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里有一个天然的湖,四季不干涸,在月色的映照下泛着粼粼的波光,湖面倒映着那一轮弯弯的明月。刘翊凝走近湖边,往漆不见底的湖张望了一下,顾宴奢和那些宫女心里不禁万分紧张,宁阳公主要是在她们手上出了什么事,多少个脑袋都不够掉。顾宴奢猜不到她想要做什么,更是紧张的准备伸出手去拦她。
没想到,刘翊凝一个转身,指着身后的湖对顾宴奢说:“顾宴奢,本公主的镯子掉在了湖里,你能帮我捡起来吗?”
此话一出,宫女们不禁在心里暗暗惊叹和为顾宴奢感到担忧,因为她们很少看见公主刻意刁难谁,她对顾宴奢提出这样的要求,分明是在刁难他,都想着肯定是顾宴奢在什么地方得罪了她。还是春的季节,湖水还很冰冷,加上夜里温度本来就低,跳下去更是雪上加霜,宫女们都纷纷替他担心。
顾宴奢低头用铿锵有力的声音说道:“是,公主。”
说完便不管不顾纵身一跃往湖里跳了进去,溅起了大片的水花。他进水的那一刻,湖水冷得都快让他抽筋了,他抹了一把脸抵着寒冷在水里游来游去,他是知道她的心思,她让他跳下去找镯子只不过是想找个借口出气,他便如了她的愿。但是,她始终是不忍心的,在顾宴奢游了几个来回后,因为寒冷体力渐渐不支,在水里由游变成了扑腾,刘翊凝看他如此狼狈,于心不忍,便让人到湖边把他拉了上来。
顾宴奢湿透了,浑身上下滴着水,被寒风一吹更是冷到骨子里了,他冷到颤抖着走过来请罪道:“臣该死,没能找到公主的镯子。”
“罢了,一个镯子而已,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刘翊凝看着他目光里隐忍着什么说不出口,只得别过头不去看他,怅然若失的说。
不出第二天,宫里就传遍了,宁阳公主让顾将军跳湖,背后议论公主的事情传到皇帝耳中,不禁勃然大怒,下令再有议论此事者,立斩不赦。他召来刘翊凝问:“听闻你昨夜让顾宴奢跳湖了?”
“是。”刘翊凝如实回答,“儿臣的镯子掉了,便让他跳下去捞。”
“那捞到没有?”皇帝饶有兴致的问她。
“没有。”
“那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顾宴奢现在正高烧还在外面巡逻着呢。”看着刘翊凝理直气壮回答的样子,皇帝失笑的打趣着。
刘翊凝离开时特地绕路经过顾宴奢巡逻的地方,顾宴奢远远的看见了她,便领着人马向她行礼。刘翊凝瞥了他一眼,见他因发烧而面色绯红,有些不忍的道:“听闻将军昨夜为本公主捞镯子而受寒,怎不好生休息就出来巡逻了。”
“都城守卫之事要紧。”顾宴奢道,他的声音很是沙哑,还夹杂着重重的鼻音。
刘翊凝有些心疼他了,本来是要惩罚他,即使是他受苦受难了也是理所当然,可她却不能做到坐视不管,可能这就是放与放不下的区别吧。
“你们几个继续去巡逻,顾宴奢,跟本公主走。”刘翊凝指着他身后的一批将士说道,顾宴奢定定的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远离。
刘翊凝让顾宴奢跟着她去了另一个议政事的殿,找个借口说与顾将军有要事商量,让宫女都退了下去。环顾四周见四处无人,刘翊凝便大胆的伸手探上他的额头,滚烫瞬间把她的手包围,这么烫,她不禁皱着眉头生气,甚至有些责怪自己昨夜的过分了。
和煦的阳光从窗外投射进来,暖洋洋的,一些阳光洒在他们的身上,看着彼此脸上的光辉,恍如隔世,明明相爱的人就在眼前,可相爱相守为什么就这么难。刘翊凝从没有这么恨过自己的身份,是它,让她与相爱之人错失一辈子。顾宴奢此刻很想转身离去,因为不忍再伤害她,不忍见她日日忧愁,他情愿她恨他,也不要她继续爱他,在她炽热的目光注视之下,顾宴奢落荒而逃转身离去。
本以为会像从前一样潇洒离去,这次却没想到身后的人抱了上来,紧紧的环住他的腰,让他不得前行,这一刻他的心跳漏了一拍,多想转身把她护在怀里一直这样下去。可是他不能,他已是人夫,她也将为人妻,不论从哪种角度,他们都已相隔千里,而他也只能贪恋的享受这片刻的温柔。他一时沉浸在这之中,忘却了彼此的身份,等他从梦中醒来,才惊吓一般环顾了一眼四周把她推开,“公主,不可,万一有人来了。”
“我不管。”刘翊凝赌气一般紧抱着就是不撒手,带着哭腔低声说:“顾宴奢,我们还有机会的。”
“公主,放手吧。”
“顾宴奢,我可以不嫁的,我也不介意你已经娶妻,只要你敢拉着我的手到我父皇面前说我是你的女人,生死我与你同担,荣华富贵我都不要,无论天涯海角,我立马跟你走。”
顾宴奢硬是掰开了环抱住他的手,走前两步疏离的说:“公主,臣是有家室的人。”
有家室?刘翊凝别过头冷笑着说道:“说到底你还是贪生怕死,舍不得荣华富贵。”
“是,臣只是一个贪生怕死的小人,家有年老母亲和妻子,臣不愿放弃这得之不易的一切。”顾宴奢跪在她面前低着头说。
这番话听得刘翊凝都不知自己是怎样经过他的身边走出那道门的,只觉得世界都黯淡失彩了。前一秒还倔强的仰起头让世人看她的高傲,下一秒便在寂寥无人的角落独自抹泪,刺眼的阳光直射她的眼睛,泪水止不住的涌了出来,她用手去想要遮挡,无奈却越流越汹涌。她的世界注定众叛亲离,上天给她高贵的身份,却让她一世永失所爱。
这个结果她早该知道,只是不死心,奢望有新的逆转,顾宴奢要是肯带她走,她也不会走,因为如果她走了,两国战事必起,战事连连生灵涂炭不是她想看到的,后果也不是她能承受的。昭国现在什么情况她是知道的,内忧外患,内有皇子夺嫡,外有强军压境,作为昭国公主,她于公于私都不能这么自私一走了之,她只是在试他,倘若他答应了,她的心只为他一人守,不论结局怎样,日后她也要拼尽全力寻机会与他相聚。可是,他做不到,他不愿与她一起颠沛流离,她的心在某一时刻悄然破碎,这下她便可死心的嫁作他人妇了吧。
世事总是变迁得不能察觉,让人没有一丝防备打击便袭来,不可阻挡的承受下去。纵然是再高贵的人,也逃脱不了命运的默默安排,唯一能做的只是看着自己往命运的漩涡中心走去,是生是死,是万劫不复,还是绝处逢生,不得而知,只待时间告知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