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轻寒将这两人安葬在祁连山。心灰意冷的叶轻寒每日便是练功,闲着的时候就过来陪着振叔和花姐说说话,山中的日子过得格外清闲,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年末。叶轻寒忽然想起了冉闵,已经一年多不见了,也不知道冉闵现在怎么样了,以他的本事,现在在军中也可以独当一面了。“我还是要回去看看。”叶轻寒拎着一壶酒就到了振叔和花姐的坟前,给他们倒了一杯,道:“振叔,花姐,只怕这段时间不能来陪你们了,等我回去与师父兄弟相聚,他日再来看你们。”
下山之后,叶轻寒觅得一批快马,再一次到了姑臧城。那是振叔和花姐殒命的地方,叶轻寒实在是不明白,这个大将军到底是个什么人物,让得振叔如此的死心塌地,甚至不许自己为他报仇。入夜时分,叶轻寒身子一个起落,就飘进了大将军府的院墙。如今的叶轻寒,落地无声,甚至就连不远处那巡逻的士兵,都听不到一点声音。如今已经是亥末时分,后院还有一间屋子亮着灯。叶轻寒轻轻地走近,只见一个剑眉星目,形容刚毅的中年男子正在凝视着面前的一幅地图,旁边一个儒雅的男子正拿着羽扇,在地图上比划着,仿佛指点江山,而在两人不远处,叶轻寒看到了一个熟人,那个杀死振叔的黑衣人。叶轻寒明知道他是受人指使,很有可能就是这个中间这个面容刚毅的汉子,可是想到一枪穿透振叔的时候,心中还是不禁荡起了层层涟漪,就在这失神的刹那,只听得一声轻响,叶轻寒踩断了一根树枝,“谁?”那儒雅的男子一声轻呼,那黑衣人早就冲了出来,一阵寒气就逼到了叶轻寒的面前,叶轻寒下意识的后退,却是躲闪不及,连忙运劲,双掌推出,却是与那黑衣人对了一掌,一掌过后,黑衣人“咦”了一声,定在了原地,而叶轻寒却感觉得到,自己的掌力不几此人之万一,只是一掌,自己便气血不畅,退了十几步远,多亏振叔传给自己的踏云步,叶轻寒竟借着这后退之力,远远地踏了几步,消失在黑夜里。只是奇怪,那黑衣人只是看着叶轻寒离去,竟没有追赶的意思。“什么人?”黑衣人回来的时候,儒雅的男子问道。“是那王振的徒弟,已经跑了。”这时只听那剑眉星目的男子轻叹一声:“是我对不住王振,他日定要给他的弟子一个交代。”却说那叶轻寒根本就没有离开,在借着这一掌之势飘开之后,叶轻寒沿着墙根掠了出去,这一掌之后,叶轻寒不是不想翻墙而出,而是自己根本没有多余的力气翻出去,自己的全力出掌,此刻,掌力仿佛是尽数倒回自己的体内,叶轻寒只觉得自己体内翻江倒海。慢慢地只觉得自己的气息已经混乱,隐约间,就听到了卫兵巡逻的声音,“莫非是来抓自己的?”叶轻寒心道,顾不得自己的伤势,翻开身边的窗子,勉强跃进去,却咕咚的一声掉在地上,伸手想要推上窗子,却挣扎着无法站起,望着窗外的一点光亮,眼睛一黑,就失去了知觉。
忽然鼻尖传来一阵阵幽香,叶轻寒睁开眼睛,却见是一个温暖的闺房,布置精巧,雅致非常,“莫不是大小姐的?却不知将军府有几位小姐?”缓缓地挣扎着站起来,气息还是不畅,这一掌,自己接的实在是太过大意,在房间中转了一圈,心中暗道:“这一定是那位小姐了。不然自己早就被抓了,怎么还能够安然在此?”果不其然,叶轻寒不过才调息了一炷香的功夫,就有一个丫鬟推门而入,“公子,你醒了?”那女子嫣然笑道,竟是十分的温婉,竟有一丝那小姐的气息。
“恩,多谢姑娘。”叶轻寒说着,那女子已经将饭菜给摆好了。只听他笑道:“公子客气了,小姐说,公子是贵客,不许怠慢,小曼正在梳妆,马上就来。”说完,就退了出去。
如今,一切还仿佛裹着一层迷雾,叶轻寒却哪有心思吃饭,只是焦急的看着门口,他只希望,可以看到那盼望多时的人儿。这才是真正的度日如年,叶轻寒只觉得自己的内心始终是无法安静下来,有生以来第一次,无法静心,跟随师父多年修的的心境竟无法把持。叶轻寒从怀里掏出他珍藏的妙法莲华经。自从师父交给自己之后,这本经书就从未离身,此时,叶轻寒才第一次打开,默默地念诵起来。如是我闻。一时、佛住王舍城、耆阇崛山中,与大比丘众万二千人俱。皆是阿罗汉,诸漏已尽,无复烦恼,逮得己利,尽诸有结,心得自在。其名曰:阿若憍陈如、摩诃迦叶、优楼频螺迦叶、伽耶迦叶、那提迦叶、舍利弗、大目犍连、摩诃迦旃延、阿冕楼驮、劫宾那、憍梵波提、离婆多、毕陵伽婆蹉、薄拘罗、摩诃拘絺罗、难陀、孙陀罗难陀、富楼那弥多罗尼子、须菩提、阿难、罗侯罗,如是众所知识、大阿罗汉等。复有学、无学二千人。摩诃波阇波提比丘尼,与眷属六千人俱。罗侯罗母耶输陀罗比丘尼,亦与眷属俱。菩萨摩诃萨八万人,皆于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不退转,皆得陀罗尼。乐说辩才,转不退转法錀。供养无量百千诸佛,于诸佛所、植众德本,常为诸佛之所称叹。以慈修身,善入佛慧。通达大智,到于彼岸。名称普闻无量世界,能度无数百千众生。其名曰:文殊师利菩萨、观世音菩萨、得大势菩萨、常精进菩萨、不休息菩萨、宝掌菩萨、药王菩萨、勇施菩萨、宝月菩萨、月光菩萨、满月菩萨、大力菩萨、无量力菩萨、越三界菩萨、跋陀婆罗菩萨、弥勒菩萨、宝积菩萨、导师菩萨,如是等菩萨摩诃萨八万人俱。念诵经文的时候,叶轻寒只觉得自己的气息越来越顺畅,“原来,这竟是一个练气的法门?”当下,宁心静气,在念诵之时,只觉得丹田处竟仿佛凝成了一股气,这气息在身上不停地游走,每走一圈,自己的气息就顺畅许多,在游走了十几个周天以后,外边传来的轻轻地脚步声,此时的叶轻寒全身心的运气,可是,听觉竟是更加的灵敏,隐约间,似乎可以分辨出这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就是那大小姐。叶轻寒在将这一股气息运到丹田之处之后,便站起身来,刚刚将那妙法莲华经收起来,那大小姐便推门进来,抬头之间,四目相对,竟真的是自己魂牵梦绕的大小姐。一时之间,刚刚平息的气息竟又有些不稳,“你真的好了,谢天谢地。”而看到久别重逢的她叶轻寒竟有些不知所措。“坐,坐吧。”“恩”大小姐慢慢坐下,身上散发出的幽香让叶轻寒一阵阵迷醉。“周--周姑娘?”在这姑臧城的几天,叶轻寒也已经知道大将军叫周琦。大小姐自然姓周,只是不知道叫什么。只见那女子轻笑道:“叫我霏霏就好了。周霏霏。”“霏霏。”叶轻寒轻声道,“这名字真好听。”那周霏霏听叶轻寒如此说,脸竟不由得一红。“叶公子,振叔的事---”周霏霏说到此处,神情有些难受,那叶轻寒也是,脸色微变,一时间,空气似乎有些凝滞。或许是想到了与振叔花姐的点点滴滴,那周霏霏的眼圈竟有些红了。就在她拿出手帕擦拭的时候,叶轻寒问道:“振叔和花姐都曾说过,不许我来报仇,到底是为何?”
周霏霏抬起头来,看着叶轻寒道:“我爹是他二人的救命恩人。”叶轻寒早就猜到,此刻听周霏霏娓娓道来,这才明了一切,只听周霏霏说:“其实花姐是魔道中人,当年人称百花仙子,就是因为她一手出神入化的暗器,不知道害了多少人的性命,后来被武林正道联合追杀,只是这百花仙子轻功卓绝,正道众人追杀一年有余,却始终奈何不了她。直到天山派加入了追捕,天山派出来追捕百花仙子的正是大弟子,王振,就是振叔。振叔的踏云步,你是知道的,这套步法是振叔在天山修炼多年,在天山几位长老的指点下,最终悟出来的,经过多年的改进,现在在步法上也是独步武林,而也正是这套步法,振叔追上了百花仙子,两人在百花谷大战一天一夜,然而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两人一齐从百花谷消失。当时江湖上都以为两人同归于尽,还是在三年之后,两人在祁连山被人认出来,从此再无宁日。天山大弟子和魔女,这自然是江湖上的大忌,于是,天山派派人召回振叔,不想,却被花姐打伤,若不是振叔及时制止,那几个天山弟子,早就命丧花姐暗器之下,可是,这件事,也彻底惹怒了天山派,天山派将振叔逐出门墙,而很快,振叔和花姐再次被武林正道追杀,这一次却没有那么好运了,因为两人不仅惹怒了正道武林,花姐和振叔的结合,也惹怒了魔道。也就是花姐的师门---昆仑山天池宫。天池宫的几个弟子下山,这一次正道和魔道对振叔和花姐展开了剿杀,两人上天无路下地无门,一路追杀,就到了这姑臧城。剩下的你应该猜得到,我爹收留了他们,就藏在这将军府里,那些江湖人也不敢贸然进来,我爹放出话,要保他们,这才慢慢的把这件事平息了下去。”周霏霏一口气说了许多,叶轻寒终于弄明白了这前因后果,在周霏霏说完之后,这才缓缓说道:“将军对振叔再造之恩,振叔以死想报,也算死得其所,只是,我不明白,振叔为何一定要死?”听到此处,那周霏霏的眼睛一下子红了,眼泪似乎就要夺眶而出,只听她低声说道:“是因为我。”叶轻寒虽然鲁钝,却也猜到了一二,他们一回来就被杀,此时与周霏霏定然有关,只听周霏霏继续说道:“之所以会这样,爹爹也是不想的,只是皇帝一言九鼎,他将我许配给圣教圣子,我不愿意嫁他,便央求振叔花姐带我出逃,皇帝也把我爹软禁了起来,现在赵国大军压境,皇帝启用我爹,却将我出逃的事归咎于振叔,要振叔的人头,皇帝让圣教抓振叔,振叔不想连累我爹,所以,他---”说到这里,竟是说不下去。
叶轻寒现在才明白,振叔和花姐的意思,看到周霏霏难受的样子,轻声说道:“振叔和花姐都是自杀的,与你无关。你不用自责了。”说罢,伸出手想要安慰一下她,手在半空中却又收了回去。有些羞涩,生怕唐突了佳人。“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而此时那周霏霏却站起身来,似乎觉得自己有些失态,轻轻地擦拭了自己的眼角,“方才有些失态,叶公子见笑了。”“无妨,无妨,情之所至,”一时间叶轻寒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然后,周霏霏告了一声打扰,退出了房间。而叶轻寒也是轻叹了一声,收拾起来自己的包袱,几个起落,就翻出了院墙,走到了姑臧城的大街上。而叶轻寒却不知道,那个黑衣人正和那个拿着羽扇的儒雅男子,一起看着自己离开的身影。
太阳慢慢的落下山去,夜色笼罩这座城市的时候,叶轻寒轻盈的身影掠上城墙,离开了这座城市。城外一座破败的寺庙,叶轻寒决定在这里休息一晚,明天就启程回邺城。寺庙外的一棵枯树,几只乌鸦在喳咋还乱叫,竟无形中增添了一股阴森的气息。寺庙里空无一人,大殿早就破的不成样子,在大殿里面,一抬头,星空毕现,甚至那残破的佛像,似乎都散发着腐烂的气息。
叶轻寒无奈的在寺庙里走了一圈,只有那一个偏殿,才勉强的可以栖身。叶轻寒撕下来一块破烂的帘子,在地上胡乱的扑打的一番,激起了好几层尘土。等那尘土散去,这才有了一块勉强容身的地方,出么在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将就一下也就是了。躺下身来,却是久久不能睡着,辗转反侧,又起来拿出了那妙法莲华经。当在将军府叶轻寒念诵经文将自己的体内气息理顺了之后,叶轻寒第一次知道,师父留给自己的竟是这样一个宝贝,如此强悍的内家心法,叶轻寒还是第一次听说。拿出经书,又默默地念诵了起来,而同时,体内的那一股真气又再次运行了起来。随着经文的熟悉,叶轻寒似乎感觉到自己进入了一种空灵的状态,而这个状态不过多久,就被打断了,在这空灵状态之下,叶轻寒的知觉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他清楚地听到了一个极其轻微的脚步声,正急速向自己的方向赶来,脚步轻盈,声音轻细,多半是个女子。脚步窸窸窣窣,似乎已经到了庙外。叶轻寒一个闪身,就拿起包袱,躲到了一个碎了一只胳膊的佛像的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