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后,又是隆冬。
义城作为人国最远离战乱的城镇,这几年发展迅猛,俨然已成为边境地区最富饶的小镇。
尤其是娱乐产业,蓬勃生长在义城城东,已发展出一条集餐饮、住宿、桃情于一体的欢愉街,人潮涌动间,旌旗摇荡,吆喝不绝,脂粉气和酒肉香混合的特有味道充斥着每个角落,五光十色的灯火吸引着达官显贵和巨商大贾,心甘情愿的走进销魂断金的安乐窝,如末日极乐般昼夜不休。
相比之下,欢愉街尽头的流连小馆则显得与世隔绝。
十年间的发展,它的大门早已不再破落,却并不同邻店那般花哨,只在门楣上高悬了两只橘黄色的鱼油烛灯笼,像一双窥探的眼睛,静静注视着长街上往来的人潮。
今晚的流连,与往日颇有不同。
一阵阵热烈的欢呼和邪恶的尖啸翻跃出院墙,惹来路人的好奇和惊惧。
流连有厨房二美,合创“叶水双娇”美食,令人食之声泪俱下,没齿难忘。
今日便是它一月一次的新品发布会。
“快,磨磨唧唧的,像个男人么,这都不敢,还说要加入‘叶水粉丝团’?”一个雄浑粗壮的男音,从主宴厅内传出。
宴厅里的酒客们围成一圈,中心一个约莫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脚踏长凳,抱臂在怀,斜勾嘴角看着对面瑟瑟发抖的年轻男子,清澈的大眼睛里已有不耐。
“不就是颗眼珠子嘛,有这么难吃吗?”
小姑娘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只泥胚土杯,清清茶汤中漂浮了一颗球形物件,黑白分明,近了一看,竟是一颗眼珠,鲜血淋漓,仿佛刚挖出来一般!
“不……不!我做不到!”年轻男子紧捂住嘴,强忍着胃里汹涌翻腾的压力,在众人轰然爆发出的嘲笑声中落荒而逃。
“阿水,每次用这么血腥的东西考验新成员会不会太没人性了点?”一直趴在桌边的另一个可爱少女,歪过头认真问道。
叫阿水的小姑娘仔细思索一番,她把脚从长凳上放下来,一双大眼睛里盛满无辜:“只是一颗糖而已,是他们勇气不足,不然肯定会爱上这种甜茶的味道。啊,小叶,难不成你是说下回别做的这么逼真?不行不行,叶水美食一定要尽善尽美!”
“阿水,别为那种孬货费神了,快开始今天的新品发布会吧!”先前那道雄浑男音再次发话。
这是一名矮个儿少年,正站在阿水身后,青涩的胡渣刚冒出脸颊,换嗓后的声线带来几分成长过急的观感。叶水粉丝团就是他组建的,每次也就数他吃的最欢脱,可谓骨灰级铁粉!
“野骔,每次就你最急!不过我最喜欢你这样啦!”阿水起身,笑眯眯的拍了拍高出她半头的少年肩膀,满意的走向她的发布台。
人群一角还倚着一位玩着小匕首的少年,闻言抬头,漂亮的眉眼瞪了瞪阿水的方向,低声道:“这丫头,又开始乱说话了。”
“咳咳!我最亲爱的朋友们,为了回馈你们的深情厚谊,热切关爱,我们这一次倾尽全力,为大家精心准备了三道大餐,希望各位喜欢!”阿水拍拍手,宴厅四角的四个小厮同时关闭照明用灯,只留场中几束细小的光柱,少部分照在众人的桌面上,大部分都打在了她自己身上。
主厨大人很满意:“这第一道嘛,是金羊香糕。取羔羊腰背心上的皮肉,用青蕉花和兰果的汁腌制了一夜,再用细火慢煎至外皮微焦,就着羊油放入香糕片,马上炝入桃仙酿,盖锅闷熟,装盘的时候淋上热滚滚的黑椒油。出锅即食,最是辣脆!”
众人闻言食指大动,举箸就吃,丰富的味道随着肉类的弹劲在齿颊间回转,猛烈的辣味让他们说不出话来,一个个眼眶通红,涕泪横流。
“好吃到哭,对不对?”阿水双手揪着自己的衣领,一脸感同深受的模样,“别急,接下来有的是好货,这第二道是蝎壳粟米汤,你们懂的。”
沙漠赤蝎是阿水最喜爱的食物,这种蝎子异常凶猛极难捕捉,不过胜在肉质鲜美。只见后台一只瘦弱的鳞蟒艰难的拖出一口汤锅,分与众人。
蝎肉倒是难得一遇的鲜嫩,只不过相对于叶水美食惊天地泣鬼神的风格,实在是有些过于正常,众人惊恐着不肯再吃第二口。
鳞蟒尖牙忽然大笑出声:“哈哈哈,你们啊,果然被阿水说中了,只敢吃一口!”
小叶也笑嘻嘻的走过来勾住尖牙的脖子,指了指面前案板上的一只透明小碟:“这里有极品酸角三只,用街口万氏酿坊最酸的醋汁浸泡了三天,哇,这种酸爽,保证诸位难忘今宵,嘻嘻,不过谁最先吃光它们,将会获得一份由阿水亲自制作的神秘大礼!”
酸角本就是极酸的果实,平时根本没人会吃,而多用于酿酒,此刻众人面前的这三只,竟然还惨绝人寰的用酸汁泡了三天!光是听的,就已经双颊酸软,更别说去吃了,不过阿水亲制的神秘大礼,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只见野骔再三运气,忽然大步上前,一把抓起三只,全部放进嘴里,大口咀嚼起来。
“嘶——”人群中发出很响的一阵抽气。
但是再看野骔的表情,并没有想象中的痛苦,反而很惊讶,他似乎也不敢相信,用舌头舔了舔牙缝中的残渣,确认了什么,才向阿水提问:“怎么是甜的?”
阿水笑眯眯的捧着脸,并不答话。
尖牙抢答道:“胆小鬼,这里面放了神秘果实的汁液,你们现在吃再酸的东西也只会觉得很甜。”
这么神奇?不过叶水美食从来就没有“不可能”三个字,众人这才想要尝试,可惜酸角全被野骔吃完了,便只能纷纷拿起身边的醋瓶,咕咚咕咚尝起醋来。
“哇,真的,好神奇,神秘果实是什么?”有人惊呼。
“我们给它取名‘甜果’,来自南部精灵境,”阿水淡淡出声,一切都和预想一模一样,“好了,本次新品会的重头戏来了。”
她邪恶一笑,小叶默契的端出一个餐盘,数只碧绿的碗碟上,盛放了许多看起来很普通的豆果。
可是众人分明在她们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恶意。
“这可是拼酒利器,小夜树豆果,”阿水脸上洋溢出密谋已久的神情,“能够大大提高酒气在体内的流转,吃了它再饮酒,呵呵,酒量可要大打折扣!”
论酒量,在场诸人毋庸置疑非肖木莫属,果然,阿水接下去就点名道姓的说道:“比如说咱们的护卫大哥——肖木,你可敢与我比试一番?”她重重的咬在“护卫”两个字上。
众人的目光向角落里看去,那个漂亮的少年合上匕首,连刀带鞘利落的在指尖转了个花儿,别回腰间,这才抬起头,挑衅的耸了耸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