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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秦氏觉醒

同睡一屋的碧月这个时候也被惊醒了,见贾兰吓了一身冷汗,出了一回神,只得忙帮贾兰穿衣服,携着一起往李纨的房间来。彼时合家皆知,无不纳闷,都有些伤心焦急。

经过这又一场梦之后,贾兰开始傻傻分不清楚警幻仙姑和秦可卿来,一来她们两个都到过贾兰的梦中,二来她们都对贾兰进行了谆谆教诲。有时候,贾兰会觉得,或许秦可卿是扮演了梦外警幻仙姑的角色。她既是性启蒙者,承载着让人从风月场中觉醒的任务。

贾兰不得不相信这个夹杂着存在与虚无的玄幻世界,因为他的大嫂子秦可卿就是一个集世俗意趣与观念内蕴于一身的特殊人物。她既是一个自然人,一个活体,一个肉身,又是一个超自然人,一个观念的载体、化身。

在贾兰日常生活的贾府里,秦可卿作为一个生活在世俗中具有七情六欲的自然人,她的现实身份及功能可归纳为:贾蓉的妻子、贾珍的儿媳、贾母的侄孙媳妇、秦业的女儿、秦钟的姐姐等等。

但在贾兰的情幻梦境之中,她的身份则是警幻仙姑的妹妹。来自情天,归于情海,是情的化身。在太虚幻境中掌管“痴情”一司,是钟情的首座,自诩为“天下第一情人”,她的功能是由仙界下凡人间,警幻、拯救颓靡的世情,度脱普天之下那些为情所困的痴男怨女们。

所以在幻境中,她执行着警幻仙姑教育别人走出迷途于正道的意图。而在贾兰的梦外世界中,秦可卿扮演着“淫荡”与“觉醒者”的双重角色。一方面,她不可救药地陷入“情天情海幻情身,情既相逢必主淫”的生活怪圈;另一方面,又深自清醒地认识到百年望族衰落的弊病,并在病入膏肓之时,托梦于贾兰表达她的担忧和策略。

秦可卿在贾府的名声向来不错!那长一辈的想她素日孝顺,平辈的想她素日和睦亲密,下一辈的想她素日慈爱,以及家中仆从老小想她素日怜贫惜贱、爱老慈幼之恩,如今她病入膏肓,残喘于奄奄一息,莫不替她难过着急。

在大家似乎都十分绝望的时候,只有贾兰还心存希望,仙姑一定不会狠心把可卿带走的。任何不便在现实中诉说的内容,总可以借助梦境的虚无形式,富有寓意地宣泄了出来。贾兰已经在梦里表达了对可卿的不舍,仙姑对他一向照顾,这次也一定会满足他的吧!

然而,贾兰又想到,故事里秦可卿是病死了的,难道就因为他的一句话真能改变。他犹记得,曹雪芹先生还浓墨重笔描写了张太医给秦氏看病的情节。张太医看脉息,讲病势,说症候,究病因,就是先告诉凄者秦可卿真的病了,五脏六腑都是病,之后又写王熙风探病,凤姐见秦氏脸上身上的肉都瘦了,出来后就和尤氏说要为媳妇准备后事。可贾兰还是宁愿相信,秦可卿病不至死,就算真的病入膏肓,仙姑也一定可以起死回生。

当然,倘若梦境里的一切都是虚幻的,并不存在什么警幻仙姑、什么起死回生,那么贾兰也不会怪罪任何人,他只会怪罪这个世界。秦可卿的死是贾府这个黑暗王国使她身心备受折磨以致成病而死的。

或许是,理想与现实的矛盾。环境对她既诱惑又压迫,要强而有心计的秦氏要改变自己的处境,保住蓉大奶奶的尊贵地位,就不得不处处小心,步步留意,强装笑脸,上下左右逢源。

尽管她如此艰难地挣扎,可是她的命运并未能改变,或许真的如传言那般,那个身为族长的公公贾珍不顾天理人伦把她当作发泄的目标,她既不敢张扬又不敢自尽,只能屈从,在这样沉重的负担下,她痛苦的煎熬着,最终被压垮。

贾兰胡思乱想着,只听见宁国府那边有人来传话,说已经请来了宫里的太医,正在给蓉大奶奶诊脉、针灸和拔罐,尝试着各种可能的治疗法,不过蓉大奶奶还处于昏死的状态。

贾兰心中的希望又多了一些!他心想,秦可卿是重要人物吗?“金陵十二钗”正册其余十一人均是公侯官宦的高贵出身,她却低贱得只是养生堂的弃婴;连副册、又副册上的人物都要伴随着《红楼梦》故事的终场而终场,独她要在故事的开场时即行离场?

贾兰的双手紧紧握成双拳,手心出着湿嗒嗒的热汗,他竖起双耳,等待着传话的人匆匆跑来。转眼又半个时辰过去了,就在他觉得希望渺茫的时候,东府那边终于再次派人传话来了,只听见那人大声喊道:

“醒了醒了!蓉大奶奶醒过来了!蓉大奶奶醒过来了!”

秦可卿还没有死!这是贾兰作为一名穿越者,在红楼梦的世界里,改变了的第一件事!接下来,还会发生一些什么出人意料的事情,贾兰不禁没有了一点头绪。尤其是秦可卿,他的蓉大嫂子,身为宁国府的长媳,本该一命呜呼的人,会在将来的故事发展中发挥什么样的作用呢?贾兰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第二天,贾兰正在研读《论语》,恰读到《泰伯》这一段:

“曾子有疾,孟敬子问之。曾子言曰:鸟之将死,其呜也哀;人之将死,其也善。……“

又在朱熹《论语集注》看到:“鸟畏死,故呜哀。人穷反本,故占善。”

贾兰突然想起昨晚秦可卿托梦于他说的那番话来,不正应和了曾夫子的这句话吗!鸟将要死时,因为害怕死亡而发出凄婉的哀鸣声。人到了生命的终点,回顾自的一生,临终时往往会说出良苦用心的话来。

贾兰又想起,前一次在梦境中,宁荣二公对警幻仙姑说的话:”吾家自国朝定鼎以来,功名奕世,富贵传流,虽历百年,奈运终数尽,不可挽回者。故遗之子孙虽多,竟无可以继业。“

还有大街小巷里,一些不相干人等的谣传:“如今外面的架子虽没很倒,内囊却也尽上来了。谁知这样钟鸣鼎食之家,翰墨诗书之族,如今的儿孙,竟一代不如一代了!”

想到这些种种,贾兰更加明白了秦可卿托梦之词的意义重大!他在前世就应该明白的,曹公通过秦可卿之口,用卜分浅显的语言说出一个哲学命题:

“常言‘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又道是‘登高必跌重’。……乐极悲生,……否极泰来,荣辱自古周而复始。”

然而,与曹公的设定不同的是,秦可卿托梦给了贾兰,就像贾兰梦游幻境一样,贾兰成了贾府的唯一希望。贾兰虽然并不清楚,他的宝二叔是不是也梦游幻境了,秦可卿是不是也托梦给了王熙凤,但是他十分清楚,不管是贾宝玉还是王熙凤都无法在贾府衰败的时候力挽狂澜。所以,他穿越而来成为贾兰,他注定是贾府的大救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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