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武松,是河北清河县武氏世家的第三个儿子。
算来离开武氏世家已经有4年多了。一个没有家的人是自由的,我几乎走遍了整个大宋江山;没有家的人是没有根的,我漂泊的足迹显得有点虚无缥缈,但是江湖上提起我的名字,几乎无人不知。
因为有一次路过景阳冈,我在酒醉之后,赤手空拳打死了一只令当地百姓闻之色变的白老虎!那一次,让我很是威风了一段时间。但是也仅仅只是一段时间。因为没有人会去用毕生的时间来记得一个漂泊不定,居无定所的浪子。
四年的时间里,我去了漠北,去了东海,去了南疆……所以江湖上都叫我行者武松。只是,我唯独没有再回河北老家!
那是个让我黯然神伤的地方!
我离开河北的时候是一个桃花将谢的日子,落英缤纷的清河县,微雨下一只乌蓬船,水声潺潺,载着一个心丧若死的男人。
那天是我大哥武植,武大郎结婚的日子,武氏世家的少主娶清河县潘知州的千金,一场皆大欢喜的婚姻。
而那个女孩,原本该是我的妻子。
她是我青梅竹马的恋人!“清河三花”中最美丽的一个,叫金莲。不过她的家族喜欢上的是我那主管武氏家大势的大哥。
我妄图用我的力量去挑战这个婚姻,结果我发现我失败的很惨。我的剑法原来还不到我大哥的七成,他在十招刚过就让我一败涂地。
然后他们开了个会商量了一下,把我这个犯上的不肖子弟逐出了家门。
我毫无怨言的收拾东西出门,却又转身悄悄的掩了回去。这得益于我的轻功比我的武功更出色些。
我偷偷的躲在礼堂外,看这场隆重热闹的婚礼。我希望潘金莲能表露出稍微一丝的反对和不满,那么我哪怕粉身碎骨也要阻止这个仪式。
我从她步下花轿开始,一直到偷偷看他们进入洞房喝合欢酒。眼睛睁的快出血了。
我的那个青梅竹马女孩始终带着最温柔甜蜜的笑,用当初看我的眼神看我大哥。
然后房里的灯熄了,我的心也跟着熄灭了。只不过,我不怪她。良禽择木而栖,我大哥少时就聪慧过人,后来考中进士,做了清河县的知县。一个小县城老百姓家的女儿,谁不想嫁一个县委书记呢?
我拿着我的剑,如丧家犬一样离开了武氏家族。
我做过很多职业。伙夫、戍卒、账房先生,手艺工匠,还给济宁城最大的财主黄善人当过保镖,帮他赶走了好些杀手,结果在最受他信任的时候,我“不小心”把他的银子拿出好一些施舍给了黄河水灾的难民,于是被他一怒之下叫来的十几个武林高手追杀。
我打不过他们,十几个人里用毒的,持弓箭的,拿大刀的,使飞镖的……几乎每个都能杀我十几次。我打打逃逃,直跑到江南边境,那群杀手还是不依不饶,5万两的赏银毕竟不是小数目,足够让他们过上好日子,老婆孩子热炕头,不用在江湖厮杀中度日。
当然,比起黄善人被我散掉的六十多万,还是小巫见大巫了。
我逃到了江南歙州,遇到了奉旨前来剿灭“歙州圣公”方腊的朝廷大将张叔夜。
我们是真正的不打不相识。为了小酒店里最后一坛酒他跟我打了一架,我败给了他,还被他打断了三根肋骨。那坛酒值一钱半银子!
张叔夜这厮的武功不是吹的,“点水残阳”的功力起码有八成火候了,就算我们武氏家硕果仅存的两个长老也未必能胜他。
不过打完架后我跟他成了朋友,他还顺手把追我的那些杀手都打发了。
看着他比切菜还要容易的就把西域双刹、匈奴狼、飞天煞、蛇蝎他们赶跑,我开始心里因为败给他的那一点点不服气已经变成了对他五体投地的佩服,我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天与地的差距!
张叔夜那时很忙,他正率领着一帮北宋朝廷的“正义之师”和方腊这帮“强盗”打仗。这帮强盗号称“七十二刀”,七十二个人,无一不是好手,张叔夜寡不敌众,打不过他们,接连丢了好几个得力手下的性命。
我们把那坛酒喝完以后,我醉醺醺的跟他说,“我帮你!”
知恩图报是每个江湖人都知道的,只是有些人去做了,有些人没做而已。
我真的把七十二刀的首领方腊给杀了,用的是最古老也最有效的方法:卧底。
“七十二刀”的第一刀就是人称“歙州圣公”的方腊。他对我很好,因为我“无意间”从张叔夜的手里救了他的十三弟。看上去他是个很冷的人,我背着第“十三刀”上天目山的时候,他只是重重拍了拍我的肩膀,什么也没说。但从此我就变成了第七十三把刀。
在天目山上呆了一个月,我把自己深深地融入了山匪生涯。
那是一段很奇特的日子。
很多年后我一直试图忘记它,它却象影子一样在我的梦里挥之不去。我在梦里经常听到粗犷的笑声,咕咚咕咚的灌酒声,还有灾民的磕头声。
我在上山半个月后发现,天目山的这群强盗原来就是当地灾民的大救星。他们把歙州乃至整个皖南地区几乎所有富户都偷抢了一遍,然后跑到江浙两地购买了大量粮食运回灾区,而且,顺便还把那里的富户也抢劫了一遍。
七十二刀在歙州出了大名,在百姓口中,是救民无数的菩萨,在官府那里是众口铄金的强盗。名声大起来之后,流言也变得扑朔迷离不靠谱,甚至江湖上盛传以方腊为首的七十二刀想要起义造反。
身在开封的皇帝这个时候终于忍不住了,派来了众多高手前来缉拿这群逆贼,张叔夜就是其中之一。
我偷偷潜下山,跟张叔夜说了我知道的一切,我问他可不可以和七十二刀和谈,他们不像是坏人。
张叔夜听完,思考了半天,然后说,他可以和方腊谈谈,让他找个日子下山,他准备酒席等他。
我觉得张叔夜是个讲义气重信用的人。我很高兴的上山和方腊说了,方腊不置可否,但看在我的面上,他还是觉得该去谈一谈。于是他带着我还有其他七十一把刀一起下山了。
我记得我们下山的时候,天目山上突然下雪了。
很大的雪。
酒宴只进行到一半,两人就吵了起来。方腊不愿意做一个大宋的官,不想当鱼肉百姓的帮凶,他也不想解散七十二刀,“我不相信官府!”方腊摇头道。
话不投机,江湖人的性格在酒后凸显了出来,他们开始打架了。我的武功不可能将他们俩劝开。
点水残阳和快刀斩斗了个半斤八两,我看的目眩不已,这才是高手的对决。
迅疾的步伐,雄浑的内力,精巧的招式……我看的如痴如醉。
夕阳是这个世界最壮丽的景色之一,张叔夜无疑把这种壮丽深刻的融入了武功中。他飞舞的袍袖变得越来越重,最后竟然渐渐升起了一种眩目的通红色。
方腊的刀很大,很重,但是他使的却很轻灵,他的刀仿佛一道闪电,在重重袖影里挥舞闪劈,每每在合围处再起波澜,破围而出。
看起来两人半斤八两,非在千招之外不能分胜负。但是,还没到千招,他们中途就被打断了。
门外突然喊声大作,大队官兵出现了。方腊脸色突变,他飘身退出战团,淬了张叔夜一口,“卑鄙!”转身带人向侧门杀去。
天目七十二刀各个都是高手,虽然强敌环视,但他们终于冲出了重围。方腊一马当先的开路,没有一个人能挡住他的重刀。
我从突围开始就被张叔夜扣住了脉门,他摇摇头,不让我跟着方腊。“你跟他走,这辈子就毁了。”他说。
天目山的强盗们杀出了正门,纷纷准备上马。但方腊又突然杀了回来,因为他发现我不见了。“绝不丢失一个弟兄”,这是天目山七十二刀立下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