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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9.10.11.

临近黄昏,天空渐渐退去了光环,失去斑斓。像位巨人脱去五颜六色的外衣,换上深色的睡衣,累了,悄悄地钻进被窝,睡觉去了。大自然显得很安静,远山变幻成一个个叠影。月亮见隙插针地爬了上来,躲猫猫似的,一会儿出现,一会儿躲起来。

远处隐隐约约传来开饭的号声。

春林回到连队,正值吃晚饭。听说连长回来了,连队官兵放下手中的碗筷,纷纷过来打探,叽叽喳喳,小声议论,连长领回来啥任务。通讯员准备端走桌上的饭菜去加热,春林示意不用了。并吩咐召集班以上干部开会,一会儿功夫,全部到齐。

小小的帐蓬里挤满了人,边吃边召集干部开会。

春林狼吞虎咽,三下五除二,一顿饭搞定。看他吃饭,感觉好香,山珍海味似的,其实就是大白菜。嘴一抺,结束“战斗”,津津有味地说到:同志们,刚才师长用吉普把我接走,请到了指挥车,又是泡茶又是递烟,好一阵客气,你们猜猜,咋回事。

何仁嘻皮笑脸,凑到跟前说:连长,我说了,你别骂我。我猜,他女儿任颖来看你了,是不是,嘻嘻,猜对了吧。话音未落,屋里哄堂大笑。

又贫嘴了,你呀,欠揍。说正经的。战役马上要打响了,谁还吃饱了撑的,儿女情长,谈情说爱,卿卿我我。春林边说边铺开军事地图,指指点点接着说:就是这座匕首山让老爷子不踏实。今晩我们连的任务是侦察匕首山。春林起身,战士们也唰地一下起立。

连长,既然是侦察,我的意见让我们一排去。杭生抢先地说。

我认为,去侦察地形人还是少点好,一个排人多了,免得打草惊蛇。何仁解释地说。

对!何仁说的对!侦察员不能太多。你们看,就是这座山,它的形状像匕首一般,故得名匕首山。春林双眼瞅着地图上位置,用手指敲敲,说着用手比划着匕首山。

连长,那我带一个班上去。杨卫自告奋勇地说。别争了,这次侦察是咱们轮战的第一次任务,我知道师长用意,让我们侦察连熟悉一下地形,接接底气,壮壮胆量。依我看,咱们还是我军老传统,党员干部先上。我挑几个上山侦察。连长身先士卒地说。

那咋行呢,你是一连之长,连里大大小小的事要你操心。还是我带三班的兄弟们去侦察吧。连长,别犹豫了。杭生耿直地说道。

我看,你们别争了,还是我去。毕竟我刚入党提干,让我表现表现。杨卫感觉自己没份,着急地说。

好,杨卫,你带领三排就在山下接应我们,万一有个不测,好照应。我跟杭生上山侦察。春林边说边布置任务。

哟,把我遗忘了,我成了摆设。你们呀,缺我不行。我琢磨着从哪里爬上去较合适,更多快好省。刚才参谋长说:从后山上。我感觉有麻烦,山陡峭不说,还有几处悬崖绝壁,咋上呢?说说轻松,这么大的后山,从哪里上手呢?何仁眯着眼睛,提醒大家说。

何仁,这怕什么,给我一根绳,我攀爬上去。严成不谦虚地说。

黑皮,别吹了,说不定,到了后山,抓瞎了。要知道,山上驻扎多少敌人,我们心里没底。何仁谨慎地说。

严成,今晚你级别不够,连长说了,党员干部先上,你这个班长级别,再浑身有劲也轮不到你。给我老老实实,靠边稍息,休息休息吧。杨卫小瞧黑皮说道。

那有这样分配任务,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谁来带连队。严成嘟嘴赌气地说。

你这个乌鸦嘴,呸呸,何仁指着黑皮说。

严成,咱们这次是第一次侦察任务,你这个老烟鬼,万一烟瘾上来,晚上抽烟容易暴露目标,咋办呢?连长笑着说。

连长,不瞒你说,为了这次上前线,我把烟戒了。严成诚恳地说。

有种!你们听到没有。严成军事素质连里数一数二,没话好说。但是人家烟瘾大,一天两包。但是,人家有决心有毅力,硬是把烟戒了。这时,炊事班长建秋急匆匆地过来说:哟,连长,你们在开会。

喂,建秋,有啥事?连长看见炊事班长着急的样子就问。

连长,当地边民来慰问我们,拿了点当地的土特产,我坚决不收。我跟他们讲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他们还是不走,我没辙,只好求救连长,咋办?

这事简单,有来有往,你还几听罐头食品。不就好了。哟,他们来的正好,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你赶快叫他们过来。咱们不妨问问他们活地图。连长兴高彩烈地说。

这时,炊事班长建秋领着两位一高一矮,穿着土布的边民走进帐蓬,双方一阵寒暄。春林直接询问边民有关匕首山的地形地貌。军民一家人,当然很客气,也巧了,他们进山采过中药过,那带路熟悉,愿意做向导。顿时,春林信心满满,下达了马上出发的指示。

月亮悄悄地爬了上来,借着月光,春林带领一支小分队披星戴月出发了,队伍中我们熟悉的杭生在向导的引路下,走在最前面。何仁被着电台跟在其后,严成没有悬念也选上了,背上行囊中当然有绳,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春林压阵,小分队不多不少刚刚十二人。杨卫带着接应小组,精神饱满地跟着春林身后,凑近嘟囔着:春林,你当连长,把兄弟忘了,为何不让我上山。

你呀,现在跟我们不一样了。翠翠有孕在身,万一挂了,翠翠不就守寡,小杨卫不就惨了。所以你现在是熊猫,国宝了。嘻嘻嘻。连长呵护地说。

呸呸,你这个乌鸦嘴。我命大福大,翠翠保佑我,死不掉。真的光荣,我比你強,我有根有后了。杨卫豪迈地说。

嘻嘻,当兵前,在家我们是邻居。到时候阎王爷真的要收留我们,别忘了,咱们也做邻居,咋样。春林欣慰地说。

好啊,那我提前到房间帮你打扫卫生,铺好被子,等你来。杨卫调侃道。

行了,到此为止,你愈说愈玄了,咱们命大得呢。记住,山脚下接应我们,三下手电筒光为暗号。春林说道。

明白!杨卫爽快地答应。夜色茫茫,这支侦察小分队消失在夜幕下的大山深处。

10.

列车,过了长江,感觉完全不一样。

暖暖的春风迎面扑来,像逗你玩似的,给人的头发吹乱了,一闪而过,跑了;田野上的绿色植物争先恐后地泛青吐绿,挡也挡不住,就连泥土也黑的冒油,青苔也显摆出来;河边斜坡上的杨柳细腰暴出嫩芽头,从树梢垂挂到水面,参差不齐,一串串,随着风儿,荡起了秋千。小鸟追逐玩耍,还不停穿梭,小伙伴面前炫耀飞翔能力;田间里的花花草草,在鸟儿叽叽喳喳的伴唱下,骄傲地摇头晃脑,开出一朵朵小花;还有一棵棵含饱欲放的桃花,在风雨中昂首挺胸,等待姹紫嫣红。

快到终点站了,车厢里骚动不安起来。郭宏也像屁股摸油,坐不住了。

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到目的地了。感觉说了没多少的话,刚刚直奔主题,和红燕聊到个人问题,还很隐晦的,胃口刚刚吊起,列车到站了。妈的,也够郁闷,灰气到了极点。恨自己下手太晚,绕弯子也多,说话先顾后虑,不干脆,导致大好河山葬送,美好光阴浪费。

红燕倒挺洒脱,傻乎乎,没心没肺似的,笑声不断。她愈是大大咧咧,郭宏愈纠结,他没有胆量直接表白,也没勇气掏心掏肺,直抒胸臆。于是乎,转弯抹角的话,点到为止的意,揣着明白装糊涂。可她装傻,不接这个话,一带而过。假如提到春林,乖乖,她来情绪,滔滔不绝。看样子,春林够狡猾的,借训练女兵方阵为名,悄悄地进庄,先入为主了,像传销灌迷魂汤似的,给她们洗过脑子了。郭宏暗暗发誓,非要攻下红燕这个山头,毕竟这几天在同一城市学习,得天独厚的优势,完胜的可能性大增。

列车缓缓进站,真的,老天有眼,给郭宏天赐良缘。当他和红燕提着行李走到出口处。郭宏顿时惊喜若狂,简直不敢相信,一位年轻的军人,毕恭毕敬举起两块牌子;一块是接步校新生;另一块接战地抢救培训班学员。也就是说红燕他们的培训班也在步校里,而且乘坐同一辆大巴去报到。

郭宏坐在大巴上,心快跳出来似的,可他端着,似乎若无其事,冷静的像银幕上的地下党员,去茶馆接我们的同志。旁边的红燕心花怒放,像小孩似的,高兴得手舞足蹈,差点哼着小曲。私下还约好星期天一起去逛新街口,红燕说:要尝尝夫子庙的小吃,让郭宏请客,他才频频点头。你瞧,这种天载难逢的好事,姑娘主动上门,你还不殷勤点,是不是,绝对有戏,郭宏窃窃自喜。

军区步校很大,走走一天也不够,幸好分区域。郭宏的班级,第二天就点名上课。

教官姓徐,是位从基层连队抽调上来的。据说当过连长,难怪举手之间,兵味十足。国字脸,仪表堂堂,声音还带点磁性,讲台上眉飞色舞,激情四射。

点名刚开始,就说到在这批学员中,有好几个学生因上自卫反击战前线参战,主动放弃了学业。不过,学校挺人性,也开明。给他们保留了学籍,还承诺等他们凯旋回来,学校在校门口敲锣打鼓,阅兵式仪式,欢迎他们报到。还郑重地给上前线的学员名字通报了一遍,上了光荣榜。当说到某部师直的春林,特别赞赏。又猛夸一番那篇考试作文题目“路”,给朗颂了一遍,声情并茂,弄得大家鼻子酸酸的,眼泪汪汪。还特别介绍了战斗英雄姜金柱,他的事迹感人至深。郭宏坐在位置上,灼心难受,感觉自己窝囊,小鸡肚肠弯弯绕,人家春林二话没说,面对录取通知书,想也没想,放弃了。当晚春林翻来覆去睡不着,听说立即起床,挑灯夜战,奋笔疾书,写了请战书,在全师传为佳话。

那天,师长在上前线动员大会上,还提到了春林,好比做广告,家喻户晓,真是搞大了。对照自己显得渺小,东托关系西找门路,幸亏叶秘书指点迷津,托政委家属帮忙,让她吹吹枕边风,才把这个名额抢到手,相比上前线的春林,确实惭愧,但人家想出人头地,当英雄人物,那又有咋样呢。魚和熊掌不可兼得,咱就读点书,学习本领,毕业后再报效祖国。而且政委一家人相当支持,才圆了我的大学梦。郭宏坐在座位上,走神了。

讲台上,徐教官上的第一堂课,叫侦察课。郭宏坐在那里,兴师动众,笔记本准备好。猜测肯定教点新内容,什么前沿科技侦察手段。谁知,徐教官偏偏不讲这些,却细说近日,这次自卫反击战中的某师侦察连,讲述了春林带领那支小分队侦察匕首山的经过,像拍电影似的,也不知他是咋弄来的,还绘声绘色,像说大书似的,娓娓道来。

那天晚上,天黑的慢,等夜幕降临后,竟起风了,吹着树叶沙沙作响,月亮偷偷地爬了上来,时而蒙上眼睛,时而露出小脸。月光下树梢的倒影依稀可见,树丛中昆虫类发出的叫声显得格外响,黑夜里荧火虫一闪一灭,,给夜色虚幻的梦境。一队人马,悄无声息踏着月光,在当地向导的带路下,披星戴月,急匆匆赶路。是的,是春林带着小分队,悄悄潜入了匕首山脚下。根据事先安排准备好的,杨卫和部分战士在山下接应等候,主要任务就是:假如侦察小分队遭遇不幸,等候的战士立即动身前往,起到暗中接应的作用。何仁跟着春林身后,低声说:连长,按照这样速度,预计提早进入后山,天亮前到达山顶问题不大。春林没吭声,感觉太顺了,不是好事。

此时,漆黑的夜晚,伸手不见五指,兄弟暂时告别,春林和杨卫紧紧拥抱着,离别之情难以言表,杭生和何仁见状也闪了过来,难兄难弟抱在一起,还是春林咋唬道:喂,黑灯瞎火,别像死了娘似的,还要赶路。来不及道别,又匆匆赶路。

杭生多虑,跑了上来,凑到杨卫耳旁,小声说:杨卫,别忘联络暗号,记住,一下一秒,第二下二秒,第三下一秒,保重!

兄弟紧紧握手,杨卫笑着说:嗯,明白了,走路的口令,一二一。杭生,照顾好春林。夜色下,杭生头也没回,应声答道:好的,知道!匆匆追赶上队伍。

杨卫默默相送,一下子晃动的影子消失了。杨卫迅速召集战士们,布置警戒任务,东南西北,隐藏在制高点,手一挥,潜伏在树丛中。

春林带着队伍,渐渐靠近后山。感觉愈走愈艰难,茂密的森林里荆棘丛生,热带植被像铁丝网似的,布满了一道道。一旦踏进去,像自投罗网。幸亏当地向导带了一把砍刀,大伙儿轮流劈荆斩棘开路。但是,锋利的砍刀三五下就变成钝齿,使劲砍在藤条上还反弹回来。于是,推进速度太慢,该死的荧火虫跟着眼睛走,不停的在眼前晃动,密密麻麻,越打越多,让人精神恍惚,迷迷瞪瞪,脑袋要炸似的;还有像苍蝇大的蚊子,估摸着从来没吸过人的鲜血,忽然,黑夜有人送上大餐,于是全面出击,像直升飞机,叮咬住不放,简直是走进地狱。

忽然,春林停下脚步,仰望漆黑的天空,乌云翻滚。说道:何仁,要变天了。话音未落,天空就下起雨来,滴滴答答,雨水打在战士们的身上,幸好带着雨衣。春林揺摇头,无奈地说:杭生,让打头阵的战士,憩息吧。这热带季风气候,老天变化无常,给咱点眼药水。

连长,出发前没料到会下雨,下次要关注气象预报。吃一堑长一智。何仁内疚地说。旁边的杭生凑过来说:连长,依我看咱们傻等着不行,要么风雨无阻,继续赶路,要么撤下来,打道回府。

我也赞同这个理,叫向导过来,问问,这样的天气我看玄。如果,不能按时到达,跟师部报告,我们侦察失败。春林惭愧地说。

这时,黑皮严成和向导像水里捞起来似的,全身湿透,也分辨不出雨水和汗水,颤巍巍地过来,手上血泡磨破,尽是血糊状。严成带着哭腔说:连长,这是什么地方,你瞧瞧,咱们使不上劲,再说砍刀带少了,应该多捎几把钩刀,真是干着急。这位向导是位纯朴的边民,说着一口极难懂的土话,大致意思,天亮肯定攀登不到山顶。

真是出师不利,第一担任务,就砸了。何仁用电台请示师部,同意安全返回。

春林难过地带着小分队往回撤,大家垂头丧气,感觉像吃败仗似的,牢骚满腹,说:师长交给的任务,根本不可能完成。春林听到后,一顿臭骂,说:任务还有挑肥拣瘦,咱们完不成,说明本事不到家,准备不充分。大便解不出,怪茅坑臭。回家好好总结。

快到接应地点时,杭生按照事先约好的手电筒的暗号,向漆黑的夜色发出信号。隐蔽在树丛中的杨卫发现后,立即用手电筒回应。战友们格外激动,当听说侦察失败,霎时,像盆冷水从头浇到脚,一起狼狈地回去,一路上那个窝囊样就甭提了。何仁一直骂骂咧咧,说:呸,那有这样的师长,让我们往地狱里走,到天亮必死无疑。杭生劝说道:何仁,别怪这怪那,说不定老爷子有用意,一场硬仗在后面等着咱们,先让我们试试水性。杨卫估摸着说:唉,杭生说的言之有理,不出来走走,一上来硬仗,心里没底。这叫不打无准备之仗。哟哟,杨卫兄,现在要刮目相看了,等这场战争下来,要成为军事家了。何仁调侃道。

喂喂,弄个军事家,绰绰有余,咱们有实战经验,叫扛枪打猎,上过战场拼过刺刀,现在人不多了。没想到被我们赶上逮到了。杨卫自吹自擂地说。

夜色朦胧,斜风细雨,迎面扑打在春林的脸上,像扎针似的。他琢磨着,发现什么似的,感觉这次任务有点蹊跷,我们刚到边境地区,对地形气候不熟,确实需要适应和了解。他皱眉浮现出师长下达任务的情景:春林呀,这次侦察,让全连官兵都去感受一下野外生存的恶劣环境,接接地气去适应一下。残酷的战争还在后面,我们轮战刚到此地,对这里不了解,这是兵家大忌,失败的前兆。因此各部队都要适应战争环境,否则,凶多吉少。对呀,师长和参谋长一起唱双簧,演的逼真,导演了这场实战侦察。春林回想起来,觉得好笑,姜还是老的辣,佩服老爷子的用心良苦。

第二天一大早,春林带着小分队,一股惨样,拖着疲惫的身体赶到集结地,春林整装完毕,一脸苦大仇深地说:报告师长,侦察连小分队侦察匕首山失败,请批评!

师长他们早就在等候,似乎算好时间,老远就听到朗朗的笑声,说:哈哈,小鬼呀,咋样?别像丢魂似的,挺起胸膛,挺直腰杆,我在等你们凯旋归来。要知道,要想取得战争的胜利,对“天时地利人和”要琢磨透,首先要侦察清楚,所以我派你们去实战感受感受,虽说没有达到预期,但算不上失败。看到没有,队伍得到了实战考验,这是无价之宝。哟哟,山路难走,荆棘丛生吧,砍刀忘带,匕首用不上吧,好好总结总结。噢,参谋长,赶快通知野战医院派两位同志给受伤的战士包扎一下。

毛胡子参谋长在旁边偷着乐说道:哈哈,上当了,我知道,晚上有一场大雨,侦察受阻,你们会电台联络,记住,人算不如天算,要把天算也考虑进去,我们无法精确,这个季节每天一场雨,概率大,气象预报我们可以掌握,因此我们必须提前到达目的地,这样就避开大雨,迎得主动。噢耶,不多说了,你们一晩上没合眼,回去休整一下。下午到师直各连队去讲讲昨晚上你们是“怎样走夜路”的,让大家长长见识。

师长大嗓门说道:行了,赶快睡觉去吧!

春林无地自容,真想从地缝钻进去。假如这次真的,那肯定被人包饺子,一锅端,想想后怕。

徐教官在讲台上激情澎湃,津津有味地述说着,时不时对着黑板上军事地图比划着,跟着小分队的行军路线讲解着,就差两句“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下面在座的学员会神地瞅着教官,竖起耳朵,真像听书,还举手发言说:后来小分队到底咋样?徐教官扑哧一笑,调侃地说:你呀还真以为听大书呀,那有那么多的后事,一晚没合眼,后事就是睡觉。

郭宏坐着那里,如针坐毡。如果不来上学,自己肯定随小分队参战。可眼下,听着战友的故事,感觉战争的残酷,嗅到火药味越来越浓,战友的命运将随着这场战争,起伏跌宕。他的脸火辣火辣的,不敢抬头,不敢直视讲台,好像兄弟们就站在前面,揪着他的头发开批斗会。

下课的铃声响起,才把郭宏思绪打断,他左右顾盼,发现教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11.

老话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不过,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真的由不得你。侦察连连长春林的名字是改过的,以前他叫春明,是那年参军时改的,有点神道道,至于咋回事,卖个关子,从头说起吧。

那年冬天,杭城很冷,下了三天三夜的雪,西北风猛刮,刺骨的寒风吹在脸上像刀子似的,乱划乱刺的感觉,还硬往脖子里钻,真叫透心凉。马路上的高压线在风中摇摆像荡秋千,声音拍拍地响,慌兮兮的。路面结着厚厚的的冰,踏在上面像滑冰,一不留神,很容易摔倒。

这天周末,在医院当内科医生的母亲把被窝里春明拉了起来,儿子春明显然不情愿,磨磨唧唧,嘴上还嘀咕着:妈,这几天复课闹革命,上半天课。让我多睡会儿。母亲责备地说道:春明,你看看,自己的出路,还那么不上心。母亲话音刚落,春明从床上跳起,凑近母亲耳边,笑眯眯说道:妈,是不是找到带兵的人?

是的,也巧了。征兵部队就是去年到我们医院来进修陈军医的军区,他已找人打电话给那个带兵的,约好今天见面,快收拾好,精神点。春明母亲摧促地说。

春明兴奋地顽皮似的亲了妈妈一口,说:耶,我的好妈妈。母亲欣慰地笑了,眼泪悄悄地从脸颊上滑了下来。妈,你又这样,我难过。春明懂事的,用手帕擦去泪花,母子俩会心地笑了。

雪停了,久违的太阳偷偷地爬了出来,显得有气无力,风还使劲刮着。路上挨家逐户各扫门前雪,小孩子们兴奋在院前路边打雪仗,传来童年无忌的笑声哭声。小脸蛋红的像红萝卜的女孩在父母的搀扶下堆着雪人,正为一双眼睛的眼珠犯愁,老公从油毛毡盖的厨房里拿着两颗煤球出来,老婆一阵夸奖,老公得意忘形,一脸煤灰,在胖敦敦的雪人脸上画龙点睛,哈哈嘻嘻......

孩子长大毕业,出路问题已是每户家庭的头等大事。市里政策,只能一个留城。春明母亲琢磨着姐姐春林留城,弟弟春明当兵去。一来,儿子到部队可以锻炼成长;二来,运气好上个工农兵大学生,读点书。所以,一大早叫醒儿子,去拜访带兵的。当然不能空手去,母亲让春明扛着金华火腿,小心翼翼走着,儿子担心路滑娘摔跤,用稻草绳在母亲的雨鞋上打个结。

从家到劳动路部队招待所路程不远,但结冰路不好走,半天功夫才到,母子走到时汗水湿透了头发,冒着热气,手快冻僵似的,裤腿已湿了半截。春明心痛地说:妈,对不起,为我的出路你操碎了心。母亲会意地笑了,说道:傻儿子,跟妈说客套话,赶快去去见带兵的。但心里泛起涟漪,儿子长大懂事会心疼娘了,脸上露出欣慰的神情。

招待所,门不大,很好找。岗亭里一位战士笔挺地站哨,挺有精气神。春明犹豫了,还是母亲在传达室说明来意。哨兵很客气,指点了房间。哨兵可能看到了春明扛着火腿,扭头笑了,春明羞涩的低下头,小声地责怪母亲干嘛要送这个,还重。母亲笑着说:家里其他东西拿不出手,这个火腿还不知人家收不收。

带兵的,是位排长,姓谢。个子不高,但很有精神,眼睛大大的,好像会说话,春明推门刚想开口,谢排长向春明母亲一个标准的军礼,弄得怪不好意思。双方寒暄后直奔春明当兵事宜。谢排长像相亲似的,仔细打量着春明,像发现新大陆似的脱口而出:这小伙子不错嘛!春明在边上有点洋洋得意,脸红了。从谢排长的口中了解到,今年征兵只要符合年龄,城镇农村,学校工厂均可报名,甚至还有女兵和小兵,基本上对号入座。春明的年龄相差二岁,死杠子,没辙。当小兵等于上蜀道,没有关系,就是天方夜谭。何况年底前人武部要发入伍通知书,带兵归队的。

正午,太阳出来了,照进房间。春明母子起身告辞,金华火腿嘛,谢排长死活不收,连说不懂咋吃。春明显得窝囊,苦瓜脸,一脸沮丧,没说再见就闷头独自走了。母亲当然很有礼貌地告别。忽然,谢排长眼珠一转,叫住了这对母子,出了个馊主意:不瞒你们说,我参军时也差二岁,公社有人,就把年龄改大了。母亲茅塞顿开,心里有谱了。

雪后的西湖很美,但是那年美不起来。西湖就像庞大的滑雪场,市民纷纷涌入。不会溜冰,练胆量看谁敢在湖面上行走。西湖结冰,杭儿风一吹,杭城沸腾了。胆大的小伙子嘚瑟地走到三潭映月旁合影,姑娘儿没走几步,听到脚步踩在冰面上声音,吓得半死,留下金铃般的笑声。竟然有位吃饱撑着的踏儿哥拉着虎胆客人从湖滨往冰上拉到杭饭。春明无心玩耍西湖结冰的景色,心事重重地约了班里死党杨卫、杭生、何仁等同学,翻墙进入一公园的红代会,在雅致的凉亭里告别辞行。石桌上放着春林小店买的雪花糖和陈皮片,算是请大家的。春明低沉的嗓门,依依不舍地说:各位同学,我转学了,事先没告诉大家,对不起了!说完春明表情木讷,眼泪汪汪。霎时,死党们齐声臭骂,一顿批斗会。什么“心里没兄弟”、“号称兄弟假的、我们没你这个兄弟”、还有几个月就毕业,拆空转什么学”、“介不上品的”......春明低着头,默默无语,像犯了什么大错似的,任凭挨骂。

黄昏,冷风嗖嗖,亭子里愈坐愈冷,天色黑的快,大家不欢而散,各自规划毕业的出路。市里规定每户家庭子女只有一个留城,其余统统下放农村,身体残疾可以病留,但程序严格。唯独征兵入伍,既不算下放又不叫留城,复员进国营单位,所以当兵是梦寐以求的选择。回家路上,春明思虑不转学肯定不行,他的年龄是公开的秘密。一旦走漏风声,全功尽弃。前几天,母亲托里弄向阳院院长袁叔叔,他是派出所所长,很有经验,一听就明白。袁叔叔是看着春明长大的,知道他本份,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还悄悄出了点子,如改年龄,政审要出洋相,一年咋就生二胎,肯定漏馅,不如姐弟颠倒,改成哥妹。好办法,从那年冬天起,春林摇身一变,男性,身高一米七八,瘦脸白净,一脸俊秀,成了哥哥。而户口簿上的春明成了妹妹。

年关的一天,太阳高高挂起,灿烂的阳光勾勒出彩虹,显得温暖。屋檐下滴滴答答的溶雪声弥漫街头巷尾,里弄里水井旁主妇们忙着洗衣晒被褥,还有涮马桶声此起彼伏。硬朗的大伯在院前屋后把一颗颗大白菜挂在毛竹竿上,准备用大缸腌制大白菜。房顶窗檐下陆陆续续挂出酱鸭儿、魚干还有粽子。哟,过年快到了。

阳台上,春林焦虑揪心,紧锁眉头,伸着脖子,眺望巷口,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等待入伍通知书。

一阵清脆的自行车铃声,如同冲锋号声,没等邮递员开口,春林已一个箭步冲上去,从邮递员手中一把抢过挂号信。顿时兴奋雀跃,欢呼万岁,大喊大叫:妈爸姐,入伍通知书来了。全家似开水烧开沸腾了,母亲激动着眼泪汪汪,好像明天儿子就要离开家乡,冲锋陷阵,担心来了。姐姐早已哭泣成泪人,悲喜交加,毕竟弟弟小小年纪,正在发育,成全了自己留城。还是老爸实在,取了肉票到店里切了块五花肉,烧了碗霉干菜焖肉,算是告别宴吧。

杭生年纪比春林大点,但是参军年龄也差一年,咋整呢?

说了你们也不信,他当兵实在太夸张了。年龄问题,相差一岁,死杠子,没辙。

那年,魚有魚路,虾有虾路,天无绝人之路。论身胚,杭生绝对是当兵的料,人高马大,又是学校排球队主攻手,练过体能,绝对结实,不当兵可惜。论政策,他们家兄弟几个都在部队,父母身边无子女,留城肯定没问题。

但是,杭生特倔,死活要参军,放学后天天围着他爸,软硬兼施,死缠烂磨。他爸是过来人,左思右想,当兵是好事,就搁着老脸,跟老部队首长说了,瞧瞧有没有法子,通融一下,毕竟相差一岁,圆了小孩的当兵梦。

乖乖,不说还好,一说炸开了。老部队刚刚换防到黄河边,子女当然都留在杭城,肯定江南好一点。杭生他爸这么一咋唬,各师团都有在杭城的子女,像点燃导火索似的,上纲上线涉及到部队的安定团结,有些干部竟然要回杭活动活动。听说,有位团长到军里反映,小孩年龄差几个月,这次不当兵,老子团长不干了。那位军长听后,竟破口大骂,老子现在就让你干了。不过,军长挺开明,还请团长喝茅台,喝的团长一把鼻涕一把泪,连声求饶。事后,军长摸了摸底,师团各级大大小小的子女,还真是不少。我们刚换防乍到,黄河流域发大水,各师团二话不说,投入抗洪救灾,幸亏南方兵多,会水性,大显身手。可这些干部子女都在杭城,不当兵,就要上山下乡。年龄相差一点点,就白搭,这王八蛋政策也太死了,岂有此理。

部队就是胆大,一声令下,拉子女当兵。你人武部统一调配坐闷罐车,咱野战部队有汽车连。老部队下令,竟然从外省开着解决牌卡车,千里迢迢来杭城接兵来了。只要小孩是这个军的子弟,身体没大碍,登记注册,爬上卡车走人。没军装无所谓,先穿父母的军装,回到部队补发。

后来人武部来干涉了,双方下个台阶,给点面子,你拉走没意见,不过入伍手续总要的过过手吧。于是,也给点名额给人武部,皆大欢喜。

杭生是没改年龄的入伍的,绝对牛嘛,这几个死党目瞪口呆,想挨着边,沾点光,痴心梦想。

杨卫当兵很神秘,春林转学后,他也跌失绊倒跟着转学了。

估计春林私底下告诉杨卫转学的真正目的,他们绝对是哥儿们,走动频繁,凭杨卫父母能耐,改点年龄小菜一碟。他爸是文化厅的处长,下属剧团多,时不时演出,听说当下话剧“于无声处”票子紧俏,攻攻关,没问题的。而且还有内部电影票,绝对吃香。不转学嘛,容易被人举报。到新的学校,没人认识你,平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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