈中划过，颈部大动脉不可遏制地喷发，巴根和座骑的半个身子瞬间变得斑斑点点，这时只听后面一声“咔嚓”，扭头一看，正看到一个敌人带着眼睛、鼻子、嘴的内部构造全部显露被斜分两半的脸栽倒在自己马旁，旁边苏合甩了一下带血的刀，笑道：“小心了！”巴根哈哈大笑，道：“知道！”在两人说话的时候，后方一个个骑士绕过他们，重复着巴根的行为。
包围圈内，经过把汉那吉火枪队的打击，又失去了年轻领袖，残余的六七百人已是强弩之末，常常是一刀砍出去，却有三四把砍回来。伊克汗已经不再注意这内圈的情景，先是指挥闲着没事的士兵冲进部落大营，也没看他们的表现，而后低头看着脚下身中六弹的年轻领袖，他的伤口在不断冒血，只是未中要害，一时还不会死，但呼吸已经越来越急促，正是生命在不断流失的表现。把汉那吉招招手，对手下道：“去，让人给他包扎一下，我还不想让他马上死。”手下忙叫来医生对年轻人简单治疗包扎一番。
伊克汗将年轻人的钢枪拿过来，掂量掂量，笑道：“果然是员猛将。”说着把枪往后面一甩，将领们接着，传了一圈，都“啧啧”叹道：“这么重还能耍地如此迅猛，真是不凡！”把汉那吉呵呵一笑，道：“你们说，我应不应该问问英雄的名字呢？”众人点头。伊克汗脸色一冷，弯腰看着年轻人，这年轻领袖艰难地说道：“你这个恶魔，不配知道我的名字。”把汉那吉哑然失笑，一脚把他的脑袋踩在脚下，环视一圈，道：“你们看看，他以为我想知道他尊贵的名字，我有么？没有！我从不认为，当将军者，能够仅靠个人的勇武而获得尊重。你们想想，若是他领着族人突围，我们是否能将这个一万多人的部落全歼呢？我们需要勇武，但是因为勇武而脑袋发热，行么？”
旁边的将领们脸色怪异，他们的大多数还是第一次听人贬低勇武的作用，不甚清楚把汉那吉到底要说什么。只听伊克汗继续道：“我们是靠什么将这个勇士轻易拿下的呢？靠得是从汉人那里走私的五百杆火枪！为什么要走私？因为我们落后了！想当年，朱元璋真的那么厉害么，就是有些人不肯承认自己的落后，抱守着祖制，不知变通，才使我大元千万里江山土崩瓦解，若是能够多学学汉人的好东西，不那么藐视汉人，今天，你我可能还在大都，还在江南游乐，比起在草原挣扎求存，哪一个更好？对我的话，你们有什么异议么？”众将领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一位老者道：“汗，您希望学习汉人先进的东西，这是非常英明的，但是我们蒙古人有自己的传统，若是全学了汉人，我们还是蒙古人么？”伊克汗笑道：“你说得很对，我们不能全学汉人，他们懦弱、内斗、死板，咱们一定要防止这种情况。”老者摇摇头，道：“汗，这些并不只是汉人才有，我们大元一统之后，许多人不可自拔地染上了这些习气，特别是内斗，当权力大到足够诱惑的时候，内斗几乎不可避免。”把汉那吉看看他，点点头，道：“我们可以尝试改变这些，汉人的懦弱和死板在于儒学，我们可以尝试改造儒学，呵呵！反正千年前的话，放到现在，还不是可以随便解释！至于内斗，我说的是汉人在生死存亡、穷途末路时，还会内斗，看看宋朝就知道了。咱们蒙古人只要到了紧要关头，该报的仇不会忘，但不会在统一对外之时背后捅刀子，嘿嘿，当然，若不是紧要时期，还是会有些这样的事情，但是，我们这一点还是强于汉人！”老者点点头，道：“汗的话让我明白了一些事情，可是，该如何改造儒学呢？我们的话，汉人能接受么？”伊克汗笑道：“只要我们最后胜利，披着儒学的外壳，给那帮腐儒们留些面子，咱们说什么他们就会说什么。如何？这里没有外人，你们可愿意随我重现成吉思汗、忽必烈的辉煌么？”众将心中为难：现在就两万人，什么时候能达到这种伟业？然而为难之中也不禁有些振奋，齐齐跪下道：“誓死助大汗成就伟业！”伊克汗哈哈大笑，笑完看着脚下那张年轻愤怒的脸，心道：二弟呀！你和他一样年轻呢！待我扎稳根基，引入你们汉人的长处，到时候看你还有没有用，若是没有，恐怕有一天你也要和他现在一样呢！
正思虑间，忽听有人禀报道：“大汗，那部落之人，已经大体全歼，只余一些小孩和女人。”伊克汗哈哈笑道：“不错！没有孩子的女人我们收下，有孩子的，母子同为奴隶！”有人提醒道：“汗，要不要给那陈元铭分一些呢？”把汉那吉稍稍想了想，点点头，道：“是应该分一些，那就把奴隶的三成，呃，不，五成给他。哦！对了，立根柱子，将我脚下的这个人绑起来，而后通知附近的小部落，我要在此会盟，他们全要派代表来，如敢违抗，这个部落就是榜样！到时候，此人就用来祭盟，想来他在这一带应该有些名望，效果一定不错。别忘了，不要让他提前死掉，他若提前死了，看护的人要陪着，知道了么？”属下忙表示明白。
巴根带着人回到陈元铭面前，笑道：“对手太弱，杀地不过瘾！”林琅微微扭过头，轻叹一声，陈元铭则笑道：“我们这样做，长昂早晚要带人来一场硬仗，有你过瘾的机会。好了，统计一下伤亡和功劳，报给我。”苏合笑道：“汗，这种仗，还需要统计什么功劳，大伙伸伸筋骨而已。”兴获汗摇摇头，道：“我们现在不是小队作战，大点的部队一定要赏罚分明，不可掉以轻心。”
这时把汉那吉的一个传令兵策马跑了过来，高声道：“兴获汗，我们大汗请您去接收奴隶，商讨会盟之事。”陈元铭“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挥挥手让传令兵回去，对众将笑道：“把汉那吉要迈出奠基的第一步了！嘿！待咱们去插上一脚，莫要少了咱的好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