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寂静岭是在十天之后,期间不知道从外面什么地方陆续又来了几个不怕死的好汉,说是之前受过欧阳离的恩惠,要跟我们一起去寻仇。
欧阳文的气色已经好了许多,他拉着他们的手,激动的说,“金伯,赵叔,陈叔,李哥,各位对欧阳家的大恩大德,我欧阳文永生不忘。”
五大三粗的“金伯伯”是来援的人里最年长的一个,他拍拍欧阳文的肩膀,“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他寂静王敢不惧武林道义,胡作非为,我金某第一个不容他!”
赵、陈、李三人也频频点头,义愤填膺地道:“愿助龙汇镖局一臂之力,与贼人寂静王不共戴天!”
我看到旁边欧阳若南脸上隐隐地掠过一丝讥讽的笑意,侧目视之,欧阳若南很轻很轻的告诉我,这几个人都是绿林道上出名的匪徒大盗。欧阳离每年都要给他们一笔银子买平安,如今东昌府的龙汇镖局没了,他们的财路也就断了,自然要跟寂静王算账。他又轻轻地笑道,“这几个人无恶不作,在江湖上的口碑,甚至还要比寂静岭差很多。身为土匪强盗居然也称起武林道义,骂别人是贼人,嘿嘿,江湖事真是有趣。”
练暗器最重要的是眼力,我早看出这几个人里,那个年轻的“李哥”似乎是把好手,其他三个都只不过是二流末、三流的身手。“金伯伯”据说在年轻时是以轻功出名的,不过看他那体形,轻功应该早就名存实亡了吧。
不过无论武功高低,多一个人,我们的胆量总是又壮了一分。
一行人出了东昌府,正要向南奔去,在大道上又来了一个够分量的武林前辈。那是个消瘦严肃的老头,欧阳若南悄悄告诉我,这是江湖上人称“铁面判官”的郭盛德,此君向以急功好义、铁面无私著称,在武林中声望不错。
郭盛德带了两个弟子兼程南来,是想为龙汇镖局主持公道。六十多岁的老先生很气愤的道,“这个小寂太不像话了。文贤侄,你郭爷爷必为你讨个公道!”
金、陈众人一听他自称“爷爷”,平白无辜的矮了一辈,都有些沮丧。我和欧阳若南看着这个充满理想主义的老人,不约而同的轻轻叹了口气。
公道,是建立在实力上的。郭盛德的面子在大多数小江湖面前吃的开,在寂静岭那里,未必还有那么大。
寂静王似乎也不是个尊老爱幼的善人,既然这次要搀合了进来,那么“铁面判官”可以平安前往,能不能平安离去可就难说的很了。
就这样,一行由大侠、大盗、女侠、镖师、趟子手组成的复仇队伍向寂静岭进发。
郭盛德以其老迈的年龄和更加老迈的口气成了我们的首领,没有人去挑战他的权威,包括最桀骜不驯的那几个江洋大盗。不过郭盛德毕竟在江湖上混了大半辈子,出门行止,哪些该小心,哪些该注意还是交代的井井有条。
可惜人年纪大了,精力总是不济,所以走了七天,我们距离寂静岭居然还有四百余里,速度也实在慢的可以。看起来还要七八天的时间。
第七天的时候,天在下雨,一地的泥泞,山路很是难走。虽然众人武功不算弱,但在这样的雨天赶路,总是不方便,于是郭盛德一声令下,我们住进了半山腰的一家客栈,据老板说,也是这方圆几十里最大的一个客栈——名字就叫“最大客栈”……
入夜。
最大客栈里的人寥寥无几,都坐在大堂,喝着茶,看着窗外的雨幕发呆,或者小声地谈论。
我们这群来自东昌府的客人分成三桌,我和馨兰、欧阳文、欧阳若南一桌;郭盛德师徒一桌;金伯伯等人一桌。小二给我们上了三壶香茶,郭盛德举盏品了一口,赞道,“山巅云雾,好茶!”
我举起茶盏,喝了一口,一股苦涩的清香顿时萦绕唇齿,整个人精神一振。旁边的馨兰和欧阳若南也同时赞叹,“好茶!”
我透过茶雾,看到馨兰的脸上隐隐有些疲态,但是眸子依然闪烁发亮。她的目光扫了过来,在我们的目光即将接触的时候,我低下头去,慢慢的品茶,耳边隐约听到了她的一声轻叹。再次抬头的时候,馨兰的目光已经投注到了窗外的雨幕。
春雨淅淅沥沥的落在嫩芽初绽的小树上,编织起一张幽暗的大幕。水气在窗外蒸腾,滴答的声音不断响着,在客居夜旅的静夜听来,凄清而寂寞。
“有客到!”店小二的一声叫喊惊醒了各自想着心事的我们。我抬头,看到一个三十多岁的青衣男人走了进来。他收起一把油纸伞,接过店小二递上来的毛巾擦了擦脸,取出一幅折扇,缓步踏入。
店小二正要领他到靠里的空桌时,青衣人突然道,“不必了,我坐这里。”他冲金伯等人微笑,在他们桌旁坐了下去。
金伯斜眼望他,“那里位置很多,别挤这里!”
“这位兄台,所谓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在下平生最喜欢的就是结交江湖好汉,冒昧了!”
金伯听人赞他是好汉,脸色也不禁缓了缓,问道,“做生意的?”
“在下与生意金钱无缘,只是喜欢游山玩水,今天幸步所至,能碰上各位,也是一场缘分!今天兄弟做东,和诸位痛饮一场?”
一直眯着眼的郭盛德突然道,“多谢了,大家萍水相逢,还是各顾各的吧。我们明天还要赶路。”
青衣人冲郭盛德拱拱手,“这位老前辈,此处风光秀丽,各位不如在这里盘桓几日,好好体会这夜雨诗意。等到几位尽享山水之乐以后,我再备上薄酒欢送各位,意下如何?”
“我们没空,你以为你是谁啊?再说,谁要你送了?”金伯不耐烦的道。
青衣人涵养很好,并不生气,他微微一笑,冲金伯点头道,“不敢。不过在下有个名号,这一程,在下还真的不得不送一送。”
“你叫什么?”
青衣人平静的目光扫了周围一圈,落回到金伯身上,慢慢的道:“天将散客,刁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