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晓阳端起酒杯，用力和云长林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只见云长林喝下酒，仰头靠在沙发上，嘿嘿笑着，醉态尽显，不由关切地问道：“长林，你没事吧？”
云长林挪动了一下身子，离开靠背，脖颈上的头颅不由自主地左右摇摆着，之后用力抬起头说：“叫我姐夫！”
费晓阳说：“不，就喊长林！”
“姐夫！”
“长林！”
如此往复了几次，云长林一摆手：“随你了，爱叫什么叫什么。”
费晓阳取得了暂时的胜利，拿起筷子飞快地夹了几口菜吃了，又端起酒杯喝了一杯，然后把酒杯往桌上一敦，问道：“说，承不承认是我的手下败将？”
云长林无力地点点头：“你本来就比我强。”
费晓阳说：“那，你就要听我的。”
云长林又往靠背上一倒，冷笑道：“千万别和我来这套！我这个人，是最不喜欢向强权低头的，别以为你能多喝点酒就可以命令我。”
费晓阳嘿嘿笑道：“看你，我知道你傲骨不屈，但是就不能假装着让让我？”
云长林说：“利益可以让，但这是原则，不能让的。”
“不让就不让啦，长林，我当你的学生，现在该对我讲你的爱之上了！”
云长林点点头，从靠背上挣扎起来，指着香烟说：“好，爱之上，先给老师递颗烟过来。”接了烟，点着，恨恨地吸了一口，再随着他深深一吐，屋子里顷刻烟雾弥漫。云长林连吸几口，突然问道，“晓阳，你有没有酒瘾？”
“没有啊！”费晓阳连忙解释说，“我虽然酒量不小，但是平常并不喝酒。”
“哦，”云长林又问，“今天的酒，喝的高兴吗？”
费晓阳点点头。
云长林又问：“是因为这个酒？”
费晓阳笑了：“是因为喝酒的人。”
“好。”云长林也点头，“不在酒，而在人。但是，如果没有酒呢？”
“那就不尽兴。”
“说得好！”云长林又点点头，然后端起杯说，“我告诉你，爱情，就是人生的一杯酒，没有它，人生不能尽兴，但爱情却不是人生的终极目的。把爱情当作人生的目的去追逐，充其量只是酒鬼，他被酒瘾控制了，不喝会难受，那时候的酒已经不是助兴的酒了，而是解馋的药，那样的酒，不会带给你快乐，只能让你醉生梦死。”
费晓阳脑子轰的一声，似乎一个世界被掀翻了，她呆呆地望着云长林，半晌才说：“你没醉，你若醉了，就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云长林笑道：“酒不醉人人自醉！我血液中的酒精含量是的确不能再增加了，再喝我就会吐，但是，我的思路，我所认定的东西不会因为酒精的作用而改变。佛家戒酒，说酒能乱性，但是我性依然，酒能奈我何？中医讲，正气存内，邪不可干，正是此理。”
费晓阳定定地望着云长林，不由说道：“佩服！”
云长林淡淡一笑，又说：“饮酒之乐在酒之外，爱情的意义在爱之上。爱之上是什么？是人生的极致，是灵魂的家园。当你的灵魂有家可归的时候，你再也不需要依附，不需要施舍，你也才有能力去爱和被爱。那时候的爱情，才能给你的家园增添幸福和温暖。当灵魂有了家园，生有何惧，死又何憾！不生不死，直至涅磐，你是永恒的，你的爱也是永恒的。”
“灵魂的家园又在哪里？”
云长林再次伸出两个手指：“还是两句话：无所不在，一无是处。”
费晓阳摇摇头：“太玄了！不懂。”
云长林说：“说的通俗一点，就是信仰。最简单的办法——现在兜售信仰的地方很多，你可以买一个，也可以解决一些暂时问题。但是真正的信仰，你要自己去寻找，去体悟。说实话，我也才刚刚悟得，这个东西不是别人一句话就能传递给你的。这样吧，你若真的有心，可以到传统文化当中了解一番，记住，重要的不是书上说了什么，而是要引出你自己的智慧，……我上次给你开过一个书单，那些书你读了吗？”
费晓阳一下红了脸：“没有。”
云长林说：“回去到图书馆找找，有用。”
“好。”费晓阳答应着，一个问题一直在冲撞着，想要脱口而出，但是几次都被她咽了回去，此时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你，和冯丽娟，你们就都是那种自由的爱？你，你也经常和她讲这些吗？”
云长林摇着头：“没大没小！连个姐姐都不叫，冯丽娟？不像话！”接着又叹口气，“说实话，你姐姐不需要我讲这些。”
“为什么？”
云长林说：“我是什么？我是由于灵魂找不到落脚处，才去苦苦求索，从而积累了这样一些认知；她用不着，她的境界在我之上，她自己本就一尘不染，灵魂安住，自然而然。她任意行来之事，往往是我三思之后的选择，我不如她，她也根本就不需要听我这些废话！”说道冯丽娟，云长林的眼神里掩不住的温柔、慈祥和幸福，他定定地望着费晓阳，又说了一句，“我非常非常地爱你的姐姐！”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击在心头，费晓阳紧紧地闭着嘴，将那股痛楚压了下去，说道：“你不必说，我知道你爱她。”说着端起桌上的酒喝了下去，两行泪水却忍不住流了下来。
“怎么了？”云长林问。
“没什么，”费晓阳拭了一把泪，“为姐姐的幸福感到高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