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
上来一老妪，面容憔悴，蓝衣紫裙，袖口有金丝滚边，看样子不是普通布衣人家。她的家丁押着一个年轻女人，这女人服饰夸张，颜色艳丽，但眼神沧桑，不像这个年纪该有的风貌。
“来者何人？所为何事？“刚才匆忙间，我的官服还没穿整齐就出来了，里面的扣子都没扣，裤管一只还挂在膝盖上，没来得及放下来。
“大人，民妇张李氏，要状告神婆滥陈仙儿用巫术，治死我的儿子！”古代农村医疗水平差，加上封建迷信根深蒂固，出了事一般不找大夫而问鬼神。所以这种骗子大多是村里面的，地位极高，对家家户户都很熟悉，再懂一点粗浅的心理学，骗你十年八年不是问题。
“大人，张李氏的儿子感染的不是普通的病，他是冲撞了黄大仙，黄大仙索命来了，我之前已经跟她说过了，以我的道行，我只能和黄大仙谈谈，能否留住他的命要看黄大仙的意思了。”陈仙儿一点都不慌张，也不怕吃官司。
“你胡说，我儿子只是发热，你说什么黄大仙，我们压根看不见也摸不着，任由你胡诌。”张李氏越说越激动，身体发抖，双眼殷红，“好，你即说要求黄大仙，索要一百两白银通阴阳，一百两白银进贡黄大仙，好一个狮子大开口。如果不是你，我儿最多还是发热，你一来就把人治死了。大人，我儿子没了，这钱我也不要了，我就要她一命抵一命！望大人给民妇做主啊！”张李氏跪在地上给我磕头，十分用力，都能听见声响。
我看着十分滑稽，哪有什么黄大仙，分明是拿了钱财还害人。但是门口有很多围观群众，他们都支持这个神婆，劝张李氏收手，不要再得罪大仙儿了。
未然此刻眯瞪着眼睛，偷偷打盹儿。怎么能让他如此舒服？
“师爷怎么看？”我敲敲案桌弄醒他。
未然那家伙迷迷糊糊中惊醒，像个做坏事被人发现的小孩一般羞的满脸通红。
“啊？这个，黄大仙是谁？”我去，果然专业之外就是白痴。
“黄大仙就是黄鼠狼，人们认为黄鼠狼是妖兽，有极高的道行，可以迷惑人也可附身害人。黄大仙并非善类，一般得罪它的下场很惨。”为什么我会知道呢，因为我小时候养的两只小白兔就是被黄鼠狼偷吃了，我妈还不让我去给兔子报仇，怕我得罪了黄鼠狼全家都不安生。
“哦……大人，陈仙儿既然说是黄大仙索命，那让她说一下张李氏的儿子是如何得罪黄大仙的呢？”未然振作起来，眼里放光，十分有兴趣的样子，好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这家伙的童年是有多贫瘠啊！
“那天张李氏给我钱之后我立马筹备做法，她是儿子张焦身上有黄大仙残留的气息，我便取他一点血走阴寻综。一开始大仙并不想见我，我做法两次才成功请到大仙。原来黄大仙已修炼三百年，即将升道行的时候。谁知张焦挖出了它的尸骨，并在上面尿尿，破了它道行。这惹上的不是一般的祸害！”陈仙儿一本正经地胡说着，我反正是不信的。还有，这种鬼神之说能立案吗？
我看看未然，他似乎被陈仙儿讲的故事吸引进去了，在皱眉思索什么。而围观的百姓们全都站在陈仙儿一边，不断地说着张焦该死的话，张李氏更是气晕了。不得不终止审判，先把陈仙儿押后再审。
“中洲县的百姓们，你们不要惊慌，本官自会查清事实，不会亏待陈仙儿，也不会触怒黄大仙，更不会影响本县的安危，大家今天都累了，都回去休息吧。”我对着恐慌的人群安抚道，人们听了之后才放心散去。
“那个，捕头过来，咱仨开个会。”我们来到后堂，翠翠麻利地沏好了茶。我端起来闻了闻，浅尝一口，嗯……真烫呀！一点都喝不出来是什么茶，反正看颜色是红茶，微微有一点点回甘，温温润润的，很好喝。
“是正山小种的金骏眉，这里的茶很醇，工艺也是纯天然的，不错不错，今日得以一尝，足矣！“未然一脸满足样，没想到除了咖啡之外，对茶他也有研究。也是，大户人家，品茶插花养鸟什么的应该都是基本技能吧。
“陆捕头喜欢和花茶，近日里刚晒了些翠菊，清凉消暑，你尝尝怎么样？”翠翠上完了茶，又端了一碟绿豆糕来，十分贴心的小丫头。还好她这么一提，我才知道捕头姓陆，不然尴尬了。
“陆兄知道我们两个身体抱恙，对以前的事情一时想不起来。能不能和我们说说有没有以前相似的案例参考一下。”未然推了推不存在的金丝眼镜，一脸严肃地办案。
“嗯，容我想想。”陆捕头小胖爪挠挠头，他有着熊二的身材，熊大的威严，兴趣爱好又有点少女，整个人萌萌哒。“其实这种案子比较少的，平时都是抓鸡找牛给大婶大爷评理这种事儿。有神啊鬼啊的事极少，一般人也不敢告神婆啊算命的啊道士啊。”
“为什么不敢？”未然很白痴的问，两扇睫毛扑闪扑闪的，有小太阳在里面蹦跶。
“额，这个，自然是因为，万一得罪了他们，而他们不是神棍，是真的有道行的，报复的话不是反过来害了自己啊。这种事情宁愿吃亏也不要得罪人家的。”陆小胖挠挠脸，再喝一口菊花茶压压惊，他可能被未然的天真吓到了。以前的师爷应该是百晓生之类的，和这家伙形象差太远了。
“现在既不能证明有妖，也不能判定陈仙儿谋财害命。如果是求财，她没有必要杀人的，最多卷了钱跑路。二百两银子应该够用好几年了。”我捣捣衣领，三层衣服太热了，裤腿捞到膝盖上散散热。
“如果陈仙儿是本地人，她想一直在本地谋生的话，假设她是没有道行的，张焦的病一直没治好，为了掩盖真相保住饭碗是有杀人灭口的可能。”未然提出了一个很关键的转折点。
“陆捕头，陈仙儿是本地人吗？”我问道。
“陈仙儿的母亲是外族人，好像是逃荒来的，来的时候已经五个月身孕，谁也没有见过她的丈夫。当时村长可怜她无依无靠，再加上她会一点本事帮人治病，就破例收留了她。陈仙儿在本地长大，算半个本地人了，而且她属于口碑比较好的，从来没有害过人。”陆小胖显然也是站在陈仙儿一边的。
“我从来没有见过鬼怪，有谁见过她做法吗？有没有人能证明请她做法过程中自己也接触到鬼怪的？”未然看向陆小胖。
“陈仙儿生下来就和一般小孩子不一样，她，”陆小胖看看外面，凑过来低声地说：“她有天生的阴阳眼！她小时候经常和空气说话，被当成傻子。后来有一次王嫂的女儿中邪了，她说看到王嫂的女儿身上背了个小妹妹，还和那个小女孩聊天，把她送走了，大家才知道原来她是有阴阳眼的。老人家说，有道行的人才能与鬼神交流，化解怨气超度鬼魂。从那以后大家都很尊敬她，把她当菩萨供着，她也开始利用自己的能力做了神婆这一行。”
“你是说她是无师自通的？就算有阴阳眼也不会做法吧？这种事不是一般药拜师学艺的吗？“我问道。
“对啊，陈仙儿有没离开这里一段时间？或者曾拜师学艺？”未然推推不存在的眼镜，看向陆小胖。陆小胖被我俩问的微微有点出汗，又抿了一口菊花茶，眼睛看向左边努力地回忆着。
“那倒没有好像，不过她母亲在世的时候，每年都会带她回乡祭祖的。没听说她有师傅啊？”
“也就是说她没有外出拜师学艺的可能。那么她还是有可能是个骗子。”我换了一只腿翘着，坐久了屁股有点麻。
“不，我相信她。”未然是不是脑子烧糊涂了？还是不谙世事？”你看，她在刚才的出庭过程中，既没有害怕，也没有惊慌。人撒谎的时候，因为注意力太集中，眼睛开始干燥，撒谎的人会频繁地眨眼睛，这个比眼睛看向右边更有依据。如果人长时间锻炼，可以使眼睛不受下意识的控制。但是眼睛干涩和眨眼睛不能避免的，而且知道的人少，容易分辨。她的眼睛一直都是水汪汪的，说话的音调也是趋于平稳，没有情绪波动。手脚也没有不自然的触碰。以上可以断定，她没有撒谎。起码是，她不觉得自己在撒谎。“哇哦，说完推了推不存在的眼睛，有点酷，但是我不想承认。
“好，假设她说的成立。”我必须开始把沉睡的名侦探柯南从我记忆深处踹出来了，“首先，我们先确认一件事。就是，光靠她自己的阴阳眼，最多见到与之交流，不可能自己会做法。所以，她肯定是要拜师的。”
“同意。”未然敲了下桌子表示通过。
“如果没有外出学习的机会，古代又没有网络，会不会是带了笔记回来研究或者认识个很厉害的鬼怪教他。“我推推未然，”保家仙你知道吧？“
“什么呀？快说说。别卖关子啊！”
“保家仙是东北的叫法，不过都是一样的意思。有的人有道行，能和鬼怪共存。这些鬼怪有的是他们的亲人，有的是受过他们帮助的，留在他们身边帮助他们好增加自己的道行，借着他们修炼，而他们也能靠着鬼怪帮着打点阴曹地府，好做法办事儿。鬼怪修行的时间越长，本事越大，会的越多。”看他们都听得入迷，我“啪”地拍下桌子，吓他们一跳，“哎，不过我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我不信除了小说之外真的有这些！”
“那咱们试试？咱试试她！”陆小胖捧着喝干的茶碗，像个过年等着放炮仗的小屁孩一样激动。
“好，我们让她做一场法，叫那张焦的魂出来。问问他到底怎么死的，也好直接给老太太一个交代。”
“嗯！就这么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