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哑舒了口气，感觉熏香有一股微微辛辣的芳香气味，闻过之后脑袋里沉沉地，有些嗜睡，同时全身的酸痛尤其是胸腹处的痛确实减轻了些。
李惜零饶有兴致打量了萧哑一阵。半晌，她道：“昨晚，有一个人从我手上拿走了一样不属于他的东西……”她边说边注意萧哑脸上的反应。
萧哑心里搁愣一下，下意识地想，自己的手上应该没有她要的东西。
“那个东西黄澄澄的，在夜里会发出犹如白昼的亮光。有些人也很想要，尽管处理起来有些麻烦，但我们的人最终还是当面拿到了那个东西。可是最后却被一人抢走了。那个人长得和你有十分相像，该不会就是你吧？”
萧哑摇了摇头，“我不记得有这件事。”
“可是青蜂传影可从来没失言过，你不觉得应该好好解释一下么？”李惜零道。
萧哑道：“我确实不记得有这件事，也没什么好解释的，我该走了。告……”
萧哑一个“辞”字没有说出口，李惜零突然将她的手爪伸向萧哑的胸口。
萧哑一惊，以为李惜零要动手，一刹那间前胸后背处一凉。双手下意识地抬起抵挡，却被李惜零稳稳避开来手，又伸向萧雅的手臂。萧哑措手不及，被李惜零拖住一只手臂向她一拉，再一卡按住在桌案之上。萧哑犹如被对方纤纤素手捏住了七寸，顿觉上身的伤口一麻，接着不知为何感觉一股难以抵挡的酸软，手臂软软地垂下，上身无力地趴在桌案上。
李惜零轻轻一手将浑身浸了醋般的萧哑托起，纤纤的手指麻利地将萧哑的里里外外身上都翻了个透，却一无所获。李惜零凝眸思索，一时不动。萧哑感觉一股奇异的触感瞬间透过对方的手指传导到了自己的心上，一股过电般的快感在心尖上溜过。刹那间手脚无力，感觉不到躯体的存在。直到对方的手指离开，快感也渐消失去。萧哑才若有所失地抬头看来。却见李惜零灿烂锦绣的脸上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萧哑一醉。
李惜零蹙眉道：“什么都没有，难道是我……”半晌又将萧哑的身子和面似的翻了个个儿。将他的其中一只手臂放在桌案上，轻轻一舒皓腕，手指捻住脉息道：“奇怪，非但没有任何迹象……为何体内也是一片萧冷？”
萧哑身上麻劲过去，渐渐苏醒。突然发觉自己正以奇怪的姿势仰面对着李惜零，不知为何脸上一阵烧热，赶紧挣扎了起来。李惜零似未所觉，沉浸在自己的天地里，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萧哑犹如一条离水的泥鳅挣扎在她的手掌下，李惜零只是在萧哑的关节处一拍，萧哑就霍地恢复了麻态。这是一种清醒而难以掌控自我身体的糟糕体验，萧哑异常痛苦地继续以奇怪的姿势躺在李惜零的身前，眼光所及是非礼处，萧哑索性闭上了眼睛，任由对方施为。
萧哑完全被人掌控于股掌之间的感觉李惜零难以体会，她是擅于掌控他人的人。此时，她的灵气在萧哑的经络中穿行，发现大大小小的梗阻有不少处。其它处萧冷瑟瑟，偏偏梗阻处渥热滞涩，同一个人体内呈现冷热不论阴阳冲突的景象，犹如一个漏洞百出，到处都是失水或者起火的隧洞，异常凶险。
李惜零大觉有异，突然沿萧哑的袖口探去，一揭衣袖一下褪到了臂弯处，立刻看到一些与衣服相粘伤处。再揭再看，不由深深震住了。却见萧哑从小臂上连到胳膊，上面深深浅浅的疤迹和伤痕犹如根雕一般浮凸，如草灰一般深埋，如蛇线一般纠缠，红黄白褐色俱全的皮肤上如戈壁一般荒凉。眼前的景象怵目惊心，李惜零却暗自点头，同时心生忌惮。每一个身上布满了伤疤的人，心里都装着沉甸甸的故事，如陈年的酒，醇厚的气息会缓缓漫溢出来。
李惜零沉凝下来，周围安静下来，她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正在这时，楼面栏杆处突然一阵风声，一个白影凭空出现。定睛一看，却是一个浑身修饰白雪也似的青年人。是李惜零乾天门的左右二使之一的飞雪。
飞雪迅速走到李惜零身边，移形换影轻易使出，本事十分了得。李惜零一勾手指，两人附耳密语一阵。
萧哑趁此机会终于脱离了“魔爪”，起身收拾了残局，心里涌起一股深深的羞愧感。
李惜零一皱眉头，看得楼面上所有人一呆。只见飞雪从怀中掏出一个一寸大的小瓷盒递给了李惜零。李惜零接过，打开来从盒里捏出一颗绿豆大小的红色药丸，蹙眉道：“就不能改进一下么？能不能别每次都得吃这么一颗药丸！”
李惜零面现苦笑之色，却还是仰面和一杯水吞了下去。吞完，李惜零舒了口气闭目数息。睁开眼睛的时候，顿时神光湛满。她熟视了萧哑一眼，呵一口气道：“原来如此。”
萧哑既羞愧又不解。
望着萧哑不解的眼神，李惜零却道：“难怪我一直觉得你的身影很熟悉，对这伤口也有些印象。没想到啊没想到，原来我在青蜂传影上查过你。你叫…萧雅，是个暴力分子。遇事采用的方式异常简单、粗暴、但有效。从这一点上来说，我们还真有些共同点呢。呵呵。”
听她这话，萧哑心里不齿，抬头冷冷一笑道：“一个魔教的头头却评价别人家暴力，你不觉得可笑么？”
“呵呵！”李惜零再次爽朗一笑，给人感觉颇像一只狡猾的狐狸。只见她眼现狡黠之色道：“你知道我是幽都教的人？很好，看来你挺了解我的嘛！魔教，一般也只有仙都派的正人君子喜欢以这种贬低别人抬高自己的方式对付令他们恐惧的对手，你也是个仙都派弟子。”
萧哑闭口不言，并不否认。或许此时承认与否认都对现状产生不了多大作用。
“你骗不了我，”李惜零对萧哑道，“先回答你的问题。你们说我们是邪魔外道，然而我们更希望被称之为斗士。可笑么？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不亦乐乎！没什么可笑的，幽都人出身于北极幽族，向来讲求实效。你们说可笑不可笑，我们却只管有效不有效。能用最简单的方式单刀直入就绝不要拖泥带水。本来幽都教与仙都派可以和平共处，各自发展的，但你们反对我们的教义，视我们为异类，逼我们退出，那我们就得好好教教你们怎么为人处事。天道好还，报应不爽，所以就发生后面的许多事情。你们是该痛定思痛了！”
“不亦乐乎，只要达成目的，就可以不择手段了么？”萧哑心里被对方的侃侃而谈刺痛着精神，额头上的太阳穴处血液突突地跳动着，红着眼圈道：“海神庄的事是你们弄的吧？两次偷袭仙都山，战端也是你们挑起的吧？”
“看来你没少跟我们打交道。”李惜零道，“海神庄包围战是青姝指挥的，第一场仙都突袭是我师傅亲手策划的，第二场真金白银狭路相逢的硬撼是我师傅临时闭关了，才把指挥权交给了朱基叔叔。”
“就因为你们挑起战端，才死了很多人。而这些人本来可以不用死。”萧哑痛苦地回忆着。
“死生有命，死是必然的，反抗与对付反抗的暴动是要流血牺牲的……”
“别扯他妈的命！输不起！”萧哑捶案暴喝道，只见他双目血红，挥舞着捏紧的拳头，“没有谁的生命值得被牺牲，甘当牺牲品。每我当想起海神庄密林里排成一排垒成一摞的身体，他们死状各异，定格在生命中的最后一刻，我的心里就像刀割一样。一次次的，我的眼睛里堆满的是残缺的尸体，腐烂的尸块，肝脑涂地……如果知道他们知道他们的下场如此，他们还会去赴汤蹈火么？”
“无论对哪个族群来说，战士的鲜血都是不会白流的。”李惜零动容地道，“只要还有斗争存在，就会有人不停牺牲，想要海天换日，不经过流血不牺牲是不可能实现的。”
“……可我们现在谈论的是别人的生死！”萧哑呼呼喘气。
“我想我跟你说的是一回事……”
“放屁！”萧哑怒道，“无论是青姝抑或是李重元，谁都不能随随便便决定别人的生死！”
“如此无礼，竟敢直呼教主名讳！”飞雪上前一步道，却被李惜零阻拦。
李惜零道：“在他人子女面前直呼对方父母的名讳，我想这在你们大周并不是很礼貌的行为吧！”
萧哑一拍桌案道：“就你有父母，别人都是无父无母，凭空出来的么？”
萧哑瞪着眼像一只斗鸡，李惜零脸色十分难堪地盯着他。两人的眼神对峙了数息。最终李惜零舒了一口气，先松懈了下来，她不解地道：“真想不明白你一个仙都派的叛徒为何还会为了仙都派如此义正辞严！”
萧哑像是一个溺水者头顶又被踩了一脚，心中充满了悲愤需要发泄，突然起身一把掀翻了桌案。
桌案翻飞，杯盏狼藉，茶水溅射。楼内的护卫震惊的刹那，来不及反应。
李惜零保持着坐姿，身影向后漂移。飞雪也拍出一掌击向萧雅。
萧哑浑身冷却，心里却有一股火，感觉浑身一股难以抑制的气息涌向心头，非发泄不可，毫不犹豫一掌迎向飞雪。他将这几年来所受的愤懑和惊骇都化在了这一掌里，掌风如惊雷一般。两掌甫接即分，一股冷气涌入萧哑的体内。又接又分，萧哑全身一震，体内雄浑的肃杀之气当即反扑，不仅迅速筑起一道堤坝将对方的灵气浪潮挡住，还反过头来包围了对方长驱而来的灵气，将之分割吃了个干净。再接再分，飞雪的灵气形成的浪潮随之退却，接着肃杀之气形成的大潮杀向对方的防线，一路长驱直入漫过对手的堤岸。飞雪节节败退，萧哑如入无人之境。一路畅行无阻地抵达了对方嶷然的城墙下。铁桶般围实，对方厉兵秣马如临大敌，肃杀之气攻城令下，摧枯拉朽地摧毁了瓮城，越过了城墙，解放了城门，一时间城内四处火起杀声震天，飞雪灵气的防御阵仗轰然崩塌。
只是一霎，眨眼间萧哑与飞雪之间的灵气已经过一场大战的洗礼。胜负已分，飞雪完全没想到对手其貌不扬的面庞下竟蕴藏如此雄厚的灵气。两人灵力悬殊，犹如全力打在了一块铁板上，飞雪不仅不能伤得萧哑分毫，反而被反弹力弹飞了——被萧雅的反击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