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白龙圣迹（三）——远古之刃
每个城市都有黑暗的一面，此时此刻，灰喵所在的地下市场，正是“圣咏之城”蒙特利亚光辉外表下，所隐藏的一角黑暗与肮脏。
当然，所谓的地下市场并不是一个占地面积极大的地下室，其实仅仅只是蒙特利亚城的庞大下水道中某一区域。
而且，按照这个城市的黑暗秩序，黑市出现的地点，每天都在下水道中四处转移，如果不是熟悉其规律的人，是很难寻找到踪迹的。
“下水道的味道…”不，应该说是罪恶的味道。
灰喵望着远处角落，某具腐烂的尸体，但相距甚远，且又有破布遮掩，所以也看不出是人是兽，而周围的黑市行人们皆是视若无物，任由尸体腐烂发臭。
黑暗也有黑暗的秩序，不过，灰喵俨然无法接受。
“…哼…”
一席便衣的菲欧娜不屑的扫了一眼周遭的黑市行人，可谓是鱼龙混杂，什么货色都有——偷窃者、盗墓贼、妓女、赏金猎人、情报贩子，以及雇佣兵，甚至还能看到几个凶恶的半兽人。
当然，数量最多还是那些摆摊出货，但却不知身份、不知货源的摊主。他们出售着，也同样收购着许多来路不明的商品，其中是否沾染罪恶，谁又能知道？
虽然本意就是要让猫人剑士招摇过市，但菲欧娜的身份还是太过惹眼，所以，唯独她自己稍稍做了一些打扮，改穿了便衣。
但是，这般作为并不是为了隐藏身份，而是避免一些麻烦——如果是一身军装前来，怕是这个黑市里的所有人都会立刻拔腿就跑。
而作为向导的古尔萨则是一脸无奈，心说，若是只是花点小钱倒也无所谓，但是，一旦和目前风头正劲的灰喵·白色獠牙扯上直接关系，怕是今后的日子也不好过。
【果然还是金盆洗手吧……这么多年了，也该休息了。】
想到这番，又不禁想起来，自己之所以能成为克利瑞斯殿下的补下，不正是因为自己是蒙特利亚黑道势力的头目之一吗？若是金盆洗手了，那岂不是失去利用价值了。
届时，怕是结局更惨。
且不说老爷子心中的诸般杂念，却说跟在他身后的猫人与女剑士，很自然的就被注意到了。
许许多多的黑道人士，瞪大双眼，紧盯着那位身材高瘦的灰毛猫人。
因为，这个猫人可是最近恶名远播的佣兵团伙“破晓者”中的一员，在地下黑市中被“黑剑”悬赏26000弗的重磅人物！其人的肖像，对于蒙特利亚的所有黑道势力而言，已经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传闻中，这个半兽人将“黑剑”派来的杀手团，尽数击杀（其实基本上是米奈特所为）。虽然看现如今右肩上包裹着的层层纱布，可以看出他取得如此战果，并非轻而易举。
但毫无疑问，其人的实力，绝对超乎想象。
难道……会是传说中的精意？！
黑市中的人**头接耳。纵然议论纷纷，但没有一个人会打破这个地下市场保持安静的不成文规定。
“喂喂，这个半兽人倒是嚣张的很，招惹了‘黑剑’，还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出现在黑市里？”有错愕于灰喵如此藐视“黑剑”的人。
也有唯恐天下不乱的好事者：“哟嚯，要是现在黑剑的杀手出现就有意思了。”
“居然和古尔萨老爷子凑在一块？”
“你没听说吗？古尔萨老爷子被那位克利瑞斯王子拿着把柄啊。”
“哈？什么意思？”
“那个劳什子的‘破晓者’，是听了谁的命令才伏杀了‘黑剑’杀手团？”
“哦！！”
类似这样的对话，在下水道黑市中的不断重复着。
忽然，总算是有人注意到了在猫人剑客的身旁，还有另一位本该同样异常显眼的家伙——克利瑞斯的亲信部下，“剑姬”菲欧娜。
“喂喂喂！快看！是…是克利瑞斯的亲信！”悄声传递着这个惊人的消息。
因为这位女将军身着便衣，且猫人剑客吸引了主要的注意力，这才让人太晚发现其存在。若不是她没有身着官衣，这黑市怕是早炸窝了。
不着官衣，也是随着古尔萨而来，似乎不是那位高高在上的王子想把这里一窝捅了。黑市中的提心吊胆黑道们，勉强放心了片刻。
“…………”
这些小声的对话，若是三三两两倒也听不清，但数量一多，类似的对话不断重复的话，灰喵自然也都听到了。
【这家伙的目的达到了。】想到这番，灰喵默默的摇头苦笑。
“啊…到了，到了。呵呵呵…”老人轻笑着在一间临时搭建的帐篷面前驻足。
“…嗯？”定睛一看，相比于周围的那些直接摆在地上的摊位，这一处果然不同。
相比于简陋的“同行”，这位摊主还真是颇为讲究，居然如此显眼的使用帐篷。虽然确实醒目，但也未免太过招摇了。
“这是我的一位老相识，以前也是一个佣兵，后来做了掘土的行当，听说，他最近收到了一件好东西，我想灰喵阁下一定会很有兴趣。”
“老先生，‘掘土’是……？”虽然很想将这个词汇的含义往好处进行想象，但是，灰喵还是隐约间猜到了什么。
“盗墓就是盗墓，你们都干了这行当，还要用这些文字游戏来掩饰给自己看吗？”菲欧娜如是冷嘲道。
果然是盗墓贼啊……
“呵呵呵…”对此，老爷子尴尬的笑了几声。
所谓看破不说破，有些时候心照不宣便好，若是把事情说的太透，反而会搞的太尴尬。
“进去吧。”古尔萨说罢，撩开了帐篷门帘直径走了进去。
灰喵望向女剑士，却见到她也毫不犹豫的跟上前去，于是，叹了叹气，只得跟上脚步。
【我们这伙人，和‘死人’还真有缘。】心中无不残念道。
一进帐篷，便不免叫人小有诧异：整个帐篷内，七零八落的堆放着各式各样的还带着土的古董物件、金银首饰，以及，一些早已锈迹斑斑的金属制品——兵器。
这些物件都充满了一种怪异的土腥味。也不知是不是先入为主而带来的错觉，总之灰喵似乎都闻到物件上还带有尸体腐烂的臭味。
很快目光一扫，看到了一个蜷缩在帐篷一处角落的老迈身影。但是，对方却霎时间对上了灰喵扫来的视线。
虽有几分浑浊，但仍然透着精光。
很警惕的老人。灰喵心中这般想道。
“…嘿嘿嘿…古尔萨，我说你这老东西怎么会找上我，原来又干起黑市中介的行当……？”
讥讽的话语随之而起，角落中的老人慢慢站直了自己的背脊，唔，相比于古尔萨，这老头子隐约间能看出其人身形高大，想必年轻时是一位极其健壮的男人。但此时此刻，这个年迈老头的干枯身体，配上身旁这些带着怪异土味的古董兵器，总有一个令人汗毛立起的既视感。
不过，古尔萨显然不在乎“老相识”的嘲讽，转而很自然的介绍到：
“菲欧娜将军、灰喵阁下，这位是金格尔·芬格。”
闻言，只有灰喵礼貌性的点头致意，但菲欧娜则是冷淡的没有理会。这也是理所应当的，作为贵族，女剑士最最厌恶的就是盗墓贼。
“……？”而名为金格尔的老人挑了挑眉毛，“老东西，听说抱上了大人物的大腿，看来还真没错。怎么？是哪家贵族的坟被我刨了？”
喂！老爷子，明明是盗墓贼，怎么就这么嚣张啊你？难不成有仇么？
“金格尔·芬格，我劝你不要太过放肆，想听听我们搜集到关于你这几年来的盗墓记录吗？还有，你很久没回家了吧？你的家人现在居住的街区，你记得吗？”然而，这样的挑衅并没有惹恼菲欧娜，反而冷唇相讥。
“……”老人的沉默，随之而来。
女剑士似乎很擅长与这样真正的不法分子交谈，明白和这样的货色交涉，不需要多谈什么道德法律，直接的告诉他，你的生死从一开始就拿捏在我们手中，那就够了。
看着此刻言语冷酷，神色傲慢的菲欧娜，灰喵不免讶异，记得今天出门之前，这位女剑士面对同伴们无理取闹时，那气急败坏的窘态，与如今截然不同。
那身为权力者的凛然威势，真是令人印象大改。
这也不难理解。虽然菲欧娜一直对塔其米、灰喵等人有成见，甚至对米奈特这样的夜精灵隐隐有几分不屑，但其实内心中并不把他们归为像是金格尔、古尔萨这样真正的“犯罪分子”。
其实，若不是很理解主君对于光明与黑暗两套秩序的平衡之道，女剑士都恨不得荡平整个罗兰公国的一切黑恶势力。
“…………”明白自身处境的老人金格尔，狠狠的瞪了一眼“老相识”古尔萨，却只得到对方无言的耸肩。
于是，他不悦的再次对上灰喵的目光，不禁问道：“灰喵·白色獠牙是吗？”
“是的。”
“了不起啊年轻人，居然敢挑衅‘黑剑’，你的恶名早已传遍整个蒙特利亚了，我想不久之后，也将传遍洛兰公国、乃至整个多伦多——当然，前提是你能在‘黑剑’接下来的无限刺杀中活下来。现在居然敢到黑市里来？你知道现在帐篷外由多少想要拿你脑袋的赏金猎人吗？难道，你不怕吗？”
老人家似乎看中了猫人的礼貌态度，不由好奇的问道。
这番话，似乎有几分揶揄与欣赏。揶揄是因为，这世上居然有傻瓜敢挑衅这个庞大且恐怖的跨国杀手集团；欣赏，这是因为金格尔就喜欢这样的傻瓜。
不过，从老人玩味的眼神中可以看出，揶揄的成分远在欣赏之上。
“老先生，‘黑剑’做不到无限的刺杀，毕竟，刀都架到脖子上了，不反抗就完蛋了。”
灰喵没有多想，这番话也没有任何歧义。
但是，听在不知情的旁人耳中，却莫名的有了几分与其原意并不相同的意思……
“哦？很久没见到你这样嚣张的年轻人了。”
【欸？怎么就嚣张了？我这么礼貌！老爷子，你对‘嚣张’的理解是不是和我不同啊？】灰喵内心不由汗颜。
“那么，你们找我又有什么事？我一个土夫子，只会盗墓求财，其他帮不了你。”
恰在此时，久不言语的古尔萨，忽然插嘴答道：“老朋友，听说你前几天，在地下找到了一个好东西，拿出来看看吧。”
听罢，“啧”的一声，金格尔老头皱紧眉头：“那可不是普通‘地龙牙’，我掘土几十年，还是头一回见到这种宝贝，之前风头正劲的时候，可有不少人想要，都被我拒绝了。”
“地龙牙？”灰喵闻言一愣。依稀间记得，似乎修所会的一种魔法就叫地龙牙。
“这是黑话，意思是从地下挖出来的古代神兵利器……”菲欧娜如此解释道，可是，灰喵却是蓦然从这位女剑士的表情中发现了一丝压抑着的激动，“比‘地龙牙’还要罕有的兵器？到底会是什么？”
唔，想起来了，这女人是一位狂热的武器收藏者。
“说起来，你的同伴，不是也在哥布林王国里得到了古代英雄的兵器么？”说到这里，女剑士投来了意味莫名的目光。
灰喵苦笑着解释道：“但我们不是盗墓得来的……总之有奇遇。”
却说古尔萨显然很了解这位“老相识”的尿性，道：“你放心，你先拿出来，没人抢你的。若是合适，你出多少价我都照单全收。”
“哟呵，老东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方？”闻言，金格尔略感诧异的斜视了一眼古尔萨，旋即又瞥向了灰喵与菲欧娜，似乎明白了什么：“虽然不是重型武器，但这东西女人使不动，再想想最近的事，看起来，猫人你福气不小啊，找了个‘好老板’。”
【好…好老板？】
干笑几声，灰喵没有多话。
倒是一旁的菲欧娜听闻老头说“女人使不动”，则是一脸不悦，心说既然又不是重剑，她怎么可能使不动？毕竟，女剑士虽然也算是美人，但却绝不是花瓶。
“别废话了，上家伙，给灰喵阁下好好看看。”
不多说，老家伙在摆放的很是随意的众多物件堆里翻来覆去——嘴上说得漂亮，处置起来原来也很随意啊——总算是找到了一个矩形的大木匣子，费力地拖到了灰喵几人面前。
匣子很新，显然不会是什么地底下带上来的，与那“地龙牙”不是配套的。
打开匣子，映入眼眶的则是一柄乌黑发亮的长剑…不，并不是剑，而是一柄怪异的直刀，刀身直如利剑。但与众不同的是，它不止一面开刃，作为刀背的刀尖部位，大概占刀背三分之一的部分，竟然也开了锋，乍看之下，很容易误认为是双刃剑。
若是抛开形制问题，这乌黑发亮的刀刃上那令人震惊的镜面效果，比起银月双刀，犹有过之。这样的镜面效果绝非单纯靠人工打磨抛光能够完成的，其本身的材质也与之关联甚大。
【这是什么金属？是某种稀有合金吗？】
但这种特殊的材质，也绝不会是寻常金属：刀刃色泽乌黑发亮，但是，开锋的锋刃部位却是银白色，黑白对比下显得极其显眼，所以锻造工艺也绝不普通。
“……！？”
菲欧娜眼神中闪过一抹错愕，冲淡了她对神兵利器的期待。
窄身直刀很常见，但是刀背还有一部分开刃的直刀，却是闻所未闻，还不如直接铸造成双刃的长剑，真不知如此铸造的作用是何。而且，刀柄的艺术风格，以及刀身上不明其意的字符，菲欧娜也从未见过。
“嘿嘿嘿…好东西吧？”看着其他人紧盯着这柄古刀，老头冷笑道，“这玩意可不得了，我的手下，单人的话都抬不起，有人想试试吗？”
不过，从形制上看，这柄长刀怎样都不像是有多沉重的样子。
“哼，我来试试……嗯？！”不等灰喵有反应，菲欧娜直接伸手摸向这柄黑刀，但是，刚一握住刀柄发力，就立刻感觉到了不对劲——好沉。
虽然并没有沉重到让女剑士感到无力举起，但是，这份重量绝对与同体积的刀剑不相同。
有些吃力的单手举起黑刀，菲欧娜紧皱眉宇，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冷静的放下了。
“……这份重量，虽然不是拿不动，但对我而言，挥舞起来太费力，反而会阻碍影响战力。”她如是说道。
闻言，金格尔优势揶揄道：“早说过了，女人使不动的。”老爷子虽然上了年纪，但是嘴上却从不饶人。
菲欧娜没有理会，只是冷哼了一声。随后，将目光投向了灰喵。
猫人童颜伸手一探，握紧刀柄后立时一提。登时，微微皱眉：“确实很有分量。”说罢，轻轻一挥，动作却依旧很自然。
抛开少数的特例，半兽人果然天生比人类要来的强壮，即便不是力量型，但以灰喵这种层次的半兽人武者而言，这柄古刀虽是沉重，但是，却在臂力的承受范围内。
而且，灰喵如今还在养伤阶段，若是巅峰状态，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嗯？”
不过，正因为此时宝刀在手，灰喵才能近距离的端详：刀锋虽比不上秘银双刀，但也算异常锋锐。从重量与质地上看，硬度与韧性只怕犹在“银月”之上。确实是难得的神兵利器！
但是，当灰喵看到刀刃上的字符时，登时一惊：
【这是上古文字？！】
虽然看不懂，但是，这样类似的字符，灰喵见过不止一次。
【这是上古文明的产物，难怪菲欧娜也一副茫然不解的样子。而且，这样的金属，和锻造技术，也不像是如今这个异世界所能见到的。】
想到这里，不免望向了金格尔，不禁投以惊奇的目光：老爷子，你难道挖进上古遗迹了？难道说还有上古遗迹在地下的吗？
“这把刀可不得了，坚不可摧，硬的很。”然而，金格尔则像是推销般说道。
不过，他并没有骗人。单从重量与质地上看，硬度与韧性只怕犹在“银月”之上。
“这是……？”
脑海中不断回想着怎样的金属符合这样的特征。
“难道这是钨金？”细细思索，符合特征的唯有记忆中的钨金，但是，若只是钨金，开锋的部位也不应该是银白色。
思索无果后，灰喵只得感慨自己没有学好数理化。不过考虑到这是异世界，也许有不同的特殊金属存在也说不定。
“钨金？这是什么金属？”
“没有，只是随口一说而已。”敷衍着说道。
旋即，猫人剑客对菲欧娜说道：“虽然不是剑，但这把长刀我很满意，就这个吧。”
好在是有古尔萨，一直找到一条大鱼，省的他们整个黑市里淘宝。
“有眼光，年轻人。”金格尔嘿嘿一笑，笑的很是得意：“五万弗，拒不减价。”
【……什么？！】
灰喵闻言，几乎下意思的就想将手中的古刀丢在地上，这一柄刀，就值自己两个脑袋？！
你还真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啊？
不过，支持他仍旧没有放手的原因，则是这次黑市之行的花销，都是由古尔萨垫付。
然而，灰喵却看到了面部抽搐的某位老爷子，死死的瞪视着另一位老头，两眼冒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