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凡凡常去的那片湖,她将其取名为相思湖,每次来这里,凡凡心里都有一种安全感,一个人悠闲自在,舒适自如,只是望着这碧波荡漾的湖面,总会被勾起一种莫名的相思之情。
她想她可能是太想念她的父母了,从她有记忆开始,便一直在长煜阁,四岁时拜了云瑶上仙为师,居于云清殿。师父对她犹如亲生女儿般宠爱,她也视师父为亲生母亲,可她又时常想起自己的父母,他们到底长什么样子,现在又在哪里。于是,她常在湖边发呆,想各种事情,也想她的父母,可是冥冥中,她觉得自己的思念不仅仅如此。
人间本不再开花,但听师父说,她来的那一年,长煜阁的院子里奇迹般地开了花,地上的,树上的,大大小小,繁盛至极,云瑶上仙见此大喜,觉得这是福照,于是将她取名为云繁繁,百花繁盛的意思。
可是后来,一位德高望重的算命大师说她天生不凡,命中注定身兼大任,但也正因此难得安宁,命里多劳,而繁繁一名太过耀眼,恐怕会招来劫难,抑或操劳一生。本是喜事,但被大师这样一讲,太不平常,到可能招来祸端,云瑶因为心疼担心徒弟,为了保护她的安全,便将繁繁改为凡凡,而且有意遮掩凡凡天生的非常之处,从不轻易告诉其他人,唯望其平凡快乐地得一世安稳。
尽管后来,等她逐渐长大,院子的花便蔓延到了整个长煜阁,百花争奇斗艳,兰熏桂馥,香气浓郁,勾人魂魄,整个云清殿仿若一片花海,但是少有人知道,这种浪漫华丽景致的到来不过因为一女孩的降临。
不过说来,那位算命大师说的还算准确,云凡凡想着,改了云凡凡这个名字之后,自己果然过得很平凡,各个方面都是资质平平,好像自己没有任何优点。可能大师口中的不凡,指的就是她与花之间的奇妙缘分吧。有时,她倒想自己要是不改名字,是否也会像沉笙师兄,还有兰冉师姐一样,身手不凡,资质过人。
唉,云凡凡,你真是没救了,明明自己做不好,还怪什么大师,怪什么名字。
不过有时想想,平凡一点也挺好的,生活平静了点,总比天天大风大浪、日夜操劳的好吧。
相思湖离长煜阁并不远,同位于锦山之中,山下与山上而已,顺着一条几乎已经被荒草淹没的小道向上而行,云凡凡一边走一边跳,只是不愿踩到伸到路中央的小草。
她赶在太阳落下去之前回到了长煜阁,不知怎的,云凡凡却感觉自己的心一直没有收回来,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当时的场景。
她从衣袖里掏出带回来的两朵花,已经萎蔫了,她对着它们轻轻吹了吹,两朵小花立刻如获新生,重新长出根茎叶,她把它们插进青瓷中。
她从回来就一直坐在窗子前发呆。有微风将飘落的几片桃花吹进屋子,与凡凡擦肩而过,似乎在有意挑逗这个满怀心事的少女。可是云凡凡依旧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窗外桃花灼灼,落英如雨,也只能繁芳自赏了。
发呆、发呆、还是发呆,以致于都没有注意到啾啾偷走了她的扇子。
半晌,她稍微回过神儿来,余光扫过院子里的花丛边。
“啾啾!你个大坏蛋,竟敢偷我的扇子!”
她双手叉腰,气得两眼瞪起来,赶紧跑过去。
啾啾是和她一起共度了三年时光的好朋友,调皮却又有灵性,看到主人真的生气的样子,立刻松开口夹着尾巴跑开了。
云凡凡朝啾啾瞪了一眼,扬起手做出了一个要打它的姿势,但每次啾啾知道自己犯了错误之后,总会摆出一副极其可怜兮兮的样子向你求饶,水汪汪的大眼睛里眼泪都快出来了似的,拿他没办法,她只得作罢,赶紧拾起那可怜的扇子,干净雪白的扇面本绣着几株秀美的兰花,素得清新自然,只是无端被啾啾添了它的杰作。啾啾用它那锋利的狗牙在上面留下的圆孔,可谓自成一派,独树一帜,大煞风景。
没办法,啾啾好像一直都处于磨牙期,对很多东西都迫切地用牙齿示好。
凡凡一脸无奈与可惜,也只好作罢,寻了个盒子,端端正正地放了进去。那可是沉笙师兄送给她的礼物,她视如珍宝。
转身间,云凡凡习惯性地摸了摸腰间,却发现自己一直佩戴的玉佩不见了,慌慌张张地环着自己的腰间找了一圈都没有,心里一惊,糟了,定是丢在山下了。
她心里慌慌乱乱的,转念间,心中却又一喜。
晋辰……
几乎是一夜无眠,第二天,为了不耽误平时弟子们练剑,云凡凡起了个大早。
清晨的风很凉,夹杂着湿润泥土气息的空气扑面而来,令人神清气爽,天边刚刚泛起一丝红晕,路旁的草丛中懒洋洋得躺着光晶莹剔透的露珠,享受着属于它们的最后的短暂时光,四周很静,偶尔有几声鸟叫。
不过一会儿,云凡凡便又回到这个熟悉的地方。湖面依旧平滑如镜,清晨的风有些凉,吹醒万物,为这片湖光山色又添了几分灵气。
云凡凡低头找着,眼睛却不时地四下张望,心里企盼着一些其他的事,找着找着,脸上便泛起一丝红晕,情不自禁地笑了笑。
“丢了东西,还这么高兴啊!”
身后突然一阵声音传来,吓了凡凡一跳,转身,果然是昨天的那个晋辰,脸上洋溢着灿然的微笑,笑眯眯地看着她。
云凡凡早就猜到玉佩定是被他拾了去,却又故作试探,撅起小嘴,说道:“你怎么知道我丢了东西?”
她本以为晋辰会慌张地掩饰,不料他伸出手臂,道:“因为我捡到了你丢的东西。”手中玉佩明晃晃的,正是凡凡的。
表现不错,还算爽快,云凡凡笑着接过玉佩,道了声谢。
咳、咳…
晋辰突然咳嗽起来。
她这才注意到晋辰脸色有些发白,嘴唇也毫无血色,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那个…晋、晋辰,你怎么了?”她关切道。
“没事,旧疾了。”晋辰摆摆手。
云凡凡看了看,又想了想,还是决定扶晋辰坐下,然后自己低着头,抿着嘴,毫不犹豫一屁股坐在了他身旁。
晋辰低头看了看云凡凡,不禁微微一笑,忍不住又咳嗽了两声。这次还没等凡凡开口,他便又摆了摆手,示意没事,说道:“早上风有些凉而已。”
云凡凡稍稍放下心来,又瞪大了眼睛的,问道:“你知道我会一大早来?”
晋辰望着远方,漫不经心地嗯了一下。
“怎么知道的?”
“感觉。”
云凡凡“扑哧”一声被逗笑了,她眨眨眼睛,又问道:“男人的感觉也很准吗?”
只听晋辰一本正经地答道:“不,只对某些,或者某个人准。”
话音入耳的一瞬间,云凡凡感觉自己轻飘飘的,整个人都飞起来了一般,她抬头,两人的目光刚好交汇。
晋辰的双目清浅而明澈,泛着温暖的光,睫毛微颤,目光似乎是从世界的另一个尽头穿梭而来,温和含笑中好似带着几分青涩却又孤傲,直直映在她的心底,使她瞬间全身发热,血流加快,不禁的紧张起来。
“你身上的香味,倒是好闻,有几分熟悉。”晋辰轻轻道。
“熟悉?你去过长煜阁?”云凡凡有些吃惊。
“长煜阁?”晋辰说完,摇了摇头。
“我从小就生活在长煜阁,你不知道吗?那是一个很美的地方,也是唯一有鲜花盛开的地方,那里花草繁茂,花香四溢,是其他地方所没有的,我身上的香气就是那里的花香。你没去过长煜阁,又怎会感到这味道熟悉呢?”
晋辰听了一笑,“可能是我在赏花园闻过吧,长煜阁很美吗?”
对呀,云凡凡想了起来,那天晋辰也去了赏花园的,还像个讨厌鬼一样跟在自己身后呢。
云凡凡有些骄傲的说;“那里是我的家,在我眼中,就是人间最美的地方了。你呢?是慕名前来赏花的吗?听起来并不像这附近的人,因为附近的人都知道长煜阁的。”
“我的家,”晋辰望了望远处的天边,“在很远的地方。”
云凡凡愣了愣,又朝着晋辰的目光看去,水天相连,白茫茫一片,不解道:“那你为何来了这里呢?”
“亲人不在了,回家便也没有了意义吧。”晋辰眼中掠过一丝忧伤,只是短短一瞬间,便又换成了一贯的笑意,但那忧伤,还是被凡凡捕捉到了。
她低了头,小声道:“对不起。”
“没事,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早就习惯了。”晋辰淡淡地一笑而过了这个话题,朝着云凡凡咧咧嘴,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
这一笑,和着初升的朝阳,仿佛霎时温柔了山川,温柔了草木,温柔了时光,温柔了全世界,山川、云雾、花草、树木、鸟兽、虫鱼,一切都不再重要,天地之间,仿佛只有他一人。
见此,云凡凡不禁略带羞涩的抿着嘴笑着,她将头转过去,望向远处的崇山峻岭,云雾飘渺,心里止不住的开心。
两人靠着同一块大石头,安静地坐着。清风徐来,两人好像都在欣赏风景,但内心又都在欣赏着对方。
就这样坐着,不靠近,也不远离。就这样笑着,不语,却很美好。
“诶,你看,”云凡凡突然捏了捏晋辰的胳膊,伸手指着斜上方,道,“从这里隐约能看到长煜阁呢。”
白云飘过,崇山峻岭之间放眼望去,一片翠色尽收眼底,峰顶云雾缭绕,忽远忽近,若即若离,就如几笔淡墨,抹在蓝色天边,繁花盛开的长煜阁坐落于半山腰,仿若万里翠色之中点缀着的一抹红。
晋辰点头感叹道:“不错,也该寻个好去处了。”
云凡凡吃了一惊,眼睛瞪得圆圆的,“什么?你是说——”
晋辰看着她,皱了皱眉:“怎么?不欢迎?”
“不、不是,当然欢迎,可是,现在长煜阁还没有到招收新弟子的时间。还有,选拔新弟子,也是有条件的,而且条件颇为严格,比如…”她想说身体强壮,却又被她生生咽了回去。
晋辰笑眯眯地看着凡凡,这种表情让她不禁打了个冷战,“我有关系,也不能进吗?”
他倒也不客气,和自己刚认识多久,就有这种自信,凡凡一时哭笑不得。
晋辰见状忍不住笑了,摆摆手,故作扫兴状:“好了,不为难你了,你等着我就好了。”
云凡凡一时反应不过来,每次和晋辰说话都被他弄得一头雾水,显得呆呆的,一脸茫然地胡乱点了点头,半晌才弄懂了晋辰的意思,他......真的要来长煜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