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冲突
胡宴低着头,跪在亚德家——那座破旧的木屋门外,身后躺着三具血淋淋的尸体,这些尸体还可以看出容貌,都是如花似玉的年轻妇人,身子却皆是破损不堪,用同样破烂的黑布遮着;骨渣和碎肉从黑布边缘露出来,鲜血在地上流成一滩,凝结成黑色的固体。
此时正值黄昏,天色阴沉无比,那三具尸体散发出腐败的阵阵恶臭,脸上惊诧的神情透露出对死亡的不甘。
一阵阴风吹过,气氛格外诡异。
风吹进正堂,亚德父亲灵案上的火烛剧烈摆动一下,映照出两个端坐在太师椅上的年轻女人,她们身体周围的空气呈现出微微的紫色。在阴风中那火烛突然就熄灭了,屋里变得一片漆黑。左边那人叹了口气,又把蜡烛点燃,火光照亮她娇美的脸庞——是一位年轻貌美的妇人,双耳挂着狼牙耳坠,一条金色的蝙蝠项链垂到胸口,但双眸却是暗淡无光,透露出苍凉之色。
“胡宴啊,不用如此自责,快起来吧。”那女子一边说着便抽掉了发簪,海浪般的紫色长发披在肩上,发梢直抵腰间。
“……”胡宴欲言又止,只是摇了摇头。
“宗主!”灵案右边的黑发妇人大喝一声,她的容貌虽比不上那紫发女子,但也有倾城之美,不过一只眼睛却用纱布裹着,身上也满是伤痕,“你怎么能饶了她?我们百夜宗仅有我们五位幻能天神,这次却足足折了三个,你也身受重伤,我瞎了一只眼睛,废了一条胳膊。你说,你说这以后我们百夜宗还怎么活?不得让其他宗门欺负死!”那女子说着便嚎啕大哭,用力拍打着桌子。
那紫发女子皱了皱眉,正要说话,胡宴已经一个头叩了下去:“太祖大人请放心,我回去一定禀告圣上,这个损失一定加倍补偿!”她大吼道。
紫发女子听闻才稍稍点了点头,这次的损失对宗门来说的确太大了,而且自己也受伤不轻,有了胡宴的保证,她的内心才稍稍平衡了一点,也有了点底,毕竟胡宴代表着皇上。
“住嘴!”那黑发女子突然骂道,“你们皇家每次除了赔一些金银珠宝和那廉价的修炼品,还有什么?难道能还我们四位幻能天神吗?难道能还我女儿吗?”那女子撕心裂肺地吼道,她的亲身女儿此时正躺在屋外。
“对不起,我……我一定尽力!”胡宴把头都要磕烂,求情似地喊道。
“你尽力?你如何尽力!唯有让我杀了幻神那个杂碎,才能稍稍平复我的悲痛!”那黑发女子大吼一声,抽出腰间的一把细长宝剑就朝屋子深处的一张高低床走去——德夕仍没有解除幻兽融合,静静地躺在下铺,亚德睡在上铺,重重打着呼噜。
“太祖息怒啊!”胡宴就要冲上去拦住黑发女子,那紫发女子却首先拔出剑站了起来,剑刃抵上黑发女子的颈间。
“夜京,站住!”紫发女子轻喝一声,一阵威压爆发而出,直接把黑发女子震回了座位。
“夜玲!”夜京愤怒地大喊道,她还想争辩,却被夜玲往后颈一刀背,打晕了过去。
“对不住胡大人,阿京她刚刚丧女,心情不好,刚刚的话希望你不要在意。”夜玲收起剑,拱拱手说道。
“不敢不敢,完全是小人的错,是小人对不住京太祖和玲太祖才是!”胡宴见夜京晕了过去,才苦笑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这跟你没什么关系。”一个沙哑的女声从床上传来,使胡宴精神大振,而夜玲却只是冷哼一声。
“夕儿你醒了!”胡宴高兴地说道,片刻之后,德夕披头散发地从床上走了下来,冷冷地盯着胡宴。
“玲姨,是我教子无方,才让你们百夜宗损失惨重,请不要怪罪于胡宴。”德夕抽下系在颈上的黑色丝带,把头发扎了起来,然后向夜玲拜了下去。
“够了!”夜玲一挥手打断了德夕,“若你当年杀了亚德,什么事也不会发生,这会儿就不要再假惺惺了。”她气哄哄地走出屋外,“老娘收拾一下尸体,你们慢慢聊。”她狠狠地关上大门,吼道。
“……”德夕坐在太师椅上,不说一句话,胡宴坐到她对面。
“夕儿。”胡宴首先打破了僵局,“我必须带亚德走。”她说道。
“我说过了,不可能!”德夕一甩手,一把唐刀已抵在胡宴颈间,她此时心如乱麻,连刀身都有些颤抖。
“这是幻神的意思,即使是你也无法使我违抗!”胡宴一动不动地说道。
“呼——”德夕深吸一口气平复住情绪,“幻神与我何干,我要留住我的儿子,轮不到他来说三道四!”她尽力克制自己,但还是疯狂地大吼了出来。
“因为他救活了你,仅此一条。”胡宴冷冷地说道。
“我说不准就不准!”德夕大吼一声举起刀,就要斩下。
“妈!”一声稚嫩地喊声从高低床的上铺传来,德夕心中一颤,刀滑落在地,化作点点星光。
一个金发少年从床上跳了下来,身材很瘦,个头也并不很高,两个黑宝石似的眼珠嵌在俊俏的脸中,透露出机灵与质朴,身上只穿着一件背心,胳膊上的肌肉线条清晰可见。
“啊,亚德你醒了啊,快来给叔叔打招呼。”德夕知道胡晏平日一直是女扮男装,便也没有拆穿他。
“叔叔好。”亚德走到胡晏跟前,尊敬地说道。
“啊,你好。”胡晏挤出一个尴尬的微笑,她此时浑身战栗不止,心里充满了不安与紧张,亚德的问好也是让她不敢接受——三日前的战斗所带给她的恐惧,她已经不敢直视眼前的这个少年。
“亚德,快出去买点点心来招呼叔叔!”德夕从兜里掏出几张破损的没有样子的零钱,递给了亚德。
“好。”亚德接下钱跑出门外,却与一个人撞个满怀,那人正是夜玲。
“……”夜玲不说一句话,冷冷地瞪着亚德,眼中满是杀意。
“阿,阿姨好。”亚德只感到浑身一哆嗦,结结巴巴地向夜玲打招呼。
“好。”夜玲拨过亚德走进屋里,胡晏立马让开了太师椅,夜玲坐了上去,用双手支住下巴,生硬地说道:“不过要叫我奶奶或者太祖。”
“啊……”亚德一时语塞,他不明白为何这么年轻的女人让他叫自己奶奶。
“好了亚德,下次改正便是,去买点心吧。”德夕笑道,她摆摆手示意亚德行动,亚德点点头跑了出去,很快便消失在夜幕中。
“支走你儿子?你想干什么?”夜玲冷冷地问道,“难道要灭口吗?”她讥笑道。
“哼,还真让你猜对了!”德夕大喝一声一跃而起,刀刃已经落到夜玲头顶,世界变成一片洁白。
夜玲嘴角微微上扬,一把细剑不知何时已握在手心,刀剑相接,那剑刃如弹簧般急剧弯曲,又弹了回去,把德夕击飞,德夕在空中旋转几圈,平稳地落在地上。
夜玲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向四周无边无际的白色望去,笑道:“你的领域真是吓人啊,不过自身的实力可欠些火候。”
“太祖,不可轻敌。”她身后的胡晏小声提醒道。
“住嘴,我不用你教!”夜玲大喝道,“就算她再怎么天才,就算她是比我拥有更多幻阵的幻能天神,但战斗经验上的差距她无法弥补,老娘上战场的时候她爹还在尿床呢,今天就让我好好收拾一下这个桀骜不驯的家伙。”她轻蔑地说道。
德夕听罢只是笑笑,把唐刀举过头顶。
“幻斩!”
德夕忽然就出现在了夜玲身后,闪耀着黑色光芒的刀刃朝夜玲头顶劈下。
“叮——”
夜玲反应也是极快,细剑如蛇咬般闪出,抵挡住斩击。“哼!”她露出胜利的喜悦,轻蔑地笑道。
“呵呵。”德夕看见夜玲的笑容,觉得无比可笑,身子一闪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夜玲立刻用幻能扫过方圆百米,却不见任何痕迹,正在诧异之时,二十个德夕突然凭空出现在她的四周,手中的唐刀皆闪耀着黑色的光芒。
“老狐狸,用你的经验来挡下这一击啊!”德夕轻蔑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那二十把刀一齐斩下。
“可恶!”看见刀刃从四面八方铺天盖地地斩来,夜玲手中的细剑一阵蛇舞,噼啪作响之中,十几道斩击被她击退回去,但仍有五道不可避免地斩在她的身上。
“啊!”夜玲哀嚎一声摔倒在地,脚经和膝盖被全部斩断,背后也开了个大口,鲜血喷涌而出。
“死吧!”那二十个德夕融为一体,提着唐刀向夜玲刺来,胡晏站在旁边一动不动——她并不是不救夜玲,而是她知道自己如果出手不过是多送一条命罢了。
“胡晏救我!”夜玲嘶吼道,刀刃已飞到她的头顶。
“娘!”亚德的呼喊使德夕心头一颤,她手中的刀尖偏离了航线,刺在夜玲头边,白色的空间破裂成一块块碎片,消失不见——德夕三人又出现在木屋之中,夜玲端坐在太师椅上,身上的伤口都止住了血,她知道这是德夕所为,用奇怪的目光打量着她。
“娘,你们去哪了?”亚德刚才进屋见没有人才大声呼喊,但转眼间母亲又突然出现,这使他惊讶无比。
“没什么,点心呢?”德夕早已收掉唐刀,翘着腿坐着椅子上,见亚德双手空空,问道。
亚德张开嘴想要说话,却没有吐出半颗字来,他低着头,双颊憋得通红,手里重复做着一个动作,不自然地站在那里,浑身透露出紧张与焦虑。
“怎么了?”德夕皱皱眉头,疑惑地问道。
“娘,我想上学“亚德抬起头,痴痴地望着德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