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姬影倚栏而忘,偌大的王宫少了古灵精怪的九歌倒是少了些许乐趣,也再也没有奴才在身边讲那些有的没的趣事儿,日子倒显得异常的无趣。想她不过就比九歌大两岁,心思倒显得异常的老成。
无奈的叹了叹气。
“公主这是怎么了?”
“无事,我想四处走走,你一人跟着便是。”
“是!”
姬影带着贴身丫鬟在冷清的王宫内闲暇的走着,不想一走也是半日。
“翠香,锦娘如何?”
“回公主,王后娘娘吩咐锦娘去了浣衣坊。”
“嗯。”姬影勉强应了声,九歌走前托她照顾锦娘,可是母后似乎对锦娘并不怎么和善,曾一度要下旨要了她的命,要不是她好说歹说才罢了。终究是答应过人家的事,好生照顾锦娘便是了,倒是九歌想要接锦娘去赤魏的事儿,只怕是南柯一梦罢了。
走着走着,或许是累了,姬影停了下来,随意的倚着护栏便坐了下来。
“公主是累了,要不奴婢扶公主回行宫吧?”
姬影无力的摇摇头,望着满园的*没有一点兴致,想九歌走时的景儿,不想居然两年有余。
“翠香你说九歌……”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到底该说些如何,只得无奈的又摇了摇头。
翠香一个机灵,跟着主子这么些年,怎能不知主子想的是些什么,“主子是想九公主了吧。”瞧姬影没有反对,翠香又接着道,“奴婢听说,九公主到了赤魏极受宠爱,说当时赤魏的二王子正好大病,群医束手无策都说二王子药石无灵,可这九公主一到赤魏,那王子的病竟奇迹般的好了起来,所以赤魏的人都当她是仙神供着呢。奴婢还听说……”
翠香一个劲儿的讲着,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家主子的心神早不知飘到哪儿去了。
当晚的宴席上,姬影只记得身旁那位俊俏萧逸的少年,母后原本有意让她和秦灏坐在一起。她心里比谁都清楚母后的意思,只怕是将来想来个亲上加亲,只是不懂为何他选的竟是九歌。
“哎哟!你好大的胆子!”
翠香的声音将她从沉思中拉回,侧头发现脚下是一片狼藉,皆是些碎片渣子,里面的食物散了一地,菜渍溅了翠香一身。身下的人早已跌跪在眼前,身子一动不动,任翠香一个劲儿的吵骂。
姬影一惊,想这小奴才此刻的身形竟是如此的不卑不亢。
“你将头抬起来!”
眼前的人似乎有些迟疑,但仍旧缓慢的扬起了头,对上那双温情的眸,心不禁一惊,痴痴的望着没了魂的样子。
一边传来嘲弄的笑声,翠香自是见过别人见自家公主的模样后,皆都是这幅犯傻的样子,不禁骂了声,呆子!
姬影给了她一个眼神,转回目光,轻轻的问了声,“叫什么名字?”
……
半天没得到答案,翠香用脚踢了踢那人,“三公主问你名字呢?”
公主?他在心里默念着,当日他醒来,众人便告知他,救他的是她们的公主,难道……
“奴才易水年!”
“易水年?膳间的?”
“回公主,是的。”
姬影灵机一动,“甚好,以后你就给本宫送点心来吧。翠香我们走吧!”
“啊……是,公主!”
姬影起身,款款朝自己行宫的方向走去,翠香不安的跟在身后,弄不明白主子是什么意思。
“公主,公主,你这是……”
“我也不知道。”姬影答得理所当然,赶紧捂嘴而笑。连她自己都弄不懂为何当时会有那样的一个命令,就因为翠香责骂他的时候,他的姿态是不卑不亢?
转过长廊,姬影定住了,又一回身,悄悄的回身望去,瞧那人已经默默的收拾好地上的东西,重新站起身来,那一眼竟可以让姬影也觉得炫目,即使穿着下等宫人的衣装,可阳光射在他身上竟是这般的耀眼。
姬影微笑着目送那道影像消失在阳光尽头,转回头,发现翠香这丫头竟也意犹未尽的望着同一个方向。
想来,自己莫名其妙的命令也并非任性而为吧。
或者,走了个九歌,来的便是易水年。
此后,易水年便长长进出姬影的行宫——宛榭。
去时,有时见姬影在浅眠,娇小的身形闲适的躺在贵妃塌上,贵气华贵,仿似周围弥漫的都是梦里香;有时姬影依窗拿着书卷,轻声的念着,百般柔肠;有时姬影只是闲散的弹着古琴,一拨一挑,皆是惊心动魄……
然而,只有那一次回廊上的相遇,她与他说了些话,便不曾多言半句了。似乎她早已不记得他这人,想到这儿易水年不免黯然起来。
他知道她是南照国最受宠爱的公主,他知道她将会是南照国最美丽的女子,他知道她仅比他小一岁,他知道她才华出众,他知道她与他还有很长的距离……很长!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每次她都在急切的等待他的到来,他来了又要装作不在意的样子,他走时,她怅然所失的望着远去的身影。
翠香笑称她是情窦初开,却被她一个严厉的眼神给止了嘴。
姬影何尝不知,女子十五及笄待嫁,多少心思她自小比谁都明白的多。只是众人都应懂,她的未来不是自己可以左右的,所以她羡慕着九歌自小的无拘无束,万般心思其他人又怎会知道,而且,她尚有宏图之志,那样的心思更是不能让人知晓的。
恨恨的捏了捏手中的点心。
不甘啊,姬影不甘啊!
翠香见主子这般,更惧怕的低下头去,哪还敢说半句玩笑话。
姬影摆摆手,屏退了左右侍从,一个人呆呆的坐在窗前抚了半晌的琴,且均不见易水年这个人。
每日仍旧有点心送来,皆让翠香倒掉。翠香不禁冷颤,想三公主不过豆蔻之年,竟也有着她母后秀芸王后的狠绝。
悻悻随时警惕着。
时过半月都是这样过来的,宫内宫外一片安宁。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有时翠香的声音,姬影有些头疼的挑着琴弦,一个心烦,弦断。
一时愤然,冲出外室,“何事须得这般吵嚷,翠香你胆子怎可越来越大了。”
翠香一听是主子的声音立马声音小了起来,忙跪下赔罪,“禀公主,是这奴才,将公主最喜爱的花瓶弄坏了。”
姬影看了看一边的碎片,看了看一直在地上哆嗦的奴才,刚想说什么,一眼撇见奴才身边的食盒……
“怎是你送点心来?本宫不是吩咐过要易水年送来的,怎么他敢违命不成?”
“回……回三公主……易水年受了伤,总……总管大……大人命他休息……休息几日……特、特、特命奴才来……来……饶命啊!公主,奴才不是有意的,请公主饶小人一命!”
姬影揉揉眉心,想又是翠香这丫头将这奴才吓成这样的。
“没你事儿,退下去!”
“谢公主,谢公主!”
姬影一个拂袖转回内室,想到易水年受伤了,不禁也是面目的担心。一个人整天就愁眉苦脸的坐在床榻上,连王后请晚宴都悻悻的谢绝了。
“翠香!你去那些药,快点!”
翠香说是麻利,立马包好了一大堆的宫廷灵药,自己主子的心思又有谁比自己明白呢。她也早料到公主会去探望易水年那奴才的。
是黑的夜,翠香在跟前领着路,到了膳间奴才们住的行馆。
站在门前,姬影不禁愣了愣,房子明显比自己之前见过的破旧陈旧的许多,里面也没有飘出檀香的问道,这真的是人住的地方吗?
“翠香,你说这儿是有人住的?”
翠香愕然,不想自家主子竟是如此的高高在上,世间有多少比这还差的地方,众人皆想住进王宫这样的地方,只应这儿至少可以供人衣食无忧,否则当年自己也不会被父母卖进宫当奴婢。而这些皇室们的王子公主们又有几人懂得何谓人间疾苦,怕只有当时爱四处胡闹的九公主才不会大惊小怪吧。
她欠欠身,“回公主,奴婢们平日住的都是这里的。”
姬影似乎也是不好意思的咳了咳嗓子。抬了抬手,示意翠香继续带路。
走进院落,灯光全暗下来了,凉飕飕的风吹来,姬影不觉的收了收肩上的披风,而此时翠香也愁着怎么找易水年时,姬影已经从她身边掠过。
寻过去,院落中间坐着的白衣少年不正就是易水年吗。
易水年仰望着天空里的明月,惨白如明镜。想当初自己千方百计的逃了出来,来到了这人生地陌的南照已然两年。家乡如何,亲人是否安好?又有多久才可以回到那已然遥远的地方。
“易水年!”
这声柔柔的声音,唤着他的名。这声音怕是一辈子都记得的。
视线放平,瞧那娇小的女孩儿缓缓走来,恍如梦境。
“三公主!”
他跪拜于她,心甘情愿。
她淡笑,招来翠香,“我听说你伤着了,就来看看你。”
“奴才只是干活儿的时候,划破了手,不碍事。有劳公主。”
“翠香,把药给易水年!”然后转过头笑盈盈的对着他,“这些都是平日里父王放我寝宫的东西,反正也用不着就给你拿了些来。”
“奴才谢公主。”
姬影无谓的耸耸肩,顺势坐在了一旁的石凳上,晃了晃手,让翠香站了远些,“你干嘛还跪着,起来说话!”
“谢公主!”
易水年站起身来,背着月光,姬影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她知道他长得俊俏,可不想一双眼也可以这样的透着让人心魄的光。
而此时,姬影又何尝知道,坐落在月光中的自己有给了易水年多少的震撼。
所谓,美不可方物。
俩人相识无语。
“咳!你们怎么住在这样一个地方?”
姬影先打破僵局,匆匆找了个题儿问了起来。
“公主以为奴才应该住在什么地方?”易水年不答反问。
咋一听,姬影微微一愣,易水年也暗叫不好,一直的隐忍怎会如此冒失。然而,姬影却不知为何似乎很是高兴的样子,论之王宫内外又有谁敢这样跟她说话。于是轻轻的笑了起来……
“这样一个地方,不是不应该住人的吗?破烂不堪,怎可以容人呢?”
“公主不知,世间有多少疾苦的人吃不饱穿不暖,甚至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像王宫这般有屋有顶,四壁皆全的地方可以上上的好地方……”
姬影望着那张一张一合的嘴,听着自己从不知的世间事,想自己竟是如此的无知。
“你可否答应我带我出宫?”
“公主?!”
“公主!”
易水年和翠香不禁惊叫了起来,这个公主也未免太大胆了吧。
“其实我很是羡慕九歌有锦娘的陪伴畅游人间,不知你可否也陪我走上几遭?”
“公主。”
“可否?”
“奴才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