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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隔天清晨的时候,云凡凡照常起了床。

她比平时早下山了半个小时,时间很早,这时的太阳刚刚露出半个头,洒下一片温柔。赏花园尚未有人前来,小路上偶有昨天的雨水淤积,水面上飘落着几片花瓣,在阳光的映衬下安静地躺着,仿佛已经安然接受了自己的命运,享受着凋零前所剩不多的美丽的自己。路面也异常潮湿,不知是今晨的露水还是昨夜的雨水。

好多花还没从屋子里搬出来,此时园中倒不似昨晚般显得空旷凄凉,青山隐隐,绿叶青青,而云凡凡就安静地坐在赏花园入口旁边的大石头上。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她没有动,其他弟子们下来的时候,她没有动,开始有络绎不绝的游客来赏花的时候,她也没有动。

她只在弟子们从屋子里把花盆搬出的时候,才过去帮了棒忙。其他的时间里,她几乎都坐在那里,看着每一位进来的人。

他们有的结伴而来,一路欢声笑语,有的独自前来,默默赏花而不语,他们笑着的,是安静的笑,默着的,是愉悦的默,唯独她心事重重。

路上行人形形色色,但她只记得有一位男子,文质彬彬,一身素雅装束,站在一棵桃树下,身后三千桃树,花开烂漫,他轻轻携下一朵桃花,眉眼含笑,目光清浅,夕阳打在他的脸上,安静和谐。

这一天,她没有等到那个男子。

接下来的几天里,云凡凡都和丢了魂似的,无论做什么,都不断地往人群里张望,一闲下来,就坐在门口,翘首张望。

但她都亦失望而告终,她掏出那颗夜明珠看了看,眉头微皱,就像看一颗定时炸弹一般,他为什么一直都没有来?这么贵重的东西他不急着拿回去吗,她就在这里,不跑也不逃,她想不通,难道他只是一个过客,现在已经去了其他的地方?若是这样,她算什么,小偷?骗子?

她越发的后悔自己那天的爽约,那天下着大雨,也不知道那个人后来有没有来。

唉,真拿它没辙了。她看着手中的夜明珠,微微发着光,柔和纯正。

“凡凡!”

小夕从她的背后突然间跳出来,大喊大叫,吓得她一哆嗦,手中的珠子差点掉下去。

“诶呀,你干嘛啊,吓死我了。”

“嘿嘿,你这两天可是有点不对劲哦,怎么了,快说,不然大刑伺候!”“诶诶诶,等等!”

云凡凡刚抬起头,就被小夕堵住了嘴。

“怎么了,一惊一乍的。”云凡凡不耐烦地拨开小夕的胳膊。

“让我猜猜,你一定是在赏花园中瞧上了哪家的公子,得了相思病了是不是?”小夕眉毛上挑,露出一副狡黠的笑容,看的云凡凡一身寒意。

“你脑子里整天想什么呢!”云凡凡敲了她一个脑袋壳儿。然后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小夕讲了一遍。又把那夜明珠拿给她看。

“哇塞,这夜明珠,有了它,一辈子都不愁吃喝了吧。”小夕眼睛瞪得大大的,禁不住用手去抚摸。“诶,那个人长得如何?”

“你真是肤浅!”云凡凡给了她一个鄙夷的表情,说完又用手托起了下巴,缓缓说道:“他的长相吧,简直不能用语言来形容。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她暗自念叨着,不禁感叹道。

“喂!云凡凡,说谁肤浅呢!”

“诶呀,明明就是你,我只是在担心,这颗夜明珠怎么办。”

小夕歪这头,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然后嘴角渐渐上扬,朝着凡凡笑了笑,这种表情,云凡凡很是有经验,她就知道,接下来小夕要说的话,可以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

“既然他不来拿,就是送你了呗,人家没准是哪家的公子,不在乎这些呢,保不准,他是看上你了,以这夜明珠作聘礼,说不定哪天他就会带着八抬大轿来迎娶你了呢。”

云凡凡汗颜,她就知道,所以自动过滤掉了。

“到时候啊,你可别忘了我呀,我还指着你享福呢......”

小夕还在不停地说着,云凡凡早就无心听了,你呀还是指着你自己的如意郎君吧,她心想着,也不理小夕,便起身走了。

走出几步之远,她还能听到小夕梦幻般沉浸在自己的美梦里,再走几步,就变成了嘹亮高亢的......大喊大叫。

一切都照常进行着,似乎那天在桃花树下出现的男子只是一个梦,梦醒时分,便消失不见,只有云凡凡手中的夜明珠,依然真实地存在着,提醒着她,那不是梦。

夕阳归去之时,万物归于宁静。

她在湖边靠着一棵古老得不知有几百年历史的大树舒舒服服地坐着,看着夕阳一点点沉下去。她常来这里,这片山清水秀的宝地终究没有被人遗忘。

面前的湖水很蓝,水面很平,偶有微风吹来,荡起微微涟漪。四周的树木枝繁叶茂、苍翠挺拔,透过层层林叶只能看到零碎的天空,使这里显得愈加幽然静雅。

她忽地又想起那个传说。它就如魔障一般,总是时不时的脑海出现。

她从记事起就呆在长煜阁了,同其他人一样,并不知道这传说的真假。有人说,这是事实,还有人挥挥手,笑道,这些都是人们的幻想,人们幻想令人崇拜的对象,用以寄托情感,表达对正义的追求。

总之,虚无的东西无从可考。时间掩盖了一些事,冲走了一些事,使得真相早已面目全非。

世事变幻,沧海横流,人们只是关心着自己生活中的柴米油盐,悲剧渐渐成为人们口中的故事,其中的伤痛也早已被淡化。

云凡凡倒宁愿相信这是真的,她相信真的有那么一个人,为了天下苍生,奉献出自己千年的神力和万年的寿命。她长大在长煜阁,名字就取自这个传说中的长煜战神,致力于降妖除魔,守护百姓的安定生活。人间多处发生妖魔作乱,伤人性命,看似平静的表面实则早已暗流汹涌,如此,长煜阁的建立给人们带来了希望,带来了安宁。

她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神,他们是怎样的呢?是否有着绝色的面容和绝世的武功,周身散发着耀眼的光芒,一笑倾国倾城。她常听师父说,人活一世,还是平平凡凡的好,不必奢求太高的造诣,追求太多,便会活得太累,得到的真情也会变少,免不了平添几分孤独之感。

神仙大概都造诣太深了吧,远离凡世,在可望而不可及的高处,不知有何乐趣。

而具体的孤独是什么味道,她也说不清。

或许是独自坐在湖边思念着自己父母的时候,或许是默默在一边看着沉笙师兄和小夕眉目传情的时候,或许是春意阑珊的时候,或者是夜晚一个人守着星辰而无眠的时候。她总觉得自己是期待着什么的,可是又没有什么可期待的。

思绪便飘到了远方。

她想着,想着想着,便不争气地睡着了。

等云凡凡一觉醒来的时候,朦朦胧胧中看到的已经是那火红的夕阳了。

微风好像从夕阳的那头来,带着暖暖的温度。她懒洋洋地躺着不想起来,这儿可真是个风水宝地,水是温柔的,风是温柔的,就连身后的大树好像也是温柔的,软软的,简直就像自己的床一样。

不对!这种感觉,这么柔软,好像不是大树…

瞬间她的心头一惊,一下子跳了起来。回头一看,吓得腿一软,差点倒下,那是一个人,还是一个男人,穿着一身黑色长袍,懒洋洋的靠在自己刚刚靠着的大树下,而她刚刚竟然靠在他的肩膀上肆无忌惮地呼呼大睡。

“啊!”凡凡万万没想到这里还会有其他人出现,一声惊叫脱口而出。

怎么会凭空出现一个人呢?还就坐在她身边!!!

定睛一看,云凡凡又气又喜,竟是几天前在桃花树下见到的那人。人生第一次有一种气到想哭而又激动到想哭的感觉。

她朝思暮想,哦不对,她左等右等了几天,居然在这里遇到了。

“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只见那男子缓缓站起,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然后伸手指了指岸边上一条支起的鱼竿,道:“钓鱼啊。”

云凡凡有些惊讶,心想着钓鱼干嘛要坐在自己旁边,这样上钩的鱼不就跑了吗,搞的自己真难为情。

做了就是做了,居然这么风轻云淡地否认了。

“刚刚多有冒犯,实在是抱歉,不知公子也喜欢这里的景色,更不知道…更不知道公子喜欢悄无人声地坐在别人身边。”

她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晋辰却笑了,“看来是在下鲁莽了,还请姑娘莫怪。”

他的声音有点低沉,略带沙哑,好像很久都没有开口说过话一般。不过仔细端详一番,倒也算得上是身躯凛凛,相貌堂堂。好吧,说实话,他确实是一表人才,面如冠玉,眉如墨画,第二次见到这张脸,让云凡凡有一种熟悉感,好像在哪见过,只是说不出为什么,他明明在笑,目光却冷冷的,一双眼如寒星,照得凡凡心里凉丝丝的。算了,看在他长的还不错的份上,这件事就不计较了,虽然自己并不是一个肤浅之人,偶尔肤浅一下的感觉不错,还显得自己宽宏大量。

云凡凡掸着身上的尘土,正要开口说“没关系”,却听得身边那人继续说道:“太阳快落山了,夕阳落下,一切都归于平静,从绚丽化为淡然,由七彩归于苍茫,万物随之沉睡,心也随之变得安然宁静。只是,除此之外,还有一份不舍,因为余晖消散,黑暗也将随之到来。”

她被他说得云里雾里的,想了想,觉得这人多半脑子有问题,可这外表却一表堂堂的,并没有什么怪异的地方,看起来挺正常的呀,于是便再想了想,终于她有了最后的判断,......这人肯定是脑子有问题。

她勉强装作笑笑,“有黑暗的到来,才会让人们更加珍惜光明啊!”

凡凡回头,看看他,只见他面朝夕阳,若有所思地站在那,眉目间仿佛流露出淡淡忧伤,夕阳的余晖照在他的脸上,仿若与这美景融为一体,那一瞬间,云凡凡忽地有些出神,仿佛感觉到一丝伤感,竟然站在那发了会儿呆,但随即又缓过神来,感觉自己真是莫名其妙,她想着自己还是赶快回去吧,不然在莫名其妙的人的影响下,自己也就跟着莫名其妙了。

云凡凡急忙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盒子,可不能忘了正事,她现在恨不得把这夜明珠一把塞回男子手中。

“这夜明珠,还你。”

那人转身,愣了愣,她继续说道:“怎么了,不会忘记了吧,这几天一直想还给你的,只是一直找不到你,真是抱歉,你看看,纹丝未动。”

男子打开夜明珠,看了看,还和之前一样,发着温和透明的光。

“那个,不好意思,天色已晚,我要回去了。”

“回去?回哪去?”晋辰眉头一皱,让云凡凡心里一颤。

“这个,当然是回家啊。”她听着虽然有些不舒服,但鉴于礼貌,还是揖了揖手,给了他一个微笑转身便走了。

穿过树林,凡凡忍不住回头望去,只见男子依旧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目光冷峻。瞬时,不知怎得,那张颇感熟悉的面孔,那无厘头的话,云凡凡总是感觉很亲切,居然还想再见到他,可是,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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