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需要三千兵将,两艘帝王战舰,至于粮草以及其他的一应辎重自不必说。”乌鸦国师端坐石鼓,轻描淡写的语气,冷静而又凌厉,仿佛只是在褒贬厨师的手艺。
御花园内,风雨亭中,御林军总统领与郭公公随侍在侧,国王正襟危坐,目光如炬,定定的看着相对而坐的乌鸦国师。
“如你所愿。”国王和蔼的说道。“本王当年深蒙国师厚恩,方有今日之大王国。三千兵将,何足挂齿。只是……本王有个疑问,不知国师可否开解?”即使是位极身尊,贵为一国之主,国王陛下依然葆有略显自苛的谦卑。
乌鸦国师轻声一笑,仿佛看穿一切。“大王有何指教,但说无妨。你我分属异类,原本并无瓜葛。西域沙场,一战结缘,绵延至今。小女子略通奇技淫巧,战场上救你于危难,实为换取进阶之资,得以登堂入室,与王同饮一壶茶,如今金銮殿上,也有小女子立足之地,凡此种种恩遇,全赖大王所赐,小女子微功不抵礼遇,自承受之有愧。今日借兵,实在是不情之请,小女子也有万不得已的苦衷。侃侃妄言,早已是心下羞赧无地。所以,吾王但有所命,我自当一一谨遵便是。”言辞恳切,一改往日顽皮讥诮的口吻。
“本王多年来一直有个心结,百思难解。”国王神情阴郁,语气也突然变得沉重起来。“数十年前那西域一战之后,你不受本王封赏,只恳求与本王立下契约。尽管不曾深信,本王也还是全都照做了。凌渊阁数十年来一直是宫中禁地,无人敢擅闯,好让那清净之地,安放国师尊神。宝塔七日一扫,多年不断,只为能够让国师再现真身。只是这奴奴族幼子之事,你何以数十年前竟能知晓并预言,且言之凿凿——当然,眼下看来,一切都应验了。那一日,守卫营将士通禀宫中,本王见到奴奴族幼子那一刻,天晓得有多惊讶。”国王说完,又补充道。“不要再说什么天机不可泄露这样该死的蠢话,只需要一个忠诚无欺的回答。相信你也不希望让本王带着这个疑惑进棺材吧。”
“进棺材?”乌鸦国师猛地一笑,依然难改讥诮的本性。“国王陛下,如果小女子说出来的真相并不是各位所想的那么简单,又该如何?”她略微一顿,续道。“不瞒大王说,这一百多年来,我们就活在一具黑色铜棺里面。简而言之,我们都已经在棺材里面了。”
此言一出,风雨亭中其他三人俱都骇然失色。
“国师此话怎讲?”宋统领几乎要怀疑自己听错了。
“各位莫急,容我慢慢细说。”乌鸦国师轻酩一口浓茶,然后缓缓说道。“百年前,我们鸦族远在西域——我说的是棺材外面的那个世界,我们勤苦修炼法术,期待有一天幻化成人。谁知凤凰旗大陆两大魔法派系爆发了战争,生灵涂炭,三界震荡。我们鸦族无辜被戾气所袭,修炼的法术也止步不前。后来,正义的一方——凤凰族的族长南敬桓将邪恶的一方——鬼徒门用魔法禁锢在了绝世魔经《玛拉法典》之中,终于换来了凤凰旗的安宁。”国师语气悠远,就如同在梦呓一般。“谁料想,当年南敬桓在收伏邪|教鬼徒门的时候,一个漏网之鱼毫无察觉的逃脱了。尽管负了重伤,他依然在最后一刻,附身于一个十来岁的孩童身上,借他之口,诵读了《玛拉法典》中的门禁咒语,致使绝世魔经焚于鬼火,鬼徒门得以绝境重生。继任族长南天不得已用百年魔咒,将漏网之鱼寄居过的孩童锁于玄棺,沉入海底。鬼徒门所有教|众身负诅咒,远离凤凰旗,逃亡到世间最黑暗的角落,开始了为期百年的放逐生涯。”她说的平淡无奇,其他三人却听得胆战心惊。
想起国师所说“我们都已经在棺材里面了”,郭公公后背一阵发凉,不禁问道:“莫非……我们就是在那一刻被南天的咒语所挟持,进了那……这具棺材?”
“事实上,南天并不具备这般大的道行。”乌鸦国师说。“施咒者另有其人。大千咒乃是凤凰族最高深莫测的咒语,它甚至可以在一个酒杯之中,幻化出五洲四海,日月星辰,将定力不足的人和事通通都祭入其中,形成另一个大千世界。整个鸦族的生灵都万分仰慕这样的绝世魔法。”
“施咒者为何要多此一举?”国王尽管听她娓娓道来,语颇涉妄,不肯就此深信。忽又念及她能将那漫天黑鸦转眼化作斗甲神兵,断不至于为了借兵三千,便胡诌这一段光怪陆离的说辞。“他既然已经将鬼徒门的附身童子封印棺中,鬼徒门也遭受了应有的惩罚,又何须释放大千咒呢?”
“因为,施咒者不是别人,正是棺中童子的爷爷。凤凰族的老阿蛮。”乌鸦国师元神附体,恢复了语带讥诮的口吻。“他爱孙心切,为了不让鬼徒门在百年魔咒失效之后,掳走他的孙子,去做那魔教掌门人,堕入邪门歪道,永世不能翻身,苦心的爷爷便穷尽毕生之力,给那具棺材释放了大千咒,这样一来,即使百年后鬼徒门得到玄棺,也一样很难找到他们的小掌门,鬼徒门也就无法完全脱离诅咒。这真是良苦用心啊。也就在那一刻,大千咒强大的戾气将我们祭入了这个铜棺中的世界。”
“你还是没有回答我,何以你竟会知道奴奴族的事?”国王穷追不舍的问道。
“因为那是大千咒的命门。”乌鸦国师意味深长的眨了眨眼,继续说道。“这世界相生相克,和济共存。大千咒虽然强大,却不可能永远存在。奴奴族的精灵会适时的出现,寻找到这个世界的王者,在最恰当的时机,最关键的地点,它们会撕破大千咒的帷幕,让我们重回玄棺外面的世界。”
“它们?”御林军总统领宋元一脸狐疑的问道。“目前为止,只有张瘸子送来的一只幼子,那傻子还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啾啾。”说着禁不住笑了起来。
“傻子?”看得出来,乌鸦国师有些被激怒了。“他可不是什么傻子,他是我们的救星。大千咒将这个逼仄的棺材变得犹如九洲大陆一样宽广,没有他的带领,我们何年何月才能找到奴奴族的聚居地?”国师意识到自己有些过激,不由得缓了一口气,续道。“想要撕破大千咒,可不是一两只奴奴族精灵就能够办到的。”
“所以……你要借兵三千,就是为了寻找奴奴族?”国王总算理清了来龙去脉。
“不错。奴奴族可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三个五个,十个八个兵将何堪大用!”国师又喝了一口浓茶。“尽管奴奴族终究会履行它们的使命,自行消弥大千咒,但是,造物主从来没有给它们限期,这一天有可能是明日,也有可能是数年,我只希望这一天快些到来,我想早日回到我真正的鸦族家园,所以,我们得赶紧整装出发。”
乌鸦国师望着御花园围墙外面的天空,心里充满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