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周末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几天来童言俊一直都没有怎么笑过,他不知道莫冰蓝怎么样了。那天他看到她双眼红肿,一定是受了什么委屈,可她一直没有跟他说,他作了几种设想,却也无法印证。他猜不透那天说过的“分开”,是她束手无策的借口,还是三思而后作出的决定。童言俊平躺在床上,却无心睡觉。他觉得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应该找到莫冰蓝问问清楚,这样毫无目的的等待也实在不是什么上策。
决心已定,童言俊拨下莫冰蓝家的电话号码,一边等待接通一边祈祷只她一个人在家并且一次性就找到她。
电话里嘟嘟声连续响了好久都不见有人来听,没有找到莫冰蓝,童言俊有点郁闷,但也庆幸,如果不是莫冰蓝接的电话,她还得小心翼翼地跟家人解释一通。莫冰蓝对打探别人隐私的事情是深恶痛绝的,尤其是接个电话也得给家人做一次详细报告,这对于她简直就是活生生的被扒了皮一样难受。
童言俊翻来覆去,换了好几个姿势,可还是不能让他不想莫冰蓝。这么多年,关心她、爱护她已经成了他的一种不可更改的习惯了,已经深入到了骨髓中去。他总是让着她,由着她撒娇任性,从来都不和她争吵。这一次,他仍然顺着她,只在一边关注着她,耐心地等着她心情平静一点的时候,再回到他身边,回到从前的样子。只是这一次,却似乎特别地漫长,他心神不宁焦躁不安,心里时不时地涌起一种无以名状的疼痛。
再也躺不下去了。童言俊跃身起来,穿上一件外套便出门了。童言俊沿着马路漫无目的地走,希望可以在抬头回首间遇到莫冰蓝。
要入冬了,路旁的树木全都已是瘦骨磷峋,虽是周末,行人也不多,干冷的西风透明透明的,一路吹过来,连一片叶子都没有飞起来,城市的街道因此显得格外简洁明快,就像一幅干干净净的写意的水墨画。
童言俊一直向着一个方向行走,一面在稀稀落落的人流中搜寻莫冰蓝的身影,不知不觉中,那一条本该很热闹的长街便快要到尽头了,繁华尽头,是一片颓丧的濒临拆迁的旧店铺。童言俊突然发觉这座城市原来是如此的小,盛不了那么多找寻的脚步,可是莫冰蓝却连个影子都没有碰到。童言俊苦涩地笑了笑。即使在这样的一个小小的城市里,不期而遇依然是一个小小的奇迹。
路转一个弯,童言俊穿过一条大街,那座梅花水池已经近在眼前了。城市的迅猛扩张将使这一块地方在不久后便变成又一块风水宝地。童言俊背着池水坐在池沿上,看了看林立的楼群间露出的一点渐渐西沉的太阳,今天的广场一反常态的空旷,冷冷清清,仿佛冬雪里的夜晚的长街,只有风的声音和雪的影子。他握着手机,盯着那个已经拨上去的号码,不知道该不该摁下通话键。
太阳下,一群白色的鸽子偶尔盘旋着飞过童言俊头顶的天空,一阵清越悠扬的鸽哨将童言俊的目光牵引到了高远的暮秋的晴空。童言俊久久地盯着天空望,似乎鸽子飞走了影子依然留在天空,直到他觉得仍然有些强烈的阳光让他有点目眩睁不开眼,这才低下头闭上眼睛,稍稍地休息一下。等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竟然看见了他寻寻觅觅找不见的莫冰蓝,她正站在自己面前,长长了的头发在秋风中轻轻地飘动,表情似笑非笑,有一种冰雪初融的暖意和悲凉,似乎在诉说着千万心事。
童言俊看着莫冰蓝,惊喜地站起来,上前一步走近莫冰蓝,用双手扶住她的肩,仔细地看着她,看着她似乎瘦了一些的有点憔悴的脸庞,仿佛被芒刺深深地扎了一下,一直疼到心里去了。他的手顺着莫冰蓝的手臂滑下去,握住她冰凉的双手,举到自己的胸口。莫冰蓝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微微地别过头去,微微地蜷起左手,试图把她的左手从童言俊的掌心里抽出去,去没有成功,童言俊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没有松开。
“蓝,你怎么了?怎么了?你的手怎么会受伤了啊?”
莫冰蓝不再挣扎,她本不想让这天底下第二个人看到自己手心里丑陋的伤口,可是现在她已经无力回天了,那道刻骨铭心的结了痂的伤口已经深深地映入了童言俊的眼睛里。童言俊终于知道了真实的情况,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莫冰蓝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而且都是因为他的直接或间接的原因。童言俊轻轻地为莫冰蓝抹去脸上的泪水,来不及思考,一把将她紧紧地搂在了自己的怀里。
莫冰蓝把头枕在童言俊的肩头,泪水却更加汹涌而出。心里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全感,有了一种可靠的依靠,在受伤的时候,难过的时候……莫冰蓝缓缓地抬起手臂,环住了童言俊的腰。
“蓝,对不起,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童言俊摸索着莫冰蓝的头发,喃喃地说着,“你以前不是有什么事都告诉小俊哥哥的吗?你受了这么多委屈,可你为什么都不对我说啊?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啊,你有什么委屈你要说出来啊,不要总憋在心里,这样我会很难过的你知道吗?”
莫冰蓝呜咽着答应着他,连连点着头,她的头发便一下一下地扫着童言俊脖子,痒痒的。童言俊搂着她,不敢放松,仿佛她已是他身体不可分割的一个部分,稍一不慎就会失去。
晚自习前的休息时间,教室里有点闹,童言俊拿了一张DVD过来递给莫冰蓝。莫冰蓝看看童言俊,又低下头看看手中的碟,是《乱世佳人》,很久以前莫冰蓝在童言俊家书房的大书架上看到那本书,上下卷,厚厚的两本,一直想看看却都没付诸于行动,便许诺等到高考结束了再狂补一通。
“那天一个人去书展,在书店里头碰到了,就买了来。”
“让我看吗?可是我看不了啊,我们家没有可以播得了DVD的东西了。”莫冰蓝有点遗撼地皱皱眉头对童言俊说。
“嗯?”童言俊的眉头微微拧了一下,继而舒展开来,“嗯,这样吧,考完试我们一起去我家看,到时把向紫菀、齐波和方绪海也叫过来,大家一起乐一下怎么样啊?”
莫冰蓝点点头,笑得很开心。童言俊轻轻地揉了一下莫冰蓝的头发,回到自己的座位去了。
“小两口不闹矛盾啦,这就和好啦?还要送个东西呢,给我看看!”
莫冰蓝把DVD递到谢晓选手上,敛住微笑嘟起嘴:“哎呀,你别给我胡说八道啦!”
谢晓选不说话,只管看着莫冰蓝笑。一直沉默的向紫菀轻轻碰了一下莫冰蓝,莫冰蓝转过头看了看向紫菀,对她点了点头,拉了拉谢晓选的头发:“不理你啦,我出去了。”
向紫菀和莫冰蓝来到天桥上,向紫菀坐在石栏上面,双手支在石栏的边缘上,两只脚挂在半空,轻轻地晃动着。莫冰蓝没有坐,而是倚栏而立。冰冷的风一阵一阵地吹过来,莫冰蓝的头发在黑夜的风里飘动,如幻影一般。
“你的头发又长了。”
莫冰蓝回过头,淡淡地对向紫菀笑笑,又将目光移向了北方的夜空,大勺状的北斗星正高高地挂在天空。莫冰蓝从来没有认出过哪一颗才是指着正北方的北极星。
“真的,冰冰,我也觉得你不应该和陈灏在一起。你不用因为他难过。真的。”
莫冰蓝平静地看着向紫菀,等待着她的下文。
“那天晚上你走后,陈灏冲着我们嚷嚷着:‘随她去,不管她,我们继续,继续,别让她扫了我们的兴致。袁夏,你别伤心,我让她给你道歉!’他喝得大醉,没有回学校,和袁夏、陆小曼一起走了。她们一起在外面租房子的。你知道,她们都是学美术的。我去过那里一次,有三个房间,两间作了卧室,一间便是客厅兼画室了吧,里面放着画架和好多颜料什么的……”向紫菀说到这里便停住了,那晚之后的具体事情她并不知道,她不想因为自己说过的一些无关紧要的话而误导了莫冰蓝,引起她的误会。
“你不用说了。那晚怎么样,实在与我没有什么太大关系。他要怎么样,那是他的自由。”莫冰蓝停了一下,话峰一转,便把话题引到了向紫菀身上,“你还是说说你和程琛到底想怎么样呢?他似乎很痛苦。”
“太迟了。”向紫菀说起这事心里就涌起一阵苍凉的悲哀,“他的柔情都不是为我而准备的。他不可能忘了她。”
“其实他找过我,他说他真的很在乎你,他希望你可以给他一些时间。那天他跟我说这些的时候,我觉得他是真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