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四月芳菲,百花盛开,锦家别院历经了洗礼之后,又迎来了盛大的百花宴。
至于几日前的血腥已经被众人抛之脑后,仿佛前几日的恐慌,只不过是那昨日惊梦而已。
是何缘由使得晏城中大家将恐慌弃之脑后,而纷纷前往锦家别院参加百花宴呢?
与几日前的宴会不同,锦家家主透出风声,此次百花宴其主要目的是让瑰玉遮面的锦家嫡女锦素素展颜露色走到众人之人前。
要知,锦家近五年的繁华几乎皆与这位瑰玉遮面的嫡女脱不开干系,而如今计策名动天下的嫡女要从背后走台前,怎能不让人心动。
更何况此次百花宴锦家家主竟然请到了初到晏城的九公卿苏长风前来参宴,这让人原本还有丝许犹疑的众人,心安神凝,纷纷争相前往,要知此次宴会相对于即得的利益要比未来所承担的麻烦多了许多。面对如此境况,城中权贵无一拒绝欣然赴宴。
日暖风中,百花齐绽,受邀之人或早或晚几乎均已抵达锦家别院。在锦家家主的招待下落座于客厅品茶闲谈,女客则由家中夫人招待于侧厅之中。
别院之内并没有因为前几天的诡异血腥而显得冷清与诡异,反而在家主花尽心思与宾客的刻意交好之下,显得一阵祥和,暖意融融。而原本的血腥恐慌已被如今的花香怡人所掩盖无踪。
“没想到东鹏兄能有如此本事,竟然请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九公卿前来赴宴,真让愚弟大开眼界。”说话的是坐在下首的一位身着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
“方老弟客气了,老朽也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只是没有想到公卿大人竟然卖给老朽如此大大面子,也是老朽万万没想到的。”见脸前的人如此说,锦家家主开口解释道。
前面那一位不是别人,正是与锦家、林家以及苏家齐名的方家家主方海,而他口中的东鹏兄也不是别人,正是坐在他面前的锦家家主锦东鹏。
“不错、不错,还是锦老面子大,一个百花宴就请来了刚到晏城的公卿大人……”
“当真了不起……”
“听说前几天公卿大人还身体不适,惊动了林老呢。”
“那有什么,城主都出动了,着人去请的林老呢……”
“听说城中大小官员都递了拜帖,却没有一个能见到公卿大人呢……”
“是啊,是啊!公卿大人到达晏城后好像只见过城主一人而已……”
“是啊,是啊,没想到锦老竟然在此刻能够请到公卿大人参加这百花宴,这真是令人佩服……”
断断续续的私语声从耳边飘过,锦东鹏有一瞬间的恍惚。没有人知道,对于九公卿能够亲临百花宴自己心中原本是不确定的。毕竟这只是一场私人宴会。虽然锦家与苏家有些许交情,可是如今也早已物是人非。经历了灭门之痛的苏家公子已经涅槃重生,凭借着已经逝去的交情,自己怎么还会抱有什么想法呢?
只是怀着一份侥幸与试探的心思,自己派人到苏家别院下了帖子。没想到的是却得到了明确的回复,这让自己有些意外。猜不透这位身在高位的苏公子内心所想,锦东鹏只能静观其变。
正当锦东鹏心中暗自思量之时,一声唱响打断了他的思绪。
“公卿大人到~”
收回思绪,锦东鹏走在最前,与众宾客恭候这位早已盼望已久的公卿大人。
阳光微曦,带着些许的薄凉。在这姹紫嫣红的花海里,一袭白衣如雪的苏长风在四位身着浅蓝色衣装侍从的陪同之下,犹如天边缓缓飘着的云彩,由远而近走到了锦东鹏面前。
莹润的脸庞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出三分暖色,犹如刀削的脸颊显得刚毅而坚挺。斜飞入鬓的眉毛之下似笑非笑的双眸伴着那微微翘起的唇角,然人感觉似乎在想你友好的微笑,又似乎在嘲笑你内心那见不到天日的丑陋。这种若即若离的笑容,让你发自内心的敬畏却又不自主的接近。就像是罂粟之花,美丽的诱惑之中却包含了那戒不掉的沉沦。
“公卿大人光临寒舍,老朽深感荣幸,若有不周之处,还望公卿大人海涵。”
“锦老无须客气,此次宴会原本苏某也是为了私事而来”,语气微顿,苏长风又开口道:“听先父提起,锦家与苏家历来交好,论资排辈,苏某乃是小辈,理当尊称您为锦伯父。”
听到此话,锦东鹏内心微微一紧。锦伯父?这伯父面前还指名道姓吗?到底是经历家变,有些事情回不到从前了。
想到此,锦东鹏急忙开口道:“公卿大人折煞老朽了,这万万使不得,您是刚刚在上的公卿大人,怎可让我这山野村夫……”
“锦伯父不必多言,这一声伯父您还是当得的,苏家家训,苏某永不敢忘。”不等锦东鹏说完,苏长风便开口打断了他下面要说的话。
气氛一时间有些冷凝,听着苏长风原本平常的语气中带了一丝不悦,众宾客一时间噤若寒蝉。而此时,锦东鹏也不知如何开口。显然此时再要忤逆这位公卿大人是不明智的选择,但是要顺着这位公卿大人的意思也是极为不妥。一时间这位平日里在晏城颇有威望的锦家家主竟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此刻,一个略带微哑却不失清丽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僵局。
“父亲,为何不请苏大人前往正院呢,百花宴准备就绪,娘亲着我来请宾客呢。”
“对、对、对,看我这记性,真是太失礼了!苏大人莫怪,请。”锦东鹏,一边引领着众人向正院走去,一边开口说道。
“请”苏长风长袖一抬,客气的说道。
一时间,原本尴尬的气氛冰雪消融,转眼之间其乐融融。众人内心皆暗呼一口长气,在两位的后面随行。
百花宴,设置在锦家别院的正院之中。各种奇花异朵或是灿烂绽放,或是含苞未开,或是迎着阳光舒展着腰肢,或是在树荫底下打着清凉,各色鲜花占据着自己的一片领地,绽放着自己的韶华。
虽有姿态万千的各色奇花异草,然而,真正的主角却是各家夫人带来的纤纤玉骨。正所谓花好日好奴色佳,淡雅浓色皆年华。二八少女,各色妍姿。
望着缓缓而来的苏长风,各家闺秀不禁神色娇羞。望着自家女儿的娇羞神色,众夫人不禁想起了当年苏家的繁华之时,那时候的苏家公子可是一面难求。整个晏城,只要有任何关于苏家公子出门的消息,待字闺中的少女莫不按耐不住,苏家公子所到之处必然是车水马龙之态。就连如今名动天下的锦家独女锦素素曾经不也与苏家七子有过婚约吗。
而如今,当年一面难求的苏家儿郎就在眼前,在加之那尊贵的身份,怎能不令这些待嫁闺中的少女着迷?果然是明珠皓玉,让人心动。此刻,与其他少女的低眸娇羞不同,方可可此时不但陷入了对苏长风深深的爱恋之中,而且在低下的双眸之中闪耀着势在必得的决心。此时的她并不知道,这一瞬间的决定将是她人生炼狱的开始。因为,这注定是一份求之而不得的爱情。
伴着浓浓的花香袭绕在整个正院之中,百花宴也进入了他的高潮。随着最后一名大家闺秀的丝竹之声接近尾声,整个宴会迎来了他的高潮。
“大家静一静,老朽在此有几件事情要宣布。”沉了沉嗓音,锦东鹏从座位上站起,开口说道。
原本热闹非凡的宴会瞬间恢复了平静,众位宾客屏气凝神,静静等待着锦家家主的下文。
“此次请大家来这宴会,除了赏花品茶之外,老朽还有个目的。就是,请大家帮忙见证小女素素的揭面仪式。当然,此次能够苏大人这样的贵客,也是小女的福气。”
“十年前,无咎大师上门为小女批命,为了化解小女命中劫煞,无咎大师亲自为小女瑰玉遮面,并以十年为期。”
“整整十年,小女身居闺阁,极少露面。外人盛传小女计谋天下无颜色。说实话,老朽都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如今是何模样。而如今,时限已至。前几日,无咎大师传书在下,在今日举行这揭面仪式,其中意义是让小女换面重生之意。”
“老朽再次宣布,此次小女揭面仪式之后,小女人生自己把握,老朽绝不干预!”
锦东鹏说完,转身回座位上坐定。
“锦兄,你确定以后不再干预素素那孩子的发展吗?要知道素素可是你唯一的女儿啊。”见到坐在主位上的苏长风一直未发表任何意见,方家家主方海忍不住开口说道。
“素素这十年过得太苦了,老朽想让她以后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当然,老朽会一直在背后支持和保护她的。再说,这也是无咎大师的意思。”
“既然是无咎大师的意思,那必然是及其妥当的。”听到锦东鹏的话语,方海开口补充道。
着我紫罗衫,走我芳华路,借我水三滴,去我瑰玉面。
一袭紫衣罗裙,上着金边缕缕,轻移莲步,袅袅前行,伴着手中青花莲纹瓶内的滴滴药水洒在白玉面具之上,满载着玉色点点的光芒,锦素素一路前行,面具一点点的化作白玉流光散落在周围的空气之中,脸上的瑰玉一点点的剥落,原本被瑰玉所遮住的容貌也渐渐显现。
行至最后一步,瑰玉尽散,容颜尽显。螓首娥眉,芙蓉含丹,妖媚无双。
上天有时真的是宠爱一个人。就这样一位计谋双全的女子,长得还如此的貌美无双,更重要的是,如此才貌双全的女子还是这有着“定国安邦”之能的锦家。这真是让人无法企及。
“锦家有女养深闺,琴棋书画皆不通。瑰玉遮面无颜色,唯有计谋天下动。”
传言有误。瑰玉遮面并非无颜色,而是瑰玉遮面艳丽双绝才对。如此看来。虽说没有见识过锦家嫡女在任何场合展示过琴棋书画,但也未必如同传言所说锦家嫡女琴棋书画接不通之说。只是不知,如此天人之姿恐怕也只有同样是上天的宠儿才能配得上吧?
正当所有人沉浸在这唯美的画面之中时,一道声音打破了这难得的局面。
“嫡女锦素素?”声音清冽,犹如寒泉,瞬间浇熄了这五彩绚烂的场景。
众人随着声音抬眼望去,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坐在主位之上的九公卿苏长风。
“小女素素,拜见公卿大人。”柔软的身姿伴着略带沙哑的声音屈膝见礼。锦素素并没有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所扰乱。
“免礼”,清冽的声音再次传来,“然本官赶上了你的揭面仪式,本官理应有所表示。这个你拿去,就当是本官送给你的见面礼吧。”
苏长风将自己腰间一直挂着的坠饰摘下,递给站在自己身后的苏七,示意让苏七送过去。
“这如何是好,苏大人能来,已是我家小女乃至锦家的荣幸,如何再敢收受大人的礼物呢?”锦东鹏见状急忙开口说道。
“敢问大人此玉从何而来?”未等他人再开口,激动地锦素素开口问道。
望着眼前锦素素满脸激动,心情迫切,甚至眼中带了些许泪光的锦素素,苏长风心中有了一丝丝的趣味。
略作疑惑的开口道:“此物,本官一直贴身佩戴,莫非锦家小姐觉得此物作为礼物不太妥当?”
“是本官疏忽了,贴身之物,送给锦家小姐的确多有不妥。”
“苏七,将玉佩收回来,日后挑一份大礼补给锦家小姐。”
“不、不、苏大人误会了。”见到苏七朝着自己走来,锦素素有些急迫而开口说道:“苏大人有所不知,这块玉佩跟我有莫大关联。”
“哦?是吗?”
见到眼前人对自己有所疑问,素素稳了稳心神开口道:“不瞒苏大人,此玉是我三年前送给敏之的定情之物。”
此语一出,众座哗然。
“如何证明?”
“我出东门游,邂逅承清尘。思君即幽房,侍寝执衣巾。时无桑中契,迫此路侧人。我既媚君姿,君亦悦我颜。何以致拳拳?绾(wǎn)臂双金环。何以道殷勤?约指一双银。何以致区区?耳中双明珠。何以致叩叩?香囊系肘后。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何以结恩情?美玉缀罗缨……”(此处借用繁钦的《定情诗》…)
锦素素一边吟颂,一边向苏长风缓缓靠近,情到深处,泪盈满眶。
“而如今翡玉犹在,君身在何?”
“敏之……”看到锦素素情意拳拳的模样,苏长风嗓子有些发堵,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
定了定心神,苏长风开口道:“敏之三年前已经随我苏家众人同去。这玉佩,是他临走之前交付于我,而如今能有机会物归原主,我很欣慰,总算了了敏之的心愿。”
“临走之前,敏之让我转告你让你忘记他,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
“今日,恰逢你脱面重生,希望你放下昨日种种,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
“话已带到,本官告辞。”说罢,苏长风从主位上起身,在苏七等人的陪同下大踏步离开了锦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