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汉子说罢就转过身去,脱掉外面的长衫,又摘掉头上的发套,转眼间,粗犷的汉子就变成了一个俏皮伶俐的小姑娘。
方志远定睛一看,怒道:“妖女,原来是你。”
这女子正是娄玉婷,她见方志远发怒,连忙说道:“你听我说啊,我可没有别的意思啊。呶,你的钱袋还给你,里面的钱我一分也没拿。还有,还有这个也还给你。”
娄玉婷只伸出右脚,轻轻地将钱袋放在桌子上,又缩了回去从身后将那柄长剑轻轻放在桌子旁边。她小心翼翼地瞥了方志远一眼,委屈地说道:“我是一个人偷偷从家里溜出来玩的,我一个小女子在外只想找个朋友相互陪伴,结果我就碰到了你。你想着你一脸正气,肯定会帮助我的,所以我就想跟着你。我真的没有害你的意思,我只是想有个朋友。我看你心地善良,这才,这才将你迷晕的。后来,我乔装打扮将你送到了这里,再三叮嘱店小二千万不能让你走了,我担心他记不住就出言恐吓,吓得他连连点头答应。尽管如此,我还是害怕你会一个人离开,我只能把你的钱还有那把剑拿走了。”
方志远听她说完,心里的气也消了不少,再说刚才自己有言在先,肯定不能跟她计较,于是说道:“这件事过去就算了,你一个人在外很危险,还是早点回家吧。”
娄玉婷一听果然如自己所料,心中暗喜,却哭着说道:“啊,我一个人不敢回去啊,我是偷着跑出来的,要是现在回去的话,我爹会打死我的。不如,不如,我先跟着你,咱们一起闯荡江湖。等时间长了,我爹的气也消了,到那个时候我再回去,那不就没事了。”
方志远正要出言阻止,突然窗外传来一阵嘈杂声,只听有人说道:“躲开。快躲开!那是谁啊,挡在路中间,不知道我们是文家庄的人吗?不想死的,就躲远点!”
娄玉婷一听,急忙上前拉住方志远,说道:“快点,快点。咱们看热闹去。”方志远连忙从思绪中清醒过来,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娄玉婷紧紧拽住,慌慌忙忙地往楼下跑。
此时,道路两旁战战兢兢挤满了人,街道正中有一群人。只看到,前后各有六个凶神恶煞的人,个个手里拿着大刀,中间也有四个拿刀的人围着一位青年男子。那男子长得身体修长,五官清秀,身穿锦绣绸缎,手中摇着一柄名贵纸扇,腰间挂着香囊,玉佩,护身符和钱袋子,真是一个丰神俊朗之人。
娄玉婷看罢,开口就说道:“好一个青年俊杰。”说完,他回头对方志远笑道:“不过,和你比,你更顺眼一些。”方志远只是不语,只看着那个青年。
这青年身旁正跪着一位少年,那人浑身发抖,说道:“公子,公子,我真的没偷您的钱袋啊。您的钱袋不是在您身上吗?”那男子听罢说道:“是吗?”说完,他解下腰上钱袋,随手扔到少年跟前,笑道:“现在,钱还在我身上吗?你看看,明明就是你偷了吗?”
那少年见状,连忙磕头,说道:“大爷,大爷,求求您了,饶了我吧,我真没偷啊。”少年刚说完,那青年身边四人连忙伸脚踢他,说道:“让你偷东西,让你偷东西。文家的东西你也敢偷!你也不去打听打听,谁敢得罪我们?”
方志远看到这些,一股无名之火立刻涌上心头,说道:“路上这么多人,怎么能袖手旁观呢?”
旁边一人连忙说道:“小点声。你是外地来的吧。你不知道吧?这是文家的公子。”
方志远怒道:“那又怎地?”又一人连忙说道:“小伙子,这文家是两望山上的。这两望山,北山是文家的‘文家庄’,南山是武家的‘武家庄’,他们两家有牵连,所以这两望山方圆百里,全是他们说了算。他们在这里横行霸道,没有人敢得罪他们,都说是‘文武管千里’呢。”
方志远狠狠说道:“我就不信,天下没有一个‘理’字。”娄玉婷见状,急忙将他拉住,轻声说道:“傻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初来乍到,还是不要冲动的好。”众人纷纷附和“说的有理,不要平白丢了性命”。
这边只是几句话的功夫,那边少年已经被打得遍体鳞伤,动弹不得了。青年笑道:“不要打了,我今天心情好,就暂且饶了他吧。”那几个打手又踹了几脚,说道:“多亏公子可伶你,要不你小命都保不住了。”
说罢,众人开道往客栈方向走来,刚到客栈门口,对面一位老汉可能是腿脚不便,脚下一哆嗦,向前扑了一下,倒在地上。前面六人连忙围住那老者,说道:“你怎么搞得?扑倒公子身上了,把公子的衣服都弄脏了。他老人家的一身衣服,你赔的起吗?”
老者抬头看着青年,青年并不看他,只是在拍打着衣袖,老人见到刚才少年吃亏,不敢理论,连忙磕头,说道:“小老儿知错了,再也不敢了,还请公子恕罪。”青年连头都没抬,也不答话。
那六人上前一步,说道:“还说不敢了。”抬腿就准备向老者踢去。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个黑影从人群中窜出,脚下似魅影,掌风如秋叶,六位大汉瞬间倒地,口吐鲜血,哀鸣不已。那人扶起老人,说道:“老人家,没事吧。赶紧走吧。”老者如受赦免,慌忙逃走。
青年旁边一人说道:“小子,你是谁?”方志远应道:“路见不平之人。”
那人又说道:“你难道没听说过霸刀‘文家庄’吗?敢打我文家的人,你小子活腻了吧。”
方志远冷笑道:“好霸道的‘文家庄’啊?我打你的人怎么了,我告诉你,我不光打了你文家的人,总有一天,我还会亲自登门拜访一番。”
那青年微微笑道:“呵,好大的口气,竟敢不把我‘文家庄’放在眼里,我会记住你的。今天不想跟你计较,两天之后,两望山‘比武会盟’,希望你敢来。”方志远冷冷说道:“放心,我会去的。”
那青年说道:“小子,做人不要乱管闲事,不然会吃亏的。我叫文俊川,你记好了。”
方志远冷冷回道:“我也告诉你,做人不要太嚣张,不然会遭天谴的。我叫方志远,你也记住了。”
那青年不怒而笑道:“我会记住你的。你可千万不要落在我手里。”
昏暗的屋子里似乎没有一丝生气,略有潮湿的空气更显得阴冷。淡淡的光线从已经遮住的窗子里透了进来,这才看清房间里零星摆着几张桌椅,十分简陋。空荡荡的屋子里没有一丁点声音,只有静下心来,才能听到那极其细微的呼吸。
在远离窗子的一张桌子旁有两个黑黑的人影,微弱的亮光根本看不清那两人的面目,只是隐约看见其中一人坐在椅子上,另外一人则是在他旁边站着。
有人开口说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另一人回应说道:“哦,都已经全部安排好了,倒是没有出现什么差错,一切应该都还在我们的计划之中。”
“那就好,为了这个局,我已经苦苦等了这么多年。当初要不是你再三劝我,恐怕我早就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结果。白白等了这么长时间,我也不知道究竟是值得还是不值得?”
“我私下里猜想自然还是值得的。第一,我们当初的计划已经完成,您想要的也已经得到;第二,他们这些年经营得还算不错,我们等着坐收渔翁之利,平白就得到最多的好处,我想还是很划算的;这最后一点,一下子就能把他们几个全部清除,以后天下再也没有人会提起那个地方,与之相反,我们却更加壮大,从此在江湖中鼎鼎有名。”
“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也有几分道理。我只是希望这件事能早点解决,可别生出什么事端。”
“那是自然。请您放心,早在很久之前我们就已经派了李堂主守在那里。这一次,我又派了处事最为稳妥的周长老亲自前去。他为人向来谨慎小心,最为可靠,以往出手从来没有出过任何问题。我只是没有想到他去年冬天就得到了我们给他的消息,却还是等到现在都没有动手。”
“是想让他们过个好年吧?”
“我想也只有这个可能了。”
“哦,对了,公子也已经动身了吗?”
“是,公子是与周长老一同前去的,按照行程,应该已经到了地方。”
“还是你办事最为妥当,知道公子武功平平,没人照顾路上难免不太安全。”
“公子只是不爱习武罢了,有周长老一路小心照料,肯定不会有事的。”
“哎,这个小子既不爱习武,又不爱读文,将来就拜托你好好照料他啦。要是,那个小子在我身边,不知道能不能让我省心许多?”
“不用担心,那个公子这些年在外历练,自然与这个公子不一样。更何况,等到周长老他们把那里的事情办好,自然就能找回大公子。到时候,由大公子回来接替您的位子,才最理所应当。他们兄弟之间自然会互相照顾的。我与您也相差不了几岁,哪里还有能力替你照顾公子啊?”
“呵呵,你要是不说,我差点都忘了。你跟着我有好多年了吧?我记得应该二十多年还是有的吧。”
“哈哈哈,您说笑了,我跟着您都已经整整三十一年了。”
“哦?有三十年了?”
“这又过了一年,可不就是三十一年么?”
“哎,时间过得真快啊,转眼间就过去这么多年了。岁月催人老,年轻的时候从来不知道什么是累,最近几年,我总是感觉有些力不从心,你跟着我受苦了。”
“不苦。”
“但是你心里苦,我知道,这么多年,你为了帮我,日夜操劳,到处奔波,虽然也娶过亲,却也没能生下一儿半女。我对不起你啊。”
“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都怪我福浅缘薄,才害得他们娘俩被仇人所杀。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不提也罢。”
“我坐在这轮椅上也有十几年了,没事的时候总是回想起咱们年轻的时候。那时候英姿勃发,仗剑闯江湖,仗着一身胆气,不怕艰险,不畏生死,真是豪情万丈。”
“呵呵,那时候冲动任性,全是凭着一股韧劲往前冲。”
“对啊,那时候一无所有,反而满腔热血,敢闯敢拼。现如今什么都有了,却畏首畏尾,变得胆小起来。跟当年比起来,唯独少了那一颗炽热的心。”
“话可不能这么说,若不是您当年创下这份基业,哪有现在这般生活?您如今名利双收,又有两位公子,可谓是后继有人。等到这件事办完,咱们就可以歇一歇,好好地颐养天年,安度余生。”
“是啊,是该好好歇一歇了。这些年算计这个算计那个,算计来算计去,到头来还是逃不过生老病死的结局。我那一年因为练功分心,导致真气逆转,经脉受损,差一点就走火入魔而死,多亏了你来得及时救了我,不然我早就埋入黄土,哪还有这半条命?”
“那是您太过于心急,竟然忘记了‘欲速则不达’的道理。”
“没错啊,你说的这些倒是让我想起了我的师傅。他曾经告诉过我,练功是一个循序渐进的事情,不能够急功近利,还有,要练功,先修心,只有心性平和,能包藏万物,才能练成一流的武功。好多年咯,我差一点就忘了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