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蜥狂嚎一声,身子猛地向旁一扯,已脱开了贝德,长尾猛地扫去,正中贝德腹部,贝德腾空飞起,重重摔在一旁。那火却未熄,仍烧在巨蜥背上,巨蜥身子急扭,口中怪叫。阿拉瓦见机不可失,翻身站起,几步上前,将地上锁链拿在手中,大喝一声,扑在巨蜥身上。巨蜥背上灼烧,正自扭动,竟顾不上阿拉瓦。阿拉瓦双腿使劲,夹住巨蜥身体,那巨蜥虽然狂扭,竟一时甩不下他。阿拉瓦锁链一绕,已缠上巨蜥颈部,左右手各执一头,用力一拉,要勒死巨蜥。
巨蜥身上着火,气息又紧,叫不出声,却是发起狂来。足下用力,身体已翻了过来,将阿拉瓦压在身下。阿拉瓦紧拽铁链,死不放手。巨蜥往侧一滚,身子又翻了回来,却不停下,身子一翻又将阿拉瓦压住,阿拉瓦仍是紧拉铁链。这滚了两滚,巨蜥背上火已熄了。巨蜥又翻了过来,只觉颈部发紧,气息已窒,巨蜥疯了一般挣扎,阿拉瓦哪肯松手?巨蜥忽地后足使力一蹬,后半身猛地高高仰起,阿拉瓦未料它有此举,双腿竟未夹住,人飞在半空,但双手仍攥着铁链。巨蜥身子着地,阿拉瓦仍在空中,巨蜥前身抬起,朝阿拉瓦猛地一拱,这下劲力惊人,阿拉瓦拉不住铁链,不由松手,向一旁飞去。
巨蜥气息畅通,引颈狂嚎。却不意依诺克已扑到身侧,匕首疾出,已扎进巨蜥身体。巨蜥大痛,又一声怪嚎。依诺克抽出匕首还要再扎,巨蜥身体扭动,已重重撞在依诺克身上。依诺克向后摔出,落在地上,去势未消,又向后几个翻滚。巨蜥连番受袭,已是怒不可遏,急急冲向依诺克。阿拉瓦见情况危急,瞥见铁链还缠在巨蜥颈部,铁链一头就在自己眼前不远,另一头却在贝德左近,阿拉瓦大声喊道:“贝德!去拉铁链,去拉铁链!”说话间,自己已朝铁链冲去,贝德也是连滚带爬扑向铁链。
那巨蜥已冲到依诺克身前,向前猛扑,将依诺克压在身下。依诺克只见一张血口向自己疾咬了下来。
依诺克浑身一紧,只待血口咬下。那两排利齿袭到面前,却竟生生停住,咬不下来。依诺克只见巨蜥颈部锁链收紧,向两旁看去,阿拉瓦与贝德一人一头,正死命拉着铁链。铁链绷紧,竟将巨蜥上半身渐渐提起,下颚正对着自己面门。巨蜥气息不畅,前足腾空,但它毕竟力大,后足撑地,摇晃身体猛烈挣扎起来,阿拉瓦与贝德竟要站立不稳。依诺克右手向旁摸去,已摸到落在一旁的匕首,抬手猛地刺去,“噗”一声,匕首已扎进巨蜥咽喉!
依诺克拔出匕首,却见鲜血一点一点流下,落在沙地上,落在自己的衣服上。那巨蜥又挣扎了几下,几阵抽搐,慢慢地身子垂了下来,不动了。
两头铁链松了下来,阿拉瓦与贝德双双坐倒,两手一张,躺在沙地上,口中喘着气。依诺克躺在地上,任由巨蜥压着自己。
“哈哈!”依诺克笑了一声。“哈哈!”“哈哈!”阿拉瓦与贝德也笑了一声。三人躺在地上,忽然都是哈哈大笑起来。
三人正笑着,忽觉沙地震动。抬身看去,却见不远处沙地渐渐陷下,一双刀臂探了出来,紧接是巨首横齿,长长如蜈蚣般的身子,甲壳上点着黄斑,三对长**替摆动,眨眼间一个庞然大物现于沙地,较之那巨蜥,如同骡子见了骆驼一般。
那沙虫向三人走来,三人都觉阳光一暗,都是半坐在地上,动弹不得。沙虫走到依诺克身前,两条刀臂高举,向下猛扎下来。“噗”一声,扎进了巨蜥后背。那巨蜥本是皮糙肉厚,这条只刀臂扎进,竟如扎豆腐一般。那沙虫拖着巨蜥,渐渐后退,一双后足刨土,退进沙坑中,片刻间带着巨蜥没入沙中,隐去不见了。
三人长出一口气,重重躺倒在地。半晌,三人慢慢爬起,依诺克将匕首入了鞘,放回怀中。阿拉瓦见铁链在那巨蜥拖行中掉落,留在沙地上,便过去拾了起来,缠回腰间。贝德受了巨蜥几下重击,身上疼痛,勉强站起,却见左脚裤腿被巨蜥撕去,露出一截肉。三人各自拍拍沙土,聚拢过来,也不说话,互相用手拍拍对方的背,各自点头,相视而笑。
如此过了片刻,依诺克向贝德道:“伙计,没想到你还会法术?”贝德笑道:“就会这一个。做沙盗的,总得有些绝活。”三人都是一笑。依诺克道:“刚才沙虫来的时候,我以为我们完了。”贝德道:“这沙虫喜欢捕猎巨蜥,对巨蜥血的气味尤其敏感。你身上也沾了巨蜥血,要小心。”依诺克道:“多谢。”阿拉瓦道:“伙计,就说你懂得不少。”三人又是一笑。
依诺克环首四顾茫茫黄沙,又看看贝德,道:“伙计,你打算怎么办?”贝德道:“沙盗那里我回不去了。我往北走走看,根据我们掉下的地方,往北应该有个沙漠驿站,沿途也该有几个绿洲,我应该能撑到哪儿。你呢?”依诺克道:“我想去找我的同伴。我们失踪了没多久,我的伙伴们一定在找我。”贝德道:“如果他们没动的话,你大概应该往西。但难说他们还在不在,没水没粮,你们会有危险。不妨先跟我来,到了驿站,补了水粮,你们再行出发。”依诺克道:“也只好如此。”
三人便一同往北走,贝德所说不假,走到黄昏时分,三人已到驿站。却是几间小木屋子,有些水和食物,还有些衣物与走大漠所需的用具。三人见时候不早,便在驿站住了一晚。第二日一早,三人起了。各自补了些水粮,又取了些厚衣物,以及生火用的器具。大漠里夜晚寒冷,若是要在大漠里过夜,这些便用得着了。
贝德道:“我还要往北。我们可能路途不顺了。”依诺克道:“是的,我要往西南走走看,找找我的伙伴。阿拉瓦,你跟我来吗?”阿拉瓦道:“伙计!我对加什神发过誓,一定算数。我跟你走。”依诺克道:“多谢!”
贝德沉吟道:“这次多亏了你们几次相救。既然你们要去,一路小心。依诺克,如果你能回到你们的队伍,要小心红雀的人。”依诺克心中一动,道:“怎么了?”贝德道:“听我的沙盗伙伴们说,有红雀的人被我们买通了。”依诺克忙道:“你知道是谁吗?”贝德摇摇头道:“我不知道,只知道至少有一个被买通了。所以我们才能一直跟上你们。还有人在阿拉瓦身上作了记号,我们才能找到他。”依诺克一惊,道:“什么记号?”贝德道:“大概是什么气味,沙狐能闻出来的。现在他下过水了,应该没大碍了。”依诺克心道:居然真的有内奸,科尔温所猜是对的。当下与阿拉瓦对视一眼,便道:“太感谢了伙计,我们欠你份情。”贝德笑道:“不,是我欠你们命。一路多保重。”
二人与贝德互道了几句珍重,贝德便向北行去了。依诺克道:“伙计,我们走吧。”阿拉瓦道:“走吧,伙计。”二人便并肩向西行去。
大漠茫茫,二人走了一阵,已是红日高悬。向四周望去,仍是不见人影。二人走了大半日,到现在还未进食,已是饥肠辘辘。二人便找了处地方,坐下休息,吃些干粮。依诺克正要吃,却见远处扬起阵阵沙尘,似是有一队人马过来。依诺克心中暗惊,不知是敌是友。想要找地方躲藏,四周又是空旷。
那队人渐渐走近,走在最前头的,竟是那头红色的单峰驼。依诺克心中一喜,心道:本以为这红驼已经走失,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再仔细看去,不由心下大惊,却见那一行人马约有六、七人,都是骑着骆驼,身穿着卡玛人的服饰,脸上蒙着面,腰里佩着兵刃,朝二人冲来。
依诺克喊道:“阿拉瓦快走,是沙盗!”二人转身就跑。一众蒙面人骑着骆驼,毕竟比二人快上许多,片刻见已然追上。依诺克听身后骆驼脚步声响,已然追近,刚要回头,忽地脑后受了重重一击,依诺克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不知过了多久,依诺克慢慢睁开眼睛,却见一人站在身旁,身穿卡玛服饰,腰间佩刀。依诺克心中惊惧,刚要坐起,却见那人面罩已然摘下,是个二十来岁的男子,脸上肤色发黄,鼻子扁平,双眉斜斜上翘,一双棕眸却很温和,脸上微微带着喜意。看相貌倒是与阿拉瓦有些相似。那人见他醒了,赶忙向旁叫喊道:“霍卡,胡塔瓦克搭!”又俯身伸手将他扶起。依诺克见他十分友善并无敌意。又见二人听见他喊,正朝自己跑过来。一人三十来岁,身材壮实,也是黄肤吊眉,另一人却正是阿拉瓦。
二人跑到身前,阿拉瓦道:“伙计,没事吧?”依诺克隐约已知道是怎么回事,道:“伙计,他们是卡玛人?你的伙伴?”阿拉瓦道:“是的,他们刚才以为你是敌人,才把你打晕了。现在我把事情告诉他们了,他们知道你是朋友。”另一壮汉两手一摊,身子一弯,似是行礼,用生硬地南国话道:“谢谢,朋友,谢谢你帮助阿拉瓦!”依诺克见看着他似乎有些面熟,又听着他南国话生硬,猛然忆起,道:“啊!你是在法赛德小镇伏击我们的醉汉!”那人哈哈笑起来,拍拍他肩膀,道:“是的,朋友!”阿拉瓦又指指那头红骆驼,道:“我的伙伴们路上遇到了这头红骆驼,就把它带上了,没想到又遇上我们了,哈哈。”依诺克道:“也是真巧。”
二人又将剩余几个卡玛人叫了来,与依诺克见了面。共有六、七个人,有高有矮,都是二、三十岁的男子,见了依诺克都是弯身行礼,口中道:“霍卡!”依诺克也欠身还礼,又向阿拉瓦道:“霍卡是什么意思?”阿拉瓦道:“霍卡就是朋友、兄弟的意思。卡玛人之间都是这么称呼。”依诺克了然。
几人向依诺克问了好,都各自回身坐了。阿拉瓦递过一个干面饼,道:“伙计,刚才东西也没吃上,这个你先吃着,我和我的朋友说两句话。”依诺克接了,找了个地方坐下,便吃了起来。他饿了半日,虽只是个干面饼,却也吃得香甜,心中暗想:都说这卡玛人是蛮族,野蛮无礼,未曾开化,刚才看他们都颇为和善,虽是行的异族礼节,却也是彬彬有礼。又向诸卡玛人看去,虽然都是坐姿随意,不拘礼节,但有粮分食、有水分饮,互相之间交谈言语、行为举止,都是颇为友善亲密。依诺克心道:这卡玛人虽然是异教徒,却也懂得伙伴之间友爱。之前阿拉瓦溺水救援,共斗巨蜥,我与他萍水相逢,却也是如伙伴一般。又想:阿拉瓦因为誓言,几番不肯逃跑,虽信的是异教,但也是十分虔诚。
依诺克抬眼向阿拉瓦看去,见他正与另一壮汉说话,心中暗想:他既然已经遇到他伙伴,不知道还肯不肯守着他的誓言?他尽可以说是他伙伴把他救走的,不是他逃走的。他既然遇到同伴,想来没有不跟他们走的道理了。唉,看来我这押送任务,也只能到这里了。却听阿拉瓦与那人说话,说的是卡玛话,自己全然不懂,但二人声音越说越大,似是在争执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