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城之战异常顺利,西南暗河并没有重兵把守,正面进攻后谭军迅速投降。只是遍寻不到首阳的踪迹。
再见首阳是在都城之外的战场。一身戎装的首阳骑着健硕的枣红色战马站在武侯的身后,面容稚嫩,神色却很凛冽。
“夫人,一别数载,一向安好?”武侯大声冲着左姜喊着,空旷的田野里传来一阵阵回音“安好,安好……”
两年未见,武侯沧桑很多:原来古铜色的皮肤泛着青色,健硕的身躯也肥壮了几分,意气风发中透着几分凶狠。欲望隐藏得多深,时间也能慢慢揭开。
左姜微微一笑,几丈之外的武侯无法看见她的微笑,可左姜仍想对他微笑,几秒、几分钟之后,他们或许刀枪相见、或许你死我活、或许永不再见。战场上看见认识的人是最戳心、最伤感的相遇,这是一场场孽缘。微笑,是对自己的原谅和宽容。
“武侯君不接受我信函的提议—迎接谭佑公回国复位,只有兵戎厮杀了!”左姜高声说着,她的声音高亢、脆裂,经过空气的过滤少了沉稳,却似歇斯底里了。
“夫人,谭国本是谭家天下,佑公有难,托付于我,武侯不敢推辞。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武侯的声音倒是更加沉稳、自在。
“武侯君,谭国是谭国百姓的天下。佑公有难,武侯应全力营救。为何武侯君自己当了王?”左姜费力喊出回答。她在沙场习惯沉默,只有杀、撤、突围几个词,今日话语如此之多,让她有点不适应和筋疲力尽。
“夫人身为谭国人,却带领申国人攻打谭国,岂不是更大的背叛?”武侯君倒是一直中气实足。
左姜冲身边的右庶长点点头,右庶长举起手中的红色战旗。
“等等!”武侯君大喝,右庶长的手伸在半空之中,旗也飘着,看着左姜。
“别落!”左姜冲右庶长说,右庶长一脸苦笑:“别太长时间,将军。否则一会儿我手麻了,得被别人一刀砍死。”
“有我在,没人能砍死你。”左姜一本正经地说。
武侯君派人高举一份信函,向这边飞奔而来。
“侍卫队上前五步,列在将军前面。五大夫,出列接信!”右庶长一手举着旗子,下着命令,样子有点滑稽。
左姜接过信函,看了一遍,面无变化。
“写啥?”右庶长着急地问:“这时候拿出来吓唬人,肯定有大秘密。你怎么无动于衷?”
左姜轻轻折起信函,慢慢向怀里塞去,悄声对右庶长说:
“落旗!”
右庶长的手啪嗒落下,红色战旗消失。申国军队左、右翼步兵迅速趴在地上,仿佛一片黑色大布铺满旷野,而密集的、风驰电掣的弓弩箭从军列中喷薄而出,谭国军队顿时一片混乱。左姜仍旧站在黑布的中央,“闪电”在嘶鸣,四蹄不断刨地,左姜拍拍闪电,趴在它的耳边轻语:
“稍安勿躁!”
第二轮弓弩箭已经射出。
第三轮刚射出。
左姜抽出“蓝星”,轻夹“闪电”,大喝“杀”,已经冲出军列。
两军厮杀在一起,这是一场恶战。
左姜手起手落杀死的都是她的父老乡亲。战争,永远不谈“情”。
左姜布置的战术是“捉拿武侯,捉到者官升三级,分田十亩。”她需要尽快、最小死亡结束这场战斗,无论对申国还是谭国。
申国士兵都在军队中寻找武侯,包括左姜。她冲着武侯而来,却遍寻不到。她忽然立在闪电之上,看向四周。
“将军,你疯了!当靶子呀!”右庶长带着一队人马一直在她周围。
左姜看见武侯被一群谭国士兵保护着,向都城方面移动。左姜踢了“闪电”一脚,“闪电”昂首嘶鸣,飞驰而去。这是一匹久经沙场的战马,知道最终的绝杀到来。
左姜冲破混战的人群,冲到武侯君的外围,右庶长被落在后面。武侯君也看见了左姜。两人相视一眼,左姜微微一笑,武侯却是恨意重重。
左姜趴在“闪电身上”,轻轻拍了“闪电”的脖颈,冲着“闪电”耳朵轻吹一口气,只见闪电飞身而起,踩着士兵的脊背冲向武侯。
左姜眯着双眼,盯着武侯君,眼里露出嗜血的光芒。捕获猎物时的兴奋,让左姜对沙场痴迷不已。“蓝星”宝剑的光已经映在武侯的脸上,剑锋直指封喉。左姜看见鲜艳的红色在空中飞出一股漂亮的弧线,映着“蓝星”的点点亮光和“闪电”呖呖嘶叫。
可左姜却看见武侯君讥诮的面孔露出诡异的笑容,然后听见细微的叫声:
“姐姐!”
左姜顺着倒下去的人,大喊一声:
“首阳!”
首阳从马上摔下,左姜本能地跳下马,抱住首阳。
“杀死她!”武侯君在咆哮着。一群谭国军队迅速地向左姜涌来。
“阿姜将军,上马!”右庶长左挥右挡着,呼唤着左姜,“闪电”也拱着左姜。
左姜抬头,看见黑压压的铠甲,一用力把首阳放在“闪电”身上,自己也翻身上马。血,一直在阴湿着她,透过厚厚的铠甲。
“将军,武侯君跑了!”右庶长报告着。
“无处可逃!”左姜咬牙说着。
“闪电”身负两人,速度慢了一些。右庶长紧紧跟着左姜,由于武侯君率先逃脱,谭军已经失去战斗力。厮杀基本结束。
“右庶长,都城外10里扎营。不得杀戮谭军俘虏。”左姜命令着。
“领令!”右庶长边跑边喊:“五大夫,率精兵100名保护将军。”
五大夫一跃跟在左姜后面,向都城疾驰而去。
直至都城城墙之下,左姜才追上武侯君。武侯君并不孤独,至少5000名士兵追随他。
左姜揽着首阳,趴在首阳耳边说:
“首阳,咱们回家!”
左姜高举“蓝星”,直冲谭国阵营,前方的武侯君正在高声喊话,突然后面一阵骚乱,扭头来看:只见一匹黝黑战马,前蹄飞扬,左姜身披红色战袍,一道蓝光直指天际,蓝光上上下下伴着一道道红色弧线,倒也是一副来自地狱美景。
“亡矣!”武侯君正过身子看着城墙上的“熊”字旗,大喊一声。此时城门哗啦啦打开,守城士兵有序而出,将武侯君等人包围在里。
“姜儿!”左姜顺着杀出的血路,直奔声音而去,看见谭葭、熊俊君站在武侯君的对面。熊俊君策马迎上左姜,看见左姜怀里的首阳,他一怔,示意一个士兵去抱下首阳。左姜仍旧左手紧紧拦着首阳:
“我要带他回家。”
熊俊君伸手探探首阳的鼻息,示意士兵离去,抬头对左姜说:
“好!你带他回家!”却看见左姜眼里的泪水流下,将脸上的鲜血冲刷成一道道红痕,狰狞中透着一股悲凉。熊俊君压住泪花:
“谭老将军在等你。我来处理武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