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文依见包袱里有三双新鞋，拿起那双暗红色的红锦靴，瞧着面料、样式和大小都十分满意，欣喜道：“小猪儿，你一声不响地给我们送鞋来，你还真是有心噢！嗯，小猪真好，义母愿你长命百岁！”
她轻抚着朱留敢的小脑袋，心里有些羞赧。自己好像没有什么可以送给义子的东西。心念一动，在朱留敢的额头上亲了一口，以示谢意！
“哟，义母，你亲俺啊？”
朱留敢脸上一红，羞愧道：“义母，说实话，刚才俺把脑袋顶在你怀里，俺当时还动了歪心思，俺还想摸下你的胸软不软呢！不过俺知道俺错了，俺在心里骂自己，俺让自己吃屎去！”
“哈哈哈！”
莫惜哥和戚文依齐声大笑。戚文依笑道：“小猪，我是大人，你是小孩，再说我还是你义母，你就算想喝你义母的奶，义母也愿意呀！不过，你可不要打她的主意、摸她的胸噢！”
说着，伸手指向莫湘梨。
“婶婶，你快睡觉去吧，别在这里胡说八道了！”莫湘梨脸红道。
“湘梨姐，你还是幼女，俺可真没动你的心思啊！俺说着玩呢，你别当真！”朱留敢哈哈大笑，将莫湘梨的尴尬笑到九霄云外去了。
其实，莫湘梨十四岁，比朱留敢还大了四岁，她是少女，不是幼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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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文依忽然想起一事，低声道：“小猪，那会儿你在院子外面偷听，有没有听到铁盒的事？”
朱留敢想了一想，坦然道：“义母，俺不说假话，铁盒的事，俺全都听到了！”
“嗯，够坦诚！”戚文依点了点头，郑重道：“你答应义母，千万不能把今晚听到的事，说给任何人，好么？”
“义母，你放心！俺也是道上混的，规矩俺懂！俺管不住自己的脑袋，俺能管住自己的嘴！”朱留敢言出肺腑。
“嗯，义母信得过你！”戚文依放下了心，打了个哈欠道，“夜很深了，我困得很，先回屋睡觉了噢。你们要聊天就聊，困了就进屋睡觉，明天还要赶路噢！”
她确实很困倦了，连连打着哈欠，歉然一笑，回屋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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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虽然已经是后半夜，但三个孩子意兴正浓，毫无倦意。莫惜哥很久不见朱留敢，还有许多话要说。三人便坐到了茶桌旁。
莫惜哥拿起桌上的天蚕靴，靴子触手，柔软如水，靴面上的绿色光泽隐隐可辨，问道：“小猪儿，这三双鞋，金贵得很！是你姨姨楚衫姑亲手做的吧？”
“嗯，是俺姨亲手给做的！俺姨脾气不好，是俺让俺表哥说了情，俺姨才给做的！”
朱留敢带来的这三双鞋，两双女鞋固然价值不菲，那双天蚕靴更是万金难求。
莫惜哥虽然是乡野孩子，但混在盗帮十多年，对奇珍异物的见识，远胜过一般的王孙公子。他看出这双天蚕靴全是以上等天然野蚕丝所制，穿在脚上踏地无声。以莫惜哥的盗技，要盗物虽然不必借助于这种鞋，但哪个盗人也不能否认，这双天蚕靴可谓是盗人梦寐以求的宝鞋。
天蚕丝因为产量极低，十分难得，市价比寻常的桑蚕丝高出三五十倍。正因难得，一般的织造坊大多是在桑蚕丝中略微混入一星半点的天蚕丝，聊做点缀。像朱留敢所带来的这双天蚕靴，不需染色而泛有天然绿色，纵算王公大臣也难得一见。
莫惜哥放下鞋子，向朱留敢道：“这双天蚕靴本就万金难求，何况又是你姨姨楚衫姑亲手所做，是无价之宝！对了，你姨姨家的表哥楚江开还好么？脾气还是那么烈么？”
“他不好，脾气烈如火！一个月前俺就在他家住着，他每天早晨起床、晚上睡觉之前，都要和那个佛郎机姑娘单挑。其实说单挑，就是痛揍！俺表哥用他的大眼神锤，轻轻一锤就把那个黄头发姑娘擂得跪地求饶！至于俺姨，用狗链子栓那姑娘，还说要找一百个男人轮流睡那姑娘！俺都看不下去！”
“那个葡萄牙姑娘能长这么大，能活到现在还不死，也真不容易！嗨嗨，她还真不如早死了痛快！”莫惜哥摇了摇头，想像朱留敢的表哥楚江开用大眼神锤痛揍柔弱姑娘的情景，心里虽然有些不忍，但却没有对楚江开有所非议。
莫湘梨听得不知所以，心想聊着聊着怎么聊出什么佛郎机姑娘、葡萄牙姑娘来了？便问道：“哥哥，你们说的什么佛郎机姑娘啊？小猪儿的表哥为什么要痛打外国姑娘？这外国姑娘又怎么会在他表哥家的？”
莫惜哥道：“这是十六七年前，屯门海战的一段往事。那时候咱们三个都还没出生呢，我知道的也很少。只是听我师父说，当年我爹，还有小猪儿他姨父参与过这场海战。嗯，这事儿跟你毫无关系，你就不要多问了。”
“噢。”莫湘梨见哥哥不愿多提，心里虽然好奇，却也不敢再多问。
嘉靖朝时，中国人对葡萄牙人的称呼有多种，大多为“佛郎机夷”，此外还有“蒲丽都家”或“蒲都丽家”，也有少数生活在南方沿海一带的人民，与葡萄牙人接触较多，因此直称葡萄牙人。莫惜哥虽然是北方人，但自幼在盗帮中接触各色人等，见多识广，因而知道“葡萄牙”这个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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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惜哥瞧着包袱里那三张干巴巴的烧饼，再瞧瞧桌上的残鱼残蟹，尴尬地一笑：“小猪儿，你说你躲在院子外头那么久，就是不进来，我知道外头的人是个小孩，却没想到是你。你要是早进来，咱一块喝酒吃鱼蟹，多好！现在可没得吃了。”
“嗨！俺吃啥不是吃啊，俺早先跟着大哥，俺又不是没吃过好鱼好蟹！”朱留敢哈哈一笑，毫不在意，忽然正色道：“对了大哥，俺来这里，不只是单给你送鞋，俺还是来给你捎信儿的！”
“噢？捎什么信儿？”
“半个月前，俺从徐州俺表哥家拿了这三双鞋，就奔着济南来找你。路上经过东岳豪饮阁，俺就在那里玩了两天。豪饮阁的少掌柜曲仁平听说俺去济南找你，就让俺给你带个十万火急的口信，说是他老爹曲大掌柜快不行了，让你最迟在六月初五赶到长岛烟霞庄……”
“让我去给他送终？”莫惜哥吃了一惊。
“不是！”朱留敢摇摇头，“俺听曲大哥说，他老爹刚添了个女娃！让你去的意思，俺觉得，好像是让你以后罩着他那小闺女点。你知道，曲大哥的老婆，可是蛮凶的！”
莫惜哥听得愕然，问道：“到底是谁添了女娃？是曲仁平添了女娃，还是他爹曲大掌柜添了女娃？”
“大哥，俺说了，是曲大掌柜添了女娃！就是说，曲仁平有了个小妹妹！”
莫惜哥吃惊不小：“曲大掌柜的老婆，去年春天就死了，当时我还去给他老婆吊唁！别说曲大掌柜不续弦、不娶妾，就算真有哪个女人缠着他，他都快六十的人了，要添女娃，他有这个本事么？”
朱留敢道：“这俺就不知道啦！反正，俺绝对没听错曲大哥的意思！他跟俺说的时候，连‘小妹妹’都叫出口了，那还有错么？”
“嗯！”
莫惜哥点了点头，感觉这个奇怪的女娃必定不是曲大掌柜所亲生。说道：“再过一个多时辰，天也就亮了。天亮了我和你湘梨姐姐要去登州办点事，正巧到长岛去看看曲大掌柜和这个女娃。嗯，你俩也困了吧，咱就在这里躺着睡一会！”
莫惜哥进屋，拿出一张凉席铺在院子里。三人躺在凉席上，小睡片刻。
五月末的夜晚，暑气不减，在屋外睡觉，时时有微风吹来，比睡在屋里舒坦多了。三人躺下不久，很快进入梦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