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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化生为石”

静在奔逃的同时,突然产生一股强烈的渴望。

她想化为一块石头。一块红红的石头。

只有她化成一块石头,她才能在雪地当中完整地保留下来。

她才能将这具被远从兽口当中带出来的身体交给远。

她这样渴望着。果然像是化成了一块石头。

轰隆一声。

她像一块石头滚进了深雪当中。

接着她什么都不知道了。

当她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已经从一柃一柃的石头当中走了出来。

雪早化了。天空澈朗无际。

她眼前闪着一片波光莹莹的大湖。

这不是梧桐林里饮过灵羊的圣湖吗?

可圣湖周围的梧桐树都到哪里去了?

湖岸上全是透亮的水晶石。透过水晶石,能看到每一颗水晶石上都有晃动着她映入湖心的影子。

她似乎第一次看到了自己的身体,自己的脸。

千千万万的身体。纤巧如月,婀娜如桃。原来她有这么美的身体。每一个身体都是完整的。像浸着湖水的玉莲保留给了远。

静望着晶石上皎美灵澈的身影,宛然在梦壁当中画出了自己存在的图形。

此时,她倒不像是那个看不到的静,而是可以看到世界的一只眼睛。

那眼睛能穿透灵魂。

这是个梦境吗?

据说九原有个心原,一直隐匿在九原底下。

心原当中有一片灵魂之湖。又叫心湖。那湖水能够招灵。所有被鹿泉洗澈的灵魂都会往心湖灵波中汇流。

这个难道就是心湖?

心原是九原隐匿到大地最深处的心灵。

它是九原的正心。

据说,从九天当中望去,心原托着整个九原悬处在九天星座当中。所以,心原又叫星原。

整个九原据说是从心原开始,依次绽出:海原,离原,棘原,葵原,鹿原,鸟原,兽原和梦原的。

心原即是星原。

从这个星体坐标看,整个九原又似是从心原当中释放出来的。是莹莹心体影化的结果。

当然,从这幅云图的边缘看,整个九原似乎又被梦原包围着。九原似乎就是一个廖阔无垠的梦。一个开古遗留的大梦。

心被梦包围着。游进九原就像是在心游进一片廖阔灿美的梦之宇宙。如果那颗浮游到九原的梦心也有乡愁。那就是一片宇宙乡愁。

心原含护天心。梦原梦绕九原。从心到梦,瑰丽绚烂。

这里真是心原吗?

据说要进入心原,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以梦化星。宛然梦星。

二是化身为石。宛然梦石。

静属于这种可能吗?

以梦化星?还是化身为石?

或许她真的化身为石了。

这是一个梦吗?

是的!这是一个梦!

一个真实的梦。

是静化身为石的强烈渴望中塑造出来的梦。

在这个梦当中,她看到整个九原都浮在梦中。

九原浮游在梦里。绝对的轻支撑绝对的重。

梦若绚呈,则九原壮美。

梦一旦破碎,整个九原就会破碎。

这难道就是兽狼噬梦的鸿蒙天机?也是因此考验整个九原的原始张力?

成也与梦,毁也与梦。

一成一毁,悬凝叵测,在玄古天运中,蛰伏蜃显。

要问生死梦,九天之意高。

透过晶莹天石除看到金色梦湖,梦色当中影影绰绰还似浮绕九原势形。从龙谷延拓的九道曲线,就如缠绕九原山水的九道血脉,在心原当中周流合汇,均化天地。一旦龙谷干毕或荒溃,好像就有一波苦水渗进心原的神经,整个九原就遭厄运。

这是一个梦中观湖所能晓破的形而上之谜?

这云石梦图当中能看到整个九原,可能看到远吗?

能看到远的弓,远的箭,远的影子。远的微笑,远的愁容吗?

能看到远离开猎人岔,离开灵羊屋,离开棘原的存在之谜?

她看不到。

远不在这个带梦的坐标当中。他不在这片灵魂乡愁里面。

因为远去了鹿泉,洗梦去了。

“远!远!远!”

静开始呐喊!

在绚美湖畔,她陷入了最冷的孤独。

那孤独透过深冷冰雪,像一首哀歌刺透了灵骨。

“远!远!远!”

静在拚命呐喊!

每喊一声,她都热泪盈眶。

“远在哪里?”

“可我又在哪里?”

静泪眼凄绝。

她从来没有入陷过如此凄凉的孤境。

眼前的景象越深越真越美,她的远就越孤越伤越遥远越无影。

静放声哭开了。

没有远的世界,原来就是个荒原。眼前之景越玄幻越妖娆越壮美,存在之声就越死寂,越荒冷。

这是被盛大迎遇的荒凉?

盛大的荒凉!

荒凉得能令整个世界在梦魇之歌中造死!每一片生境,都是置向荒冷的死影。

生之镜有多灿美,死之境便又多么暗冷。

她突然想像一块晶石一样投进婆娑梦湖。然后,某一天,作为一块在命运的涡心思念过远的整石,被远从湖底捡起。哪怕是放到存在的边缘。

“远离开她独自走了。

无论他内心埋伏着多大的理由。

但离开她孤去,就是不能成立的理由。”

静突然有股无法耐忍的凄绝。一股凄凉道世的诀别!像一块血红的咒语,漫延到了她的灵魂!

她的爱刚刚从梧桐林里启程,转眼就被吞噬进一道无形的风暴之眼。

“远为什么要走?”

“远为什么要走?”

“远!远!远!”

静带着一股无从转渡的绝望,往梦湖之心投去。

她在冷寂中颤抖。她在下沉。她颓丧到绝弃。既然这娇美的身体是完整的。她就用它做成思念的灵坛。用这成冰化雪的骨头去思远。

“远,我要走了!”

静用灵魂在唤。最后一次的唤。一声透过灵骨的告别。

那一刻静突然静止了。

静的泪化为了冰石。

静的身体也化成了冰石。

血红的裳衣。红红的冰石。

她坠到深雪当中,好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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