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两千零一拾六年十一月十日星期四,这日清晨的昆弥城被层层薄雾笼罩着。庄园里的检测器没有报警,显然这次并非那种伤害健康的毒霾。
一辆挂着华国吉利标志,低调至极的黑色博瑞中型轿车从庄园大门里悄悄驶出。大铁门里叼着烟斗的门房大叔望着山路上逐渐远去的车尾灯,缓缓摇头。他身旁大门外显眼位置,‘南宫茶厂’四个大字已然落满了灰尘。所谓茶厂不过是典型的挂羊头卖狗肉,这的真实用途是一座以茶厂名义修建的小型庄园。
“幸亏老爷当年补全了手续。”
一声叹息。
滋滋嘎嘎,砰的一声大门紧紧关闭。
博瑞机舱内V字型六缸发动机平稳运转,三点五公升的排量使得尾喉发出极富节奏的声浪。车行驶起来平稳至极,这与驾驶座上精瘦的老者不无关系。斑白的头发向后梳拢一丝不苟,藏蓝色的双排扣西装上没有一丝褶皱。黑色博瑞后排座位上,一位瘦弱的少年痴痴的望着窗外,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少年的名字是南宫鹰,一名弱不禁风的十四岁少年。
曾经,他以为自己会成为昆弥城里二流的纨绔子弟,那时他还有些微微的肥胖,酷爱足球让他善于奔跑,那时的他充满活力阳光四射。
现在,苍白消瘦的脸上只剩下迷茫。
轿车在小路上兜兜绕绕,片刻后驶入了国道上,又得片刻汇入城市干道。此刻城市主干道上塞满了汽车、摩托、电车、单车。孩子上学、自己上班、出门买菜,百姓就这样堵着开始每一日的生活。
十年了、习惯了、麻木了便也不觉得奇怪了。
西装老者显然是一位极富经验的老司机,他轻松绕开了所有可能发生拥堵的地点,将车缓缓停在了距离昆弥二中数百米的某个小区后面。
“小少爷,我们到了。”
毫无回应,后座上死一般安静。
老者连连提醒,都得不到少年的任何回应。老者只得像往常一样,下车、绕行、伸手、开门,少年这才仿佛大梦初醒‘嗯?啊?’两声,开口问道:“宋伯,到了吗?”
“是的,小少爷。我们到了。”
少年默默无声取出书包,向着不远处的巷子快步行去。穿过这条熟悉的小巷子就是昆弥二中的大门。在华国名列最堵城市第十位的昆弥城里,有时候步行真的是比开车还要方便,而且是方便的多。
南宫鹰跨着书包缓步而行。
忽而口袋里三星手机响起了熟悉的铃声,点开接听键,将手机放在耳。南宫鹰有礼貌的点头道:“喂,你好。请问是哪位?”
听筒里传来一阵奇异的噪音,紧接着是叮一声响。
“怎么,又是这种电话。”
南宫鹰放下手机抬手准备点取关闭键,忽而就觉得手机壳滚烫无比。
炙烫之下手一松三星手机朝地面坠落。
见鬼!noto7?并不是啊!
南宫鹰来不急多想,已然来不及躲闪。一个蓝色的等离子电球出现在视网膜上,四十八分之一秒钟后等离子球仿佛漏气燃尽的白炽灯泡一样熄灭。
‘轰隆’
小巷子里一声雷响,分贝不大不小如同卡车爆胎一般。隔壁小区的两个看门老头齐齐伸头看了一眼,瞧见雾中一少年倒在地上,正挣扎着自己坐起身来。
两个老头便又齐齐的缩回头去。
爆竹?爆胎?伤人了!
两个老头对视一眼,心道:管他!反正看着也没什么大事,这年头‘扶不扶’不光困扰着年轻人,同样也困扰着看门老头们。
正因为如此老头们没有听到,南宫鹰嘴里正反复的喃喃自语:“莫比·乌斯·脑波···死卫二号请求···。”
一百四十八秒钟之后,南宫鹰座在地上猛然张开双眼。
成功了吗?
成功了!
他座在地上把双手举在眼前仔细察看。眼前的这双手既熟悉而又陌生。嫩、白、纤细,不再是那双熟悉的粗粝铁掌。翻过来右手查看,手背上那块月牙形的伤疤还在那里。没错这确实是他的手,那是二十七年前那场惨烈的车祸留下的伤疤。
车祸中父母双亡最疼爱他的爷爷也随之而去,而他——竟只是轻伤。
现在。
这疤痕看上去如此的新鲜。
瞬间,心中千回万转、百感交集。
“我又回来了!我‘死卫二号’又回来了!”
南宫鹰低下头颅脸上双手下传来深深的一声叹息,若是能够再早些回来,他一定能够组织那场车祸。
十一秒钟之后,他悄悄将眼角的泪痕拭去,鱼跃而起挺胸抬头,眉头紧锁眼中坚毅无比。现在不是悲春伤秋之时,贾博士的话犹在耳畔,理论上他只有24小时的清醒期。
之后,世间便再无‘死卫二号’。
嘴角的一丝冷笑表达了他的决心,‘死卫’者死士也,他早就已经当自己是个死人。
死人是不怕死的。
“领袖,我来了。”
眼睛向左右一扫量,发觉自己处在记忆中的一条小巷里。在他那尘封许久的记忆里,这里似乎距离富春街并不远。
身上一套白腹黑肩的熊猫色运动服是如此的熟悉。
老校服永远是那么——丑陋。
“地点正确,时间···”南宫鹰忽而反应过来摇头苦笑,似乎已经习惯了核子污染禁区环境下自说自话的单向信息化作战,俨然已经忘记了贾博士的种种叮嘱。
记忆中2016年是个没有辐射禁区,没有核尘污染也没有酸雨毒霾的时代,核战还没有爆发,南北极还没有熔化,海平面也还没有上升七十米,他深吸了口气紧跟着咳嗽连连。
“好吧,我错了。这该死的雾霾还是有的。”
南宫鹰站起身来,抬手扑打掉身上的尘土,略微活动了一下四肢。他眉头皱的更深,从没有这么柔弱过。不,应该说是早已经忘记了,自己曾经是这么、这么、这么的——弱!
随手丢下书包,大步穿出小巷,在街口服务亭顺手取过一份报纸展开,一行大字映入眼帘。
《昆弥日报》2016年11月10日,南宫鹰脸上瞬间变色。
不对!
怎么不是《昆明日报》?
向下再看,报纸头版头条《不出意料,茜拉里当选下任美国总统!》。
“见鬼了!不是大嘴川普吗?”
苍白、铁青、血红,南宫鹰脸色瞬间数变,激动的浑身发抖仿佛打起了摆子,‘嚓嚓’两声将报纸捏皱撕成了碎片。
“住手!”报亭里跳出来位大叔。这人身高七尺又黑又胖,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指着南宫鹰鼻子骂道:“小杂,你要闹么子?”
“闹么子?啊···!”南宫鹰激动无比:“究竟发生了什么!不对!不对!这全都不对!嗯?嗯?任务···”南宫鹰双手抱住那报亭里出来的大叔,急切的问道:“几点了?几点了?现在几点了?”
“快八点了。”
“准确时间。我要准确时间!”
“啊,呃!”报亭大叔惊吓中低头看了眼海鸥手表答道:“七点四十六”。他忽而反应过来,一把揪住南宫鹰衣领厉声骂道:“你个小憨贼,撕我报纸哇,你快赔钱哇!”
“来不及了,撒手!快撒手!”
“就不!小憨贼你个快赔钱的哇!”
南宫鹰烦躁无比,他还没动手显然历史早已经被人给改变。
见鬼!也许这里根本就不是他熟悉的世界。
有那么一瞬间,‘弦理论’、‘多维空间’理论、‘平行宇宙’理论依次出现的在他的脑海里。
但是此时此刻,这些与他无关,他只知道‘领袖’的左眼不容失去!这关系到今后一系列惊天动地的大战略、大事件,甚至会影响二十六年后整个人类在宇宙社会中的未来。
“闪开!”南宫鹰一声怪吼猛然一挣,施展出一招‘怪蟒翻身’意图挣开纠缠。哪知力气不足,施展了一半脚下一软几乎坐倒,偏巧黑白校服胸前拉练‘刺啦’一声破碎,他借势深蹲从校服内一钻而出。那报亭黑胖子大叔发力过猛,空拽着见校服一个趔斜后退。
‘啪嚓’
黑胖大叔猛一下摔在报摊之上,报纸杂志满天飞舞,南鹰趁机脱身撒腿就跑。
黑胖大叔挥舞着手中校服,跳起来就追边跑边吼:“小憨贼!站住唠!有种你别跑!”
“有种你别追!”
黑白色的老式校服丑陋无比,唯一的好处就是它是件运动服,肥硕的裤子丝毫不影响跑步速度。南宫鹰夺路狂奔,咬牙甩臂蹬地,口鼻上施展开特异的呼吸法门,三步一吸两步一呼。
他是‘死亡卫士’人类剩下的最后的最后一支精锐部队,他绝不允许自己被那黑黑胖胖笨重无比的卖报大叔当街逮住。
二人越跑越慢,真是应验了那句名言:我意逆天,怎奈身体好似被掏空。
南宫鹰一时间竟然无法甩脱黑胖大叔。
二人一追一逃,跌跌撞撞的就来到了到学校门口。此刻是初中生上学时间,学校门口熙熙攘攘全是学生,交警早已准时实施交通管制,老司机多已绕行它路。
一眼。
只一眼南宫鹰就从上百学生中准确发现了任务目标‘领袖’郎涵月。
二十六年前的‘领袖’仍仿佛黑夜里洁白的明月,唯一的区别就是成熟的妩媚被青春的可爱替代。
此刻,她正全力蹬着一辆半新不旧的24寸内三速女士自行车,以超过二十迈的速度冲过十字路口,全然没有注意左侧路口一位穿着校服的庞然大物骑着电单车,抢了黄灯。
下一刻,历史即将重演。
现在,有了变数。
“危险!!”
南宫鹰一声大吼,心中飞快的计算好提前量,猛然斜冲进了十字路口,上前一把拽住了电单车尾座。
爱玛小果冻电动车。名字听上去可爱至极,却是电力驱动下拥有一匹骏马力量的钢铁机械。车上的男生很是胖大,看上去怕不要两百三五十斤,加上百余斤的电单车,粗一算恐要三百五十斤。电车为了抢黄灯早已经加起全速。
三百五十斤时速三十迈,如此巨大的能量,哪是南宫鹰这一把就能拽住的?
然而,既然称号是‘死卫二号’早将生死置之度外。
南宫鹰早已是立下死志,‘死’字对经历过三战他而言每日都是触手可及的甜点。
怕!
他只怕完不成任务。
南宫鹰徒手拽上电车的瞬间,他脸色血红心跳如鼓肾上腺激素大量分泌,咬紧牙关双手死命硬拽。
吱·吱·吱·吱·一连串的怪响,他人被拖行前进,鞋底直接冒出青烟。电单车忽而被人从侧后方拽住,车上胖大男生持不住车把,最终与‘她’差之半丈时,一歪摔倒在地。
任务完成了。
电单车摔倒那惯性何其巨大,南宫鹰见车摔倒,心神略微放松双手再拽不住车尾,‘蹬蹬蹬’随着惯性猛冲三步‘噗’一下绊在倒地的男生身上,‘砰’一声扑飞上半空。天旋地转之间,眼瞅着向‘她’飞撞而去。
一句‘闪开’却好似堵在喉咙里,怎么也喊不出来。
恰在此时,郎涵月听到身边摔车之声,用眼角察觉了头顶一个黑影袭来。
她一声轻咦,瞬间迈开修长的美腿,闪身跳下单车稳稳扎住马步,双手斜上画了两个圈子,吼一声“开!”半招‘野马分鬃’顺势借力化力,噗·噗两掌把半空里扑过来的人影拨往一旁,怎奈空中袭来的力量出乎她预料的巨大,脚下一软也摔倒在地。
单闻‘噗嚓’一声闷响,南宫鹰正一头扎在地上,瞬间血流如注喷洒长街。
“哎呀!死人了!”追来的黑胖子仰天狂吼声如闷雷。
“小憨贼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