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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太尉

是夜,星疏云淡,洛阳城东离皇宫十五里处,有一群巍巍的建筑,占地甚广,不下百亩,四周高墙围砌,宁静适意。这时,却见一条火龙从远处蜿蜒而来,一队骑士领着大批杀气腾腾的甲士一手持火把,一手持戈矛,缓缓逼近,直到正前门那二扇紧闭的古铜色大门口。

“全体散开,各就各位!”一个将领模样的为首者,望了望大门口正上方那三个溜金的大字“太尉府”,毫不在意的一声冷笑,大声下令:“游骑散开,步卒站位。”

听着府外如雷的脚步声,太尉府内的当值侍卫早已闻声慌作一团,有谁如此斗胆,竟敢带兵甲来闹太尉府?侍卫们一边飞报于内亭,一边使人登上门楼推开侧窗,往外一望。吓得张望者的脸都绿了,府外,沿墙脚已围成了一圈火龙,明晃晃的戈矛,厚沉沉的铠甲,一排排士兵表情冷淡,肃然待命,只要为首者一声令下,相信他们才不管什么四世三公邸,当今太尉府,照样铲平了事。

一个侍卫小队长,是十几个看守门楼人员里的头,不得不鼓起勇气,从侧窗亮出脑袋,色厉内荏得高喊:“你们是什么人,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还不速速退去,别枉丢了性命,这里可是当今太尉杨大人的府上。”

“射了他!”为首者冷漠得甩手一指,身后一个箭士上前一步,一箭若流星,只听到“啊哎”一声之后,除了又传来几声惊叫,就再也没别的声响了。

太尉府内亭,这时也已乱作了一团,在一间房里,齐聚了杨彪及其一干侍卫统领,门客幕僚。

“可曾弄清楚这是些什么人?”杨彪来回踱步,不时询问着从外面纷纷赶来的侍卫们。同时思考着自己究竟得罪了谁?谁又有这么大的胆量与力量!

太尉府上有家将侍卫五百人,又有二屯禁卫羽林郎,只要来的敌人不是成建制的军队,杨彪相信太尉府上还是有足够的自保能力。

这时,一个侍卫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报~~~太尉,府已被团团围困~~~~”

“啪~~”一声脆响,杨彪气得重重一掌拍在了案几上,怒道:“贼子要作乱吗!”

“他们还讲~~~”那个侍卫咽了口唾沫,下了决心,道:“他们还讲是奉了天子口谕前来抓大人您的。”

“放屁!”杨彪又是重重一掌,脸色瞬间涨成猪肝似的,吓得那个侍卫再不敢言,“杨家世代忠良,老夫更是深受皇恩,不仅贵为太尉,还有幸替天子代掌五千羽林卫,若是老夫有瑕,岂能受此恩宠。而且天子若要办老夫,只需当面一句话,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用得着如此大费周折?这分明是谋逆的贼子在贼喊抓贼,欲盖弥彰。”

“对!”一个门客马上站出来附和:“事不宜迟,还请太尉立即征调羽林卫前来剿灭此贼。”

“嗯!请太尉快快发兵!”

“请大人替天子除贼!”

一干众人七嘴八舌,意思都只有一个,速调羽林卫来解围。

这时。

“且慢。”一个青衫锦绣的青年公子越众而出,然后向侍卫问道:“贼子可曾破门?”

“未曾,只在门外作势高喊。”

“可曾越墙?”青年公子又问。

“无人攀墙,只在墙外明火持杖的围困。”

“哈哈~~~”青年公子笑道:“父亲大人,诸位,都回房安睡去吧。”

众人一愣,若非他是杨彪公子,如此无稽之谈,只怕早已有人叫骂出声了。

“德祖,休要胡言乱语。”杨彪叱道。

德祖,杨彪之子杨修字德祖。文采风流,洛阳才俊。

“父亲大人,贼子作乱,一不破门,二不撞墙,而是围困,难道他们是惧怕咱们府上的那丁点人马?”

显然他们的本意并不是攻击太尉府。墙外人马鼎沸,人数不下二千,倘若攻来,不消一刻,太尉府必定沦陷。但是贼子为何不撕杀过来呢?难道他们还在坐等什么时机,但是时间流逝只会对太尉府有利,毕竟杨彪手上还有五千羽林郞会听其命行事。倘若将这些战力非凡的羽林郞哪怕只调来一千,这太尉府之围还不立解。

杨彪已略有所得,隐隐把握到了一点事情的关键正要开口。

“贼子用意在于声东击西!”杨修已替他把要说的话讲了出来。

“羽林卫,皇宫,......皇上!”杨彪受到杨修启发恍然大悟,门外贼子之心,已昭然若揭。“董贼,上次妄言废立不成,这次是不是想兴兵作乱了!来人,备马!请众将随我杀出一条血路,前去皇宫护驾。”

杨修急忙拉住勃然大怒中杨彪的衣袖,道:“父亲,不可。单凭咱们一点人马,于事无补。”

“食君禄,受君恩。今君有难,岂能不效死力。”

“父亲,孩儿之意并非罔顾君恩。“杨修怕父亲误会,急忙分辩:“而是....孩儿认为我们应当去招勤王之师共击董贼。”

“董贼势大,满殿文武多是明哲保身之人,何处还有勤王义师。”杨彪黯然叹息:“本还能指望西园八校,但是鲍信早投了泰山,袁绍也去了渤海,忠心之士如何能忍受得了董贼颠倒朝纲,欺君犯上,不是走了,就是隐了。

“丁原......”杨修在杨彪颓丧之际,轻呼出一个名字提醒杨彪。

杨彪心中一动,虽然说他并不认为丁原有多么忠于皇上,但是若能令这二虎相争,自己等一干忠臣岂不得以在夹缝中求生存,这样皇族威严也可得保,再说上次董贼妄言废立之时,不正是丁原站了出来,尽出并州精锐与董贼的凉州人马大战了一场,才得以力挽狂澜?丁原,可以一试。

“也好,我们就兵分二路,我先去城北外探访丁原,你们速去皇城除贼诛恶!”杨彪吩咐下去,但要行动,杨修又阻止道:“董卓作乱之心已明,明里围困太尉府,暗地里定在觊觎皇庭。倘若我们全部一走了之,那么府外的二千贼兵还会待在这儿吗?他们也必会尾随而去......这,得不尝失。”

杨彪已有点方寸大乱,就点头听杨修说。

杨修忽然将目光扫向刚才那些大喊大叫着要杨彪征调羽林卫的门客,冷冷说道:“董卓之欲,就如同这几位刚才所言之意。”

杨彪不解。

杨修一字一句得道:“借父亲之手,抽调宫庭羽林卫,以便董卓行事。”

冷汗从杨彪头顶瞬间而下。望向杨修的目光充满了敬佩,那种目光已超越了父与子的界线.....

杨修接着道:“请父亲大人修书二封,一封给丁原,一封给宫庭羽林卫将领,由孩儿拿着这二封书信,连夜出府......父亲放心,门外那些贼兵一定会认为孩儿是去征调羽林卫,放鞭炮欢送都还来不及呢!绝不会为难。然后,孩儿自会将父亲给羽林卫的书信遗散于道,让那些捡拾到的贼兵偷着乐去吧~~~孩儿则已到丁原并州营中,定会说动他前来抗董。”

杨彪轻轻得点点头,有子如此,人生何求。

杨修在一队侍卫护卫下,从南大门纵马而出,果然未受多大的阻拦,顺利冲出包围,折北而去。

夜已深沉,丁原虽然还未入睡,但也没有兴致去接见杨彪派来的信使。等候了许久的杨修正在灯火通明的营房焦虑得静候,外面传来了一阵军马跑动声,这么晚了丁原还调动兵马?难道他已得知董卓作乱。还是......另一种可能杨修不敢想像,冷汗已流了下来,不过,人还是不由自主得从营房往外张望。

只见十来个骑士披星戴月而来,当先一人玉面朗朗,格外英挺,马至辕门翻身而下,十多骑竟如一人般动作划一,整齐流畅。还好,不是自己想像的那种可能,杨修心稍安。

吕布沉着脸走入并州军大营,辕门值勤的士兵早已接过马缰绳,满脸崇拜得目送着他阔步向中军大帐行去。今天傍晚时分,皇宫里送来了一道圣旨:封吕布为骑都尉、中郎将、都亭侯。这分明是出自董卓之意,意在拉拢自己,分化丁原,吕布焉能不知。先赠宝马,再遣大将切磋,然后又请旨赐封为侯,这一切落在丁原眼里,谁也猜不透他会怎么想?怕就怕自己已失杀他之心,而丁原却因猜忌而兴起杀已之念。思及此处,吕布就再也安坐不住,连夜出城来觐见丁原。

看到吕布神色匆匆得来到自己大帐,然后掏出一大堆的官符印绶,圣旨任命,丁原怔了下,然后似笑非笑的看着吕布。

“义父,小皇帝差人刚刚送来的东西,哼~~~~想收买人心。”吕布表现得极为不屑得道:“孩儿想麻烦义父把这些破玩意,还回去。”

“呵。”丁原摆摆手,道:“送东西的人是小皇帝没错,但是想收买人心者可是另有其人。”

吕布心底一颤,看来丁原早就已知道董卓收买自己的心意,不禁暗自庆幸自己见机得早。脸上故作不解,露出一片迷茫。

丁原并不为吕布解答,随手将一个信封扔了过来,吕布抽出信笺一看,随即大惊失色,道:“董卓作乱,义父我们该怎么办?”

“奉先认为呢?”

吕布略一沉思,道:“首先当确认此事真假?”

“嗯,来人,传太尉信使。”丁原招手叫一个亲卫去传令。不一刻杨修就进来了,忽一见吕布,心头一愣,想不到刚才远远一见的人物还有如此尊贵的身份,竟可以坐在丁原身边。便恭恭敬敬得上前向丁原与吕布行礼:“小人太尉府杨修,见过二位将军,还望二位将军上体圣恩,下念黎民,速速勤起义师去护王保驾。”

杨修,吕布心头狂鸣,脑中闪现出一个恃才傲物的绝世智者:一人一口酥,鸡肋.....那是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名字。心头已暗下决定,要帮他说动丁原进京勤王,不管是为了帮杨修,还是帮自己安抚丁原之心,和董卓必需绝裂。

吕布要杨修将事情始末说了一遍后,得出一个与杨修一样的结论:董卓作乱,最迟明早必会逼迫少帝退位。在杨修代其父答应了吕布在诛董期间将羽林卫指挥权暂交于并州军下时,丁原欣喜得下令全军集合。

第二天,皇城前,下雨天。

牛辅带着三千精兵在嘉德殿外,埋伏于雨中,湿漉的雨水,顺着他的衣甲缓缓向下滴落,他就在厚实的嘉德殿紫铜门外,悄悄得站立,然后微微抬头,看着远方凄迷的内殿,等待着召唤。

嘉德殿内,董卓佩剑戴胄带着数十甲士与李儒郭汜上殿,董卓也不入座,忽就拔剑在手,面向满朝文武,大声宣告:“天子暗弱,不足以君天下。今有策文一道,宜为宣读。”

李儒接声而起:“孝灵皇帝,早弃臣民;皇帝承嗣,海内侧望。而帝天资轻佻,威仪不恪,居丧慢惰:否德既彰,有忝大位。皇太后教无母仪,统政荒乱。永乐太后暴崩,众论惑焉。三纲之道,天地之纪,毋乃有阙?陈留王协,圣德伟懋,规矩肃然;居丧哀戚,言不以邪;休声美誉,天下所闻,宜承洪业,为万世统。兹废皇帝为弘农王,皇太后还政,请奉陈留王为皇帝,应天顺人,以慰生灵之望。”

少帝早已惊吓过度,呆若木鸡。

董卓高声喝令左右甲士挟持少帝下殿,解其玺绶,北面长跪,称臣听命。

正在这时。

忽闻一声暴喊响至嘉德殿门口:“董贼谋逆,人人得而诛之!”随着那一声暴喝而至的还有一队全身盔甲,肃杀之意十足的羽林卫。

董卓一惊,来人骇然是被自己派了二千人马围困在家中的太尉杨彪,如何让他给出来了?这下岂不让本是群龙无首的羽林卫重新有了活力,不过,幸亏自己亦有远见。牛辅......

董卓连喊数声,静悄悄的嘉德殿门依然没有出现牛辅那高大的身影。

此时的牛辅正陷入苦战。

其实吕布带进皇城的士兵并没有多少,也就一千之数。丁原的全军开拔,更多的意义也只是起到牵制与威慑的作用,毕竟董卓放在城外的部队有近五万之数,倘若丁原将并州军全放入了城内,董卓再来个围城什么的逼丁原决战,那可就退无可退躲也无处可躲,就只能拼消耗了,丁原人少,如何消耗得起。

牛辅没有等来董卓的召唤,却率先碰到了战意十足的吕布,为了得到丁原的彻底放心,这一战吕布必须与董卓打成势不两立,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逻辑。

此时已是漫天风雨,吕布持着方天画戟从无穷无尽的雨幕中一路穿行,迈入皇城。皇城有四门,中间是殿堂内宫,四周都是空旷的广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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