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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突袭威远营(三)

澳夷老汉的家,虽说有个很小的院子,但里面其实只有一间房,院墙早已是破败不堪,多处地方均可以直接进入的,院内堆放着一些杂七杂八的农家东西,

王新社和王新繁小心的看过周围环境后,确定无有异常,这才引着段鹏等人进了院内,而那七,八个军士,则守卫在院子内的那些缺口之处。老汉家的房门是关着的,不过这种关与不关,差别不是很大的,轻轻一推即可进入的,想来这穷老汉家也没有什么可值得给人家来偷的。

众人一进入屋内,马上觉得像入了个黑屋子里似的,光线立刻暗了下来,墙角处,一团黑乎乎的地方“嘎吱”响了一下,接着,一个人影慢慢的显现了出来,从身形看,应该是坐着的,但似乎对这些已经习以为常了,想必这威远营里的人经常如此般的了。托雷斯开口说话了,叽哩咕嘟这么几句后,人影马上动了起来,像是掏出了什么,哆哆嗦嗦的把身边的豆油灯给点亮了,捻子很小,点燃后只能发出微弱一点点光,透过这点光线,段鹏认出了这人就是自己曾观察过的那位澳夷老汉,约六十多岁了,繁重的劳作已经让其背,显得有些驼了。

有了光线,老汉看清了屋里的人,更看清了衣着怪异的托雷斯。泪水,刷的一下流了下来,他紧紧抓着托雷斯的手,摇晃着,却没有再说出话来。

“孙瑞杰,问他托雷斯要找的人在不在这里!”段鹏小声地吩咐道。

孙瑞杰一点头,转身面对老汉,也交谈了这么几句。回复段鹏道:“在营里。”

“再问他,营里会有多少人愿意离开这里?”段鹏比较关心这个。

没想到孙瑞杰的这次发问,竟引来了老汉的无比悲哀,他没有直接回复孙瑞杰,而是冲着托雷斯不停的絮叨,段鹏就只能通过孙瑞杰,大致知道了些情况。

原来自一六一三年,缅王阿那毕隆率领军民包围沙廉,击溃葡军后,被俘的三百名葡萄牙人就被关押到了这里,这其中有男也有女。二十八年来,缅军对他们实行了洗脑的方式,禁止说葡语,强迫他们接受缅式教育,并圈在此地耕作农务。迫于生存的压力,有些“灵巧机敏”之人,就顺从了缅军,转而娶缅女或嫁缅男,繁衍了下来,成了缅人中的一员,活的最好;而另一小部分人,则是以托雷斯要找的那位皇室成员为头,拒绝妥协,也就成了营中最受压迫的对象,这部分人现在仅占全营的一小部分了,而且多数是老人了;而最多的一个群体,则是那些个左右摇摆的葡人,他们中,有的娶嫁缅人,有的在同族里娶亲繁衍,但随着时间的过去,更多的人开始转向了顺从。全营,尤其是很多第二代,第三代的葡人,都开始憎恨自己的出身,以拥有缅父,缅母,或会说流利缅语为荣了。年轻美貌点的葡女,更是想尽了一切办法,希望能嫁到蛮莫或阿瓦这样的地方去;而男孩,则只能托各种关系,进奉家中那点可怜的物件,希望能加入缅军,好脱离这威远营。

听完孙瑞杰的这番话,段鹏沉默了好一阵,他能理解这些个事。

“告诉他,领我们去那位皇室成员那里!”段鹏命令道,他打算放弃全部带走的想法了。

就这样,一行人在这澳夷老汉的带领下,快速走了出来。只是,还没到那位那位皇室成员的家门口,就有丛林山地营军士来报:“千总大人,岗哨已全部清除,各伍长也率队到位了,段把总问,是否现在可以行动了?”

“嗯,通知所有弟兄,破门而入!把全部的人驱赶到祭坛处!”

命令一下,很快各处都传来了嘈杂的喊叫声,砸门声和哭喊声。威远营已经缅军运作多年,之前还驻扎有大量缅军的,这些年来眼见葡人逐步的归顺,驻军现几乎都撤走了,转而交由葡人来治的,所以实力完全不能与铁壁关的强兵抗衡的。

此时,皇室成员的家里已经开始有光亮了,透过门缝,能看到里面有人影晃动。站在门口,段鹏给了王新社一个示意,王新社探了探门,后面有东西顶着,只见王新社马步一蹲,运气,“呼”的一掌,就推开了门,而就在这时,门边一根粗木棍刷的一下,就奔王新社的脑袋而来,王新社用手一挡,只听得“咔嚓”一声,木棍断为两截,袭击之人是个澳夷男孩,约十八,九岁的样子,呆站在那里,眼里像是怒火中烧。

那澳夷老汉赶紧上前说话,众人这才进得屋内。趁着他们在说的同时,段鹏迅速打量了下屋里的情况。

和澳夷老汉一样,这里也是只有一间房,里面又住人又烧饭的,烟把屋子里熏得乌黑乌黑的,有张床,上面躺着一个澳夷老妇人,咳嗽着,而一个中年澳夷人,则站立在屋中与托雷斯交谈着。屋里还有一对年轻男女,正看着发生的这一切,段鹏稍微注意了下那女孩,约十七,八岁左右,棕色头发,被梳成两根小辫,垂落在胸前,女孩很漂亮。只是,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段鹏关注到她的衣裳都是缝在了一起的,地上搭起的那简陋木板床,显示她可能就是这样睡觉的。

“孙瑞杰,要他们快点去祭坛处!时间不等人!”段鹏有些着急。

那位中年澳夷人此时已经明白怎么回事了,他刚准备跨门而出时,忽然转身又来到床前,噙泪看着这位与他生死与共过的老妇人。见状,段鹏冲着屋外道:“进来四个人!拆门板和床板,抬这妇人!”

就这样,所有的人都来到了祭坛处,这也是全营最大的一块空地,那位年轻的澳夷女孩,拿了床破被子,盖在妇人身上,始终陪伴着妇人。

此时的祭坛处已围聚了很多的人,但阵线似乎很分明的,一拨是衣着较好的一类人,有缅人也有澳夷人;另一拨则是破衣烂衫的一群人,很少,不超过五十个,多是老人;最大的一个群体,是穿粗衣之人,里面什么人都有。

坛前,点燃了很多的火堆,人群的四周,则是被关隘的军士们包围着,也同样点着许多的火,一些营内的高点之处,闪动着张弓搭箭军士的身影。

祭坛之上,托雷斯正大声的向下面的人说着什么,而坛下,据段鹏观察,至少有一大半的人在茫然中,他们和段鹏一样,完全不清楚托雷斯在说些什么,面对着此番情景,不清楚坛上的托雷斯是种怎样的心情,只有那群破衣烂衫的人群,脸上洋溢着光彩,眼神骤然明亮了起来。

随着托雷斯话语的结束,首先跟随其而行的就是那皇室成员的一家三口人,老妇人被四个军士用床板抬着前行,而后是澳夷老汉,陆续的,破衣烂衫的人群开始随之移动。

突然,那群穿粗衣衣裳的人群中,冲出了一些年少之人,有十来个的样子,从中阻挡住了这群破衣烂衫人的离开,嘴巴里还像是用缅语咒骂着什么,移动的队伍霎时停了下来,连铁壁关的军士们也诧异了起来,为什么样是这样一个群体,而不是那群“富裕”之人出来阻拦。

看此情景,段鹏厉声喝道:“新社,新会!”

两人得令,上前就是左右开弓,他二人也瞧不起这群人,故此出手极重,瞬间就响起了哭爹喊娘的声音,然后散开,这是群欺软怕硬的人,平日里受那些“富贵”之人的气,只好拿那些“不妥协”的人撒气,眼见这群人要离开了,这种恐慌的心理是可以想象到的。

四十多位澳夷人,在关隘军士的护送下,迅速脱离了祭坛处,向着官道方向奔去,而守卫在祭坛周围的军士们,也逐渐的开始收拢,准备撤退。蛮莫城方向,依然没有消息传来。

当队伍撤退到段兴等所率的鸟铳营位置附近时,后面哨探队的人员赶了上来禀报,威远营里有人跟来了,但这次段鹏没有心软,他果断命令丛林山地营的军士射杀,不管后面跟来的是什么样的人,段鹏已经不在意这些人的生死了。活着,也许对他们就是种苟延残喘的日子罢了。不一会,身后即传来了阵阵惨叫声,从声音里可以判断,几乎都是年轻澳夷人发出的,但段鹏对此已经释然了。

待全体人马回转到官道之上时,时间已到了寅时,周围都能听到一些鸟鸣的声响了,段鹏未下令歇息,反而通知各部以更快的速度前行,此时的队伍已开始出现了混乱,各哨各伍的位置都发生了混乱,全然没有了来时的那种井然有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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