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外面太阳很大,我还是感到周身一阵寒冷。
能够一夜之间将这三名顶尖高手一击毙命的人,而且还可以轻松地突破府内戒备森严的防卫,不要说整个大宋,就是古今中外又能有几人?
我突然想到一个人,江湖第一杀手,张清!
张清无疑是武林中最富传奇色彩也最让人景仰的人物,他干的最著名的一件事,就是三年前,一日一夜间急奔六百多里,把杀人无数的凶神恶煞帮主击杀,两百多人的帮会,竟然没有一人见到他是如何出招的。当时凶神恶煞的咽喉处也是一个血洞,和这三人的死法一模一样。
凶神恶煞,当时位列十大高手之一,以凶神刀和恶煞剑行走江湖数十年,号称刀剑双壁。
不过他死的时候依然也只是一瞬间,就在那一瞬间,咽喉被一枚暗器划破一个血洞。
这一战奠定了张清在武林中的地位,据江湖上传言,他曾经还跟着颇富争议的契丹高手萧峰一起杀入关东,把残害孕妇的武林五大淫棍之一的关东熊,宗天熊击毙,把他及其手下最著名的七个高手熊下七狼一起杀了,还将他们的首级挂在山口。
我知道江湖中对张清有很多的称呼,最常用的是“大侠”,还有一个是“没羽箭”!
与七苦掌门罗刹,萧峰,南派三叔并称四大宗师的飞刀李寻欢也对他称赞有加。
我之所以害怕,不是因为他的武功太惊人,这虽然确实让我恐惧,但毕竟我们龙骑军都是血海里出来的,死亡只是顷刻间的事,谁也不会太在意。而是因为在江湖中,杀手张清在很多时候居然会成为正义的代表,他的所作所为,他所杀的人,无一例外都是恶贯满盈的大恶人。所以很多人都用一个“侠”字来形容他。
而现在,我们作为平叛的军队,竟然站在大侠的对立面!
左宗骁看了我一眼,“你怕?”
“你不怕?”
“怕!”左宗骁点点头,“我比你还害怕,你知道,按级别,第四个就轮到我了!”
我无言以对,同情的看着他。话说回来,这件事对他不利,对我却是好事,因为我私放战俘的事可以搁置一旁了。
左宗骁突然道,“你知道这次独眼瞎子这帮老弱病残为什么会造反吗?”
我皱着眉头,有些不解地问左宗骁:“不是说他们被奸人诱惑,妄图分疆立国吗?”
“嘿嘿嘿,说得多好啊!分疆立国,分疆立国能让这么多老人小孩跟我们拼命?”左宗骁苦笑了一声,慢慢的说,“我已经知道真相了,实在是官逼民反。如果一个人每天连一顿稀饭都喝不上,每个月却还要交纳三两银子的赋税,不交就要抓去坐牢,要不就要卖儿卖女,那么不管是谁都会反的。”
我张大了嘴巴,震惊的看着他。原来是这样!原来我们屠杀的那些叛贼,其实只是一群可怜的吃不上饭的最底层的老百姓。
我拿起酒坛灌了一会,喘着气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我不知道。”左宗骁很干脆地摇头,然后问我,“你以为呢?”
“你发个折子给上面吧,把整件事解释清楚,怎么说你也是个三品大员。没旨意之前,我看我们还是按兵不动吧。”我咕咚咕咚灌了几口酒,放下坛子,看着自己的双手,惨然的笑道,“保家卫国,呵呵,保家卫国……”
左宗骁也长叹了一声,轻声道,“不知者无罪,不知者不罪!”
说完过后,半晌,又自嘲地摇了摇头,“看样子,我们龙骑军一生清誉,就要毁在这里了!”
我别过左宗骁,正要走出营帐,他突然叫住我,“林兄弟!”
我回头看他,他停了停,说,“这几天你能不能搬来跟我一起住?”
还不等我回答,他又笑了,“呵呵,还是罢了!”
我也笑了,“张清若是真的来了,谁也挡不住。”不过我想了想,还是对他说,“我还是搬过来吧。无论如何,我尽力而为!”
当晚龙骑军大营内风声鹤唳,一夕数惊。
我和衣而卧,几乎一夜没睡,右手没有离开那杆陪伴我多年的丈八蛇矛哪怕一秒。
左宗骁更是全身披甲,目不交捷,惟恐那枚来去无踪的没羽箭什么时候就会探进他的咽喉开个窟窿。
折腾了一夜,让我们失望而庆幸的是:当晚没羽箭张清并没有来,而且后来也一直没有出现。
他就像一颗流星划过南方,消失在黑暗的天际,带走了三条也许高贵也许卑贱也许该死的生命!
……
神经兮兮的左宗骁还是揉着惺忪的睡眼给皇帝上了份奏折,作为龙骑都统,他是有秘折专奏权的。
他在密折上细数了岭南百姓的困苦以及导致困苦的原因,但他做错了一件事,他报上了浩大的造反情景。
于是,几天后,皇帝派了三皇子,骁勇善战的荆王赵楫率一万禁军南下督战,同时带来一道圣旨:“限龙骑军和南方各军部于两月之内平息叛乱。”
我对着左宗骁苦笑。
纵观华夏悠久的历史,任何一个朝代,任何一个皇帝或许可以忍辱侍奉侵略的外族,或许可以忍受割地求和,或许可以忍受皇子大臣们的谋朝篡位。但是无论哪个皇帝,绝对不能容忍的,就是百姓的造反,因为那是最下等的阶层。
造反百姓越多,皇帝越要全力镇压,绝没有姑息的余地。
……
荆王抵达的时候,是一个月之后,那天左宗骁带着大小将领一起去迎接他。
我们站在城楼上等了一个多时辰,然后看到一支大军过来,旌旗如云,军容齐整,为首的一个青年气宇轩昂,顶盔冠甲,身形剽悍,正是素有“皇室第一将军”之称的荆王。
荆王的战绩在我们龙骑军眼里其实也不算什么,无非是在建州叛乱的时候以20岁的低龄统率一支精锐部队在城郊以南击败了四千叛军。
其实那场战役朝廷军队损折也有四五千人,严格说起来应该是“惨胜”。就算说是败战也行。不过毕竟他是皇家子弟,能亲临前线,沙场杀敌,还是让我们佩服的。
不过,这个荆王还并不是以他的战功而出名,说到底,也没有什么能够摆上台面的战功。他的出名,是因为,荆王赵辑,以残暴闻名于世,太子赵桓以及六皇子景王赵杞跟他比简直就是活菩萨在世。
建南之战后,他除了把一千多名俘虏坑杀之外,又把被迫向叛军提供粮草的两县六万多名手无寸铁的百姓屠杀殆尽,连婴儿老人都没放过,手段之狠,即使向来视人命如草芥的金兵将帅也自叹不如。
据说,堆如山积的尸体必然会引发大面积的瘟疫,那片地域未来的三年都将没有人烟。
今天,我终于能近距离观看到这样一个名满天下的人物了。
荆王赵楫算是个很英俊的人,浓眉大眼,肤色白皙,身高八尺,步伐矫捷有力,腰畔佩着一把金雕玉琢的战刀,英气逼人。鼻尖略微弯曲,看起来平添了几分冷酷。
他的身边站着高矮不一的十余人,个个太阳穴都高高鼓起,看起来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只有一个例外,那是站在荆王左侧的一个老头,穿着黑衣,微微驼背,满脸挂着微笑,毫无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