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门,陈警监回到自己办公室,点着一支烟,思考了十多分钟,拿起桌子上的电话,缓缓地拨出了一个号码。
“老领导,是我……”
从陈警监出门后,会议室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场面一时间显得很尴尬。
杨树安常年陪在市长身边,见过了太多形形色色的官员,受命办事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但今天这种局面,他真的是头一次碰到。
他的脸色变得很差,之前的意气飞扬此刻已经消散。看着会议室的门,眼中放射出一种叫做“恨”的情绪。
像他这种平日在领导面前低头,在外经常被逢迎的人物,哪怕情商再高,也不由自主地养成一种贵气,或者说娇贵气。他们这种人,很忌讳别人驳他的面子。
在他们的理解中,他们没面子,就是领导没面子。
从某种角度上讲,他有些像历史上的皇帝身边的太监,狐假虎威惯了,一旦有一天不被买账,那么就会恨上那个不买他们帐的人。
显然,此时的陈警监纳入了他心中的黑名单。如果有机会,他肯定不介意在领导面前为陈警监上上眼药,穿穿小鞋,让他见识下“二号首长”的威力。
“那个,陈警监自从侄子被害后,心中一直很难受,今天情绪有些不对,大家也能理解,是不是啊。”
“是啊。”
“嗯,确实。”
刘威看到场面有些冷,适时地打起了圆场,另外几位也随之附和了几声。可他的解释细品之下,总有点抹黑的嫌疑。
而杨树安此时也想到了自己的身份,毕竟自己打着老板的旗号来办事,本来就是他有意引导下促成的这次行动,如果办砸了,那么自己就要在老板面前大大失分了。此时听到刘威的话,他正好借坡下驴。
“啊,也是啊,一时不留神,我也没有想到会触碰到了陈署长的内心的隐痛。怨我怨我,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嘛。哈哈!”
打着官腔,用从老板那里学到的语气,杨树安表示理解陈警监之前的不满。
但是不满归不满,他还是要尽量达成今天的目的。
“话说回来,这个事情总要给市府一个交代。”
杨树安把话拉回来,说话的同时看了刘威一眼。
刘威也以目示意,让他不要太急躁。
二人之间的眼神交流,在场的其他人并没有发现。
“这个,之前您说的如果短期内不破案,就让刑事要案组把案件交出来,这个估计他们很难接受。”
“哦,那怎么办呢,要知道市府已经承受了很大压力了。到现在为止,已经有十多家企业向市府提出抗议,说你们警署的某些警员干扰到了他们的正常经营。在当前经济下行的大背景下,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
“咳咳!”
刘威咳嗽一声,看了看其他几位警署高层,见到没有人说话,暗地里龇了龇牙。他知道,其他三位都是老油条,之前既有陈警监不满,还发了脾气,那么现在开口很容易得罪人。杨树安说完了,他拍拍屁股走了,其他人还要在陈警监的领导下继续工作,怎么也不会轻易倒向杨树安的。刘威无奈之下,只能硬着头皮接着开口。
“我看这样行不行,我们就不要提交出案子这个话题了,毕竟他们一起朝夕相处的同事牺牲了,他们非常难过。都想尽快破案,如果让他们交出去,他们心里上也过意不去。”
“你的意思是?”
看到刘威开口,但是始终在绕圈子,一直不说重点,杨树安有些急躁,就开口问刘威的具体办法。
“我们给他们个期限,如果期限内没破案,那么警署内部提出批评。”
毕竟屁股是坐在警署里,刘威即使在想和杨树安处好关系,也不能把事情做的太难看。这才把杨树安的两个要求砍掉了一个,留下一个。
杨树安眼睛一亮,迅速接上问道,“那期限定多少天是好?”
这话一出口,刘威就感到后槽牙疼。这是猪队友吗?还多少天,这么个案子三年多没破,现在想要几天就破,这不是明摆着难为人吗?
但话还要说,他不说,瞅另外几人估计也不会说。
“要不就定三个月?”刘威试探着说道。
“三个月,不行!市府是不会答应的。”
“两个月?”
“不行!”
当说道一个半月时,刘威终于忍不住再次暗示杨树安,不能再短了。时间再短的话,很难向大家交待。
犹豫地看了眼刘威,在刘威微微点头后,杨树安才勉强同意。
时限45天。
这就是一次会议的初步结论。如果四十五天内无大的进展,那么警署将对刑事要案组进行追责,从纪律角上对其进行处罚。
会议室的门被轻轻地推开,陈警监走了进来。
众人一愣,看了看陈警监的脸色,倒没有之前的愤怒,大家的心才稍稍放了下来。
这要说警署署长和市长秘书发生个冲突,那么今天大家可真要坐蜡了,毕竟官场上至少要维持表面的一团和气嘛。
看到陈警监回来,刘威也很惊讶,他马上将刚才的结论向陈警监说了一遍。
听完刘威的话,陈警监的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抬起头来看向杨树安。
“杨秘书,四十五天虽然有些太急,但是我也能理解市府的压力。我可以代刑事要案组答应。但是……”
听到这俩字儿,几人心中都是一紧。就知道陈警监没有那么好答对,这不,要求来了。
“但是我们也需要市府对我们工作支持,最起码要通知那些企业,大力支持我们的工作。”
“这个不……”
嘟嘟,嘟嘟!
杨树安的话突然被手机的震动打断,看到手机上显示的号码,他迅速接听。
“啊?哦,好的,好的。”
放下手机,杨树安神色复杂地看了看陈警监。
“行,我代表市府答应,回头做通那些企业的思想工作,支持你们开着侦查工作。”
刘威有些诧异地看了眼杨树安,再看看他刚撂下的手机,没再说话。
“还有,由于案件复杂,社会影响大,我们希望市府能在后勤保障上支持一下,毕竟我们经费有限。但探员们又要到处跑,费油费力的,还吃不好喝不好的。”
“行,我回去汇报后,请示领导联系财政署给你们申请一些经费。”
杨树安被陈警监左一个右一个要求弄得很郁闷,但是想想刚才的电话,无奈点头。
陈警监还要在开口,杨树安赶忙拦下。笑话,这要求再提下去,估计自己得郁闷死。
“这样的话,陈警监你看,我回去马上向领导汇报,争取给你们最大的支持。那个,我还有其他事,就先走了。”
说完,杨树安急匆匆地离去。
此时在刑事要案组的办公室,李成功拉着林威廉站在窗前,向外面指去。
“喏!那个刚刚从大楼里出来的,奔那台黑色轿车去的,就是市长秘书杨树安了。”
那语气,不屑中透着怨愤。
闻声看向杨树安,那身形背影,让林威廉心中一动。这人似乎眼熟啊,自己好像在哪儿见过啊。
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一个觥筹交错的场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