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阆老六,就是女扮男装,面对满天的劈雷,最后坦言自己是女人的阆老六。
木梳喊了一句,“阆老六!”
阆老六转过头来找喊她的人。
此时,大街上没几个人,木梳喊得又非常清晰,她就确定喊声发在骑马的两个人里。
阆老六看木梳有些面熟。在房场躲雷那会儿,第一个站出来的是木梳,随后,是阆老六。这种大义凛然,勇于担当的行为,是容易被人记住的,可是,毕竟相处的时间太短,木梳又是个貌不出众的小伙子,使得阆老六对木梳模模糊糊有点儿印象,就懵懵懂懂的样子。
此时的阆老六,完全是女人的装扮,头发和胸都放开了。
木梳想到,“阆老六”不一定是她的真名,既然她已经不避讳自已是个女的了,就又冲她喊道,“阆姐!”
阆老六最终确定了是谁在叫她,就“啊啊”的。
木梳翻身一蹿,跳下马来,奔向阆老六,说,“阆姐,你不记得我了?”
阆老六仍是记得不确实,只顾“啊啊”的。
木梳说,“在房场,站出来挡雷的?大命人?”
“啊——”阆老六倏然想起,拍打一下木梳,说,“兄弟呀!怎么是你!”
阆老六分外惊喜,她真没想到在镇子上能遇到木梳。
“你到镇子干啥来了?”阆老六问。
木梳想说在这里干活,但又不知自己干什么活儿,就说,“有点事儿。大姐,你在镇子干什么?”
“我在这儿做饭,给镇长家的工地做饭,”阆老六说,“哎,你们每天吃的饭,就是我们这里做的!”
阆老六显然不认识镇长,她说到镇长,而镇长就在她的面前,她连招呼都不打。
木梳回头看一眼镇长,说,“送一次饭,这么老远?你……”木梳说到这里,捂捂胸,摩挲摩挲头发,说,“不这样了?”
——意思是,不女扮男装了?
“不地啦,”阆老六说,“一个做饭的,不像房场——谁没吃过女人做的饭呢?”
“那你以前怎么没到这里来?”木梳问。
阆老六说,“以前不知道镇上还有活儿,还有这样的活儿。再者说,咱那里离镇上太远,半个时辰都走不到,要点卯,得起多大的早?晚上回去,也黢黑的了。”
“那你做饭还不是要早起?”木梳问。
阆老六说,“我就在这里住,三天两头地回一趟家,和我们这里的头儿说好了,回家的时候,可以坐送饭的车回,第二天一早,再坐送饭的车回来。”
说到这里,她瞄了镇长一眼,感到镇长不是寻常之辈,最起码和镇长有瓜葛,就说,“我家里有个两岁的孩子,还有年迈的父、母,我怎么也要照顾一眼,但我尽快就赶回来,一般不耽误活计。”
“好好,好,阆大姐,那你忙,我到那边去。”木梳说。
镇长在马上等着,自己怎么能和人拉上长篇儿唠起来没完了?
木梳说完,走了回来,上了马,向阆老六招了招手,走了。
这时,阆老六才反应到木梳骑了一匹马,想招呼住木梳,说句什么,最终没说出来,晃了晃头,喃着声说,“大命人呐……”
在马上,镇长问木梳,“你们怎么认识的?”
木梳小心地看了一眼镇长,说,“你知道她是个女的?”
“你不管她叫姐吗?”镇长笑眯眯地说。
木梳才放心来,“你让女人在你这干活儿?”
镇长明白是咋回事了,他说,“分干啥,做饭可以,刚才那人讲话了,‘谁没吃过女人做的饭呢?’别的,不行——她在你们房场干过?”
木梳“嗯”了一声。
“怎么回事?”镇长问,“女扮男装?”
木梳又“嗯”了一声。
“干多久?”镇长警惕地问。
“她还没等干,就打雷了,你忘了有一天?”木梳提示镇长说,“还没来得及干活,就打雷了,那家伙的,镇子里没听见吗?”
镇长忆起了那一天的情形。再一个,他相信木梳,他认为,木梳不仅聪明、学识渊博,而且非常诚实。
不是木梳说出的这件事,齐鲁苏海要查一番那个女人,到底在房场里干没干活儿,要是干了,他不仅要狠狠地惩罚工头,而且,那处已经盖起的房子,要全部毁掉。因为,那是被女人的手碰过的,那就相当不洁,即便盖上,也会倒的。木梳他们盖得虽然不是“品”字形要塞,但却是要塞的附属部分,好像是后勤补给的房舍。
镇长齐鲁苏海忽然想起了什么,他说,“刚才听那女人说话,我才想起来,你完全可以坐着送晚饭的车回去,第二天早上,再坐送早饭的车回来,早饭,可以回到镇子里,在做饭的那个地方吃,他们那里,吃的还能好一些,咸菜的样数还能多些。”
木梳说,“那敢情好了!”
齐鲁苏海说,“今天晚上,你就和他们说去,就说我说的,坐他们的车回去,正好一顺手,把你的薪米也捎回去。”
“那真真是好啊,”木梳说,“大人,你还没说让我干啥呢?”
齐鲁苏海看了木梳一眼,说,“我想,要塞这边定下来,三处城堡,一起动手,你就代我在这里监工。把你的工牌记工的办法,传授给三处的工头——要监督着他们实行,你别太看重他们,他们都是我的奴人,而且,一个比一个笨。不听话,就用鞭子招呼他们。”
“那哪能呢?”木梳说。他想象不出他会向工头举起鞭子。
“能!”齐鲁苏海坚定地说,“你还就得抽他们,他们奴性惯啦,一身奴皮子,不抽他们,不足以显示你的威望!抽!”
木梳干笑笑,没作声。
齐鲁苏海说,“你一脸磨不开的肉,真不好办,这样的话,你连一个月都呆不下去,就得让他们把你熊走了。”
“我可以,抽,他们……”木梳有些迟迟疑疑地说。
齐鲁苏海用手里的马鞭子头儿,敲了一下木梳,谆谆而言,“常言道,‘什么人什么待承’,像你这样的君子,要恭而敬之;像那些奴婢小人,你就要杀伐惩处,毫不客气。别给他们好脸色,什么人才能蹬鼻子上脸?就是那些奴婢小人。这样吧,我这里有一个腰牌,凡归我辖属的地儿,要是不服你管,你就用鞭子抽他们,他们要炸,你就把我给你的腰牌亮出来,他们看了,都得尿了。”
齐鲁苏海说着,从他的腰间解下一块磨得金亮的牌牌,给了木梳。
木梳不肯接,说,“我不要了吧?”
齐鲁苏海说,“要要要,你拿着,哪怕过一段再还给我呢。”
盛情难却,木梳只好把那块腰牌接了过来。
再转个弯,就到了隘口,齐鲁苏海转头笑而对木梳说,“少壮,我考考你:拐过去,就是隘口,有重兵在那里把守,闲杂人等是不让进营地的,你如何不说话,就能进去?”
“不说话?”木梳说。
“不说话。因为,你说什么,也没用,”齐鲁苏海说,“他们是不会放你进去的。”
——这可是真难!这得怎么才能进去呢?
齐鲁苏海始终在盯着木梳看。这个时候,他看到木梳的身体“呼儿了”地动一下,随后就转过头来微微一笑,手成捋胡须状,说,“好。”
——有了以前的经历,齐鲁苏海知道,木梳做出这种动作,是心中有数了,他不知道这是木梳的姥爷又附体了。
转过山弯,远远看到前边守护的兵丁了。
齐鲁苏海勒马而立,笑微微看着木梳。
木梳回以小笑,催马前行。
齐鲁苏海在后边看到,木梳骑着马缓步而行,到了守护的兵丁面前,两个兵丁转过头来看了走向他们的木梳,不仅没有阻拦,反而,一个立正,向木梳行注目礼。
木梳进了营地,立马等在那里。
齐鲁苏海催马上前。守卫的兵当然认识镇长,当然放他进去。齐鲁苏海来到木梳马的后面,停了下来,由衷钦佩地叫了一声,“少壮。”
木梳拨马转过身来,嘴唇衔着镇长给的那块腰牌。
齐鲁苏海“哈哈”大笑,指点着木梳说,“怎么样,看出我给你腰牌的权威了吧?”
“我也要考你。”木梳把腰牌从嘴上拿下来,能张开口说话了,“我把腰牌是面朝下衔着,这是为什么?”
齐鲁苏海指点着木梳说,“少壮,聪明绝顶!”
——齐鲁苏海给木梳的那块腰牌,只有正面有纹理,可辨识;另一面就是一个光面,什么纹理也没有。而木梳是骑在马上,他嘴衔着腰牌,当然要正面朝下,守卫的兵丁才能看清那是镇长所发的腰牌。
两人“哈哈”笑着,并辔走进城堡的修建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