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孩我以前好像在哪儿见过。”阿甘神神叨叨的又重复了一遍,“我真的好像在哪儿见过。”
“你又不打算追她,认识又能干嘛。”
“如果她跟我是老乡,以后不就可以让她帮我买火车票了吗?”
“你费尽心思认识她就为了让她帮你买火车票?。”
我只顾着和阿甘说话,没听清教官的口令,我还明白怎么回事,站我前面的阿甘就迅速掉过头,差点跟我嘴对嘴亲一块。我立刻明白,教官喊的是向后转齐步走,我赶紧也向后转齐步走,我还庆幸教官没发现我走神了。结果整个方阵,所有人都向左转齐步走,唯独中间冒出两个人,像两个僵尸,导致后面的人像炸油条一样纠缠在一起。
教官罚我和阿甘做一百个俯卧撑,做到第五十一个俯卧撑的时候,阿甘又开口道:“你说假如下次遇到那个女生,她会不会认出我们。”
我想假如现在那个女生遇到了危险,阿甘就算要翻过九十九座山头,越过九十九条大河,杀了九十九个怪兽,他也会奋不顾身的救出那个女生的。
当那个女生含情脉脉的看着他,娇羞的说:“我的勇士,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而阿甘则淡淡然的说:“那你帮我买火车票可以吗?”
整个下午,阿甘始终念念不忘那个女生,而他始终不忘和我分享这份幸福,于是教官也始终念念不忘的叫我们做俯卧撑,我觉得我把下辈子的俯卧撑都提前做完了。
军训结束后,衰哥把我背回宿舍,他说:“要不你去医院开张病历,就说有病不能军训。”
“行吗?”
“应该没问题,我有个同学入学体检查出高血压,他们老师就让他不用参加军训了。”
我估计觉得教官应该不会跑到医院问我到底有没有病,就去学校旁边的那家医院看可不可以。当我进入医院大厅的时候不禁倒吸一口冷气,里面已经有十几个学生在排队挂号,看着都像大一的新生,我们十几个人心照不宣,相视一笑。我不禁暗暗祈祷,千万不要来个一千多号人,到时肯定要穿帮。看来得找个人少的科室,我在想到底该装什么病呢,无意中走到了“男科”的门口,正犹豫间,里面的医生抬起头说:“别不好意思,进来吧。”
“医生,其实我没病。”
“哦,那你干嘛来了。”
“我,就是想让你给我开张病历。”
“哦,别不好意思,谁都有难言之隐,跟医生就不必遮遮掩掩的了。”
“医生,我真没病,我只不想参加学校的军训,想让你给我开张假病历。”
“开假病历?那你应该去精神科。”
医生好不容易才没把我轰出去,答应给我开张假病历。“那你想得什么病,性病还是艾滋?”
“用不着这么狠吧,你给我开个不能剧烈运动但也不会让人笑话的病就好了。”
“那就肾亏吧,教官让你跑步你就捂着腰说身子虚,演的逼真点,被揭穿了可不关我的事儿。”
由于班主任是个女老师,我没好意思把病历拿给她看,她让我去找教官。到了操场,我把病历递给教官,教官大声的念道:“你肾亏就想不军训啦,那边有三个人,一个腿断了,一个胳膊断了,还有一个心脏病,被我罚做一千个俯卧撑,你也去吧。”
之所以这么容易被揭穿,是因为最近天气炎热,学校怕很多学生会中暑,校医室容乃不了,就从我们昨晚去的那家医院请了几个医生过来,昨晚给我开假病历的那个医生刚好也来了。我就纳闷了,中暑,叫一个男科医生来干嘛。教官就问医生这几个学生真的不能参加军训吗,于是,就穿帮了。所以说,兔子不吃窝边草,开病历不能在周围找。
我忘了是怎么回到宿舍的,我只记得晚上我被衰哥和睡神架到人工湖边,喝酒。那天晚上我们聊了好多的话题,百慕大三角,美国总统选举,还有高中时候班里的漂亮女同学。
衰哥递给我一支烟,我摆摆手说,我不抽烟。
衰哥说,“干嘛,在我们面前还装好孩子啊。”
“没有,”我望着湖对岸树影下抱在一块的情侣,“我只是觉得抽烟没什么意思。”其实从初中起我就刻意很抵触抽烟和泡网吧,因为在家长和老师眼里,这些都是坏孩子才干的。但那晚我却鬼使神差的接过衰哥的那支烟,那是我抽的第一根烟,一半原因可能是不想让他们看出我保持了十几年好孩子形象的崩塌,另一半原因我到现在也没搞明白。我点燃香烟,吸了两口,故作娴熟的吐了一大口烟。
睡神说:“你们有没有想过上大学要干嘛。”
“玩呗,还能干嘛。”可能这里最没想法的就是阿甘,他不管对什么事情都抱着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哪怕他爸爸忽然打听话跟他讲,儿子,其实你不是我们亲生的,他也只会淡淡然的说,哦,那你们别忘了把下个月的生活费打给我。
诗人一直没打说话,在人多的地方他永远是话最少的那个,哪怕就我们宿舍六个人。
小迪就像个长不大的孩子,话题永远离不开《海贼王》,当我们在谈论高中时候班里最漂亮的女生,他会突然冒出一句,“喂,《海贼王》更新到600集了。”当我们话题已经转移到97版的的《神雕侠侣》,他又突然冒出一句,“啊,不知道《海贼王》会不会等我小孩上了大学还没更新完啊。”当我们禁止他再谈论海贼的时候,他就掏出手机加陌生女孩聊天去了。只有一直亮着的手机屏幕还提醒着我们,今晚我们宿舍六个人都来了。
衰哥已经点燃第三根烟了,我还夹着第一根烟。衰哥不管是心情好还是不好,都一直抽着烟。和女朋友吵架了,香烟一根接着一根,给我们分析如何追女生的时候也一根连着一根。“大学追女生下手一定要快,千万别在那儿挑来挑去的,看准一个就赶紧下手,最好军训的时候就物色好对象。”
“要不要这么饥不择食,感情要慢慢培养。”我喝了一口“二锅头”,吐了半口回酒瓶里,还好一人一瓶,不然他们肯定把我丢水里。
“你们不懂,大学的爱情就像吃肯德基,一桌吃完了,桌子擦干净立马换一桌,谁还有耐心为了一道菜排几个小时的队,只要能吃饱就行,管他有没有营养。”
睡神比我还保守的,他是那种喜欢班里某个女生一年没跟她讲过一句话,然后有天鼓起勇气请女孩吃饭,被问你是哪个班的那种典型好男人。只是他的好只有我们这些好哥们了解,而人家女孩是永远也无法了解也可能不想知道的。他很不赞同衰哥这种把爱情贬的一分不值的观点,只是他可能都无法说服自己相信真爱的存在,只好略好讥讽的说:“你说这些好像你读过大学似的。”
衰哥喝了一大口酒,忽然把话题扯开了,“喂,你们谁会游泳?”
“我会,”我打量了整个人工湖判断水深不深。
小迪终于抬起了头,“《海贼王》的主角都会游泳。”
“你还是继续跟你的妹子聊天去吧。”
衰哥问我们敢不敢在人工湖里游泳。
阿甘说:“这儿应该不让游泳吧,被抓到就惨了。”
衰哥喝完最后一口酒,站起来脱掉上衣,“抓到又怎样,我高中的时候被警告过十几次,在国旗下做过十几次演讲,到毕业还没被开除。高三暑假聚会,班主任拍着我的的肩膀说,你小子知不知道我给你背了多少黑锅。我给班主任点了一根烟,我对他讲,老师,要是班里的学生都很乖,你不闷吗?”
我们几个人,诗人是永远不会做出格之事的,小迪喜欢一群海盗却不会游泳,阿甘,据他自己说他似乎会游泳,但似乎又忘了,所以我们就没让他下水,否则等他到了水里突然说,其实死了也没什么,然后把过来救他的我们也一块拽下去了就完了。
这样,就只剩我、衰哥、睡神,三个人了。不得不说喝了半斤二锅头,人是可以做出很多平时不敢做却可以借喝醉酒掩饰的事情,比如向喜欢的女生表白,成功则已,不成功就说喝醉了。我们把衣服搁草地上,三个人穿着短裤,慢慢的向河中央走去,当水淹及脖子时迅速扑腾开。水有点冷,全身的肌肉渐渐紧缩起来。衰哥扎了个猛子,不见了,睡神,翻过身子,像只水獭,浮在水面上。我戴着眼镜,只好慢慢的划着水。原本平静的夜,平静的人工湖,忽然多了三个人游水,河边散步的、谈恋爱的人都指着我们议论纷纷。我们还没游几分钟,就被巡视的保安发现了,保安叫我们快上岸。喝完酒本来就反应迟钝,加上害怕,我赶紧潜到水底,游到河岸边芦苇茂盛处,想等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再上岸逃走。我静静地踩着水不让身体沉下去,想抓住几根芦苇站稳,却不料竟抓了条水蛇,我猛地把蛇扔掉,吓得赶紧爬上岸,虽然只穿了条裤衩但显然来不及朝路人借一条裤子了,更糟糕的是眼镜掉水里了。400度的的近视眼,只能凭印象朝宿舍楼的方向跑过去。好在宿舍楼离人工湖不太远,我冲进了宿舍楼,“噌噌的”爬到二楼,找到“205”就狂敲门。我大概也是紧张过了头,忘了那几个家伙还在人工湖哪儿呢。我正六神无主不知该躲哪儿的时候,门竟然开了。谁速度这么快,我闪进屋里,一下子呆住了,一个女生正紧张的看着我。怎么会有个女生出现在我们宿舍,不会是搞联谊会的吧。
我不知该如何打招呼,“欢迎光临”?“美女晚上好”?要是阿甘肯定会说:“我们认识吗”。我想起我还只穿着内裤,初次见面,这幅形象未免太粗旷了。我头皮发麻的说,“那个,你坐吧,别客气,我先洗个澡。”我打开柜子想找几件衣服换上,咦,我的衣柜怎么都是女生的衣服,我衣服上哪儿去了。我拿了条裙子,放在胸前比划了一下。她忽然紧张的说:“那个,是我的裙子。”
“你的裙子,你裙子怎么放我柜子里?”
她激动地说:“可那是我的衣柜啊。”
“你的衣柜,你别告诉我这是你的宿舍。”
“这个,就我的宿舍。”
我环顾四周,不觉倒吸一口冷气,难道我误入女生宿舍了?误入女生宿舍不打紧,关键是我只穿了内裤,要是她此时大叫“有色狼”,我就完了。可能是我英俊的外表,正义的眼神让她感觉到我是个正人君子。显然我不能就这样出去,就算她相信我是走错宿舍,宿管阿姨和保安也不会相信。看来,只好从阳台跳下去了。我走到窗台,把窗帘拉开一点,对面好像是男生宿舍。一个男生只穿了内裤,从女生宿舍跳下去,这个想象的空间未免太大了。在这段时间她一直没说话,还是我打破了这尴尬的沉默气氛,“那个,我可不可以把灯关了。”
从她的表情判断,她离崩溃就差一步了。我解释道,“我要从阳台上跳下去,但不能被别人看到,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她僵硬的点点头。
“那麻烦你把灯关了,谢谢。”
我挪到阳台上,猜测对面的男生应该看不清我。我很担心万一哪个男生有拿望远镜偷窥女生宿舍的习惯,看到一个女生光着身子蹲阳台上,会兴奋地招呼他们宿舍的哥们都过来看。我朝下面看了看,还好不是五楼,跳下去应该没事,在她们宿舍其他人回来之前我得赶紧消失。我猛地跳下去,差点掉下水道里,不过因为光着脚,我的腿还是崴了。我一瘸一拐的找准宿舍楼,我记得我们宿舍楼一楼楼梯口的窗户破了个大洞,就钻了进去。回到宿舍,他们都已经回来了。衰哥说保安都被我吸引了,所以他们不慌不忙的爬上岸,穿好衣服,悠闲地回到了宿舍。他们问我躲哪儿了,我简单的回顾了刚刚误入女生宿舍的情节。我来不及多解释赶紧先去洗澡,洗澡的时候,我一直在想,我好像在哪儿见过那个女生。想了半天,我终于想起来她是谁了。
今天上午下了阵雨,没军训,我跟阿甘在校园转悠的时候,听到后面有个女生叫“学长,等一下。”我转过头,看到一个肤色有点黑的女生,一脸羞涩的看着我,“学长,不好意思,请问一下‘3号教学楼’在哪儿?”
学长?我看起来很成熟吗,可能是因为我们穿着拖鞋吧让她误会了吧。她应该是大一新生,如果换成大二的我,肯定会毫不犹豫的说,“那个,3号教学楼很难找,我正好顺路,不如一块去吧。”但我当时太单纯了,刚要说不知道,阿甘却说:“3号教学楼很难找的,我们正好顺路,不如一块去吧。”
一路上,我不知该讲点什么,阿甘却好像跟她很熟,两人从大学生活,聊到高三,聊到高二,聊到高一,眼看都聊到幼儿园了,还没找到3号教学楼。她问阿甘怎么还没到,阿甘自言自语道,“我记得就在这儿的啊,难道搬走了?”为了防止露馅,阿甘赶紧使出终极武器——人肉GPS。阿甘对我使了眼色,他继续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我赶紧跑来跑去的寻找神秘的3号教学楼。我估计阿甘已经问清楚她的姓名、手机号、QQ号,还有她家里养了几条金鱼,才出现。
等那个女生走远了,我问阿甘,“你是不是想追她。”
阿甘很淡然地说,“没有,我只是觉得我好像在哪儿见过她。”
“那她手机号什么的都要过来了的吧?”
“忘了。”
虽然我刚刚没戴眼镜,但觉得她就是我和阿甘上午遇到的那个女生,这一点,我没跟阿甘讲。
第二天早上,当我一瘸一拐走到操场的时候,教官面带讽刺的说:“这回什么病?”
“脚崴了。”
“哦,先做一百个俯卧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