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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二打海灵院(1)

美猴王将身来在葫芦洲,见洲上居民肤白若牛乳,发赤如焰火,曰“朱顶人”。向人一打听,洲上真还有海灵院。得人指明了方位,来到。好一座寺院,占地上百亩,直望长垣不见其尽头。殿耸巍巍,塔伫摇摇。新经过修缮,画彩鲜明,映日而迸霞辉。山门书“海灵院”。美猴王道:“是这里了。”有僧人出出入入,发现了美猴王。一个小沙弥喝道:“那一猕人,东张西望,探头缩脑,鬼鬼祟祟,意欲何为?”他倒会联系,大概听说过有猕人一族,或有可能真实见到过。美猴王赶紧起手一礼,答道:“不是猕人,是猴子,会说话、善学人的猴子。敢问,这里是海灵院吗?”小沙弥道:“正是,这上头不写着吗?”指了一指匾额,接着言:“大大的字,你难道不识吗?”美猴王道:“认得,只怕投错了,才又一问。”小沙弥问:“你这只会说话的猴子打哪里而来?敢是来降香许愿?若降香许愿,你又有香火钱吗?”言语之中带出轻鄙。美猴王倒是不介意,答:“问我哪来,那可远了去,万里之外。说出,您也未必知那地方。不言也罢。我来此,也并不为降香,而是找人。”小沙弥道:“找人?找谁?施主吗?近来我院大修,已放告出去,请人众暂不要来。今日本院并无一名香客入内。你要找,也只能找我们这些做和尚的。”美猴王道:“对了,找的便是一个和尚。他长得……。”将贼僧的貌相作一描述。小沙弥听了,道:“你说的到好像是我院二方丈(方丈还有排二的一个,谁人也是头一回听说,大概仅一恭维的虚称呼)墨斗僧。怎么,你认得他?”美猴王暗道:“墨斗僧?难怪弄孙爷爷一身墨汁。这法号特别。”言道:“对,就找墨斗僧。我俩何止认识,可是五百年前老相好。”小沙弥大惊,道:“是吗?您同我院二方丈还是朋友?不由不教人对您刮目相看。”态度变了,称呼也改了,“你”变成了“您”。美猴王道:“有些年没见了,怪想他的,故而来访,叙叙旧。”小沙弥道:“那您请赶紧入里头,我引您去见他。”美猴王道:“不用,不用,你把他请将出来便是,见个面就成。因为我还有点急事,也是恰巧路经这里,顺便一访,逗留不太长时间。问个安,说两句话,即要离去的。”小沙弥道:“啥事这么急,连里头吃杯茶水的工夫都没有?好,您老外面稍候,我这便为您去请二方丈。”急急里头去了。他又岂知就里,全当了真。

时候不大,打门内气势汹汹杀出一班僧人。当头者,正为美猴王在找的那一贼僧,便是墨斗僧。这厮叫道:“妖猴,欺人太甚,居然还打上了人家的门来,可恶至极也。尔是自投死路,今日休想打此间走掉,脱得劫数。”吩咐:“打这妖猴,往死里打。”群僧齐攻,禅杖、戒刀、棍棒……一阵飞舞,盖向美猴王。美猴王不慌不忙。眼前这阵势大,经一经不为坏事。而正好拿这班僧人练练手,试试自己在方寸山学到的东西管不管用,效果如何。小施通臂拳法,打得众僧一个个接连翻仆在地,声声痛号。其中一个,给打重了,跌地变成一条鲫鱼,蹦了蹦,大口喘气。恐怕再过会儿,要挺尸。墨斗僧一见不妙,神胆全颓,不敢应接一战,扭身逃入寺院之中。美猴王顾不得其他僧众,跳身院内,追索墨斗僧。墨斗僧惊惶,奔入大雄宝殿,来找正在拜佛的住持方丈,称“师兄”,将事情一说。那住持怒不可遏。竟然有人,不,是妖猴,大闹海灵院,岂有此理,怎任放狂?他尚未行,旁边有一位主儿按捺不住,飞身而走。这厮生得特别,尤其于眼,努出于眶外,似长生俩只球头蘑菇。其乃是方丈的大弟子,来擒拿美猴王,报号“横行僧”。搏斗数合,美猴王明显感觉得到对手身体比较结实。尽管有击中,然而如触金石。转而攻取敌方较薄弱部位,譬如眼睛、腋窝……。很快,横行僧吃了几着亏,犯了怒恼。手臂一晃,变出两只出装的铁螯。怪不得称横行僧,明眼人一看,便知是个螃蟹精。螯钳飞舞,不是好斗。美猴王心说:“我‘赏’你一把火,烤你熟了,尝一尝鲜味。”施出火焰。螃蟹精急忙吐泡,周身弥漫裹满,释放冷气,抗御来火。但仅短时便支撑不住,因为美猴王之火非同凡火,乃属于三昧真焰一等。这时,住持在旁已经瞧了小会儿,暗自吃惊于一只猴子具有如此不浅的根底。惟恐弟子吃亏,将身一跃,横在美猴王同横行僧之间,面不速之客而挡遮自己的弟子。伸掌一推,火焰反烧美猴王。美猴王将火回烧,住持再御并反攻。推来还去良久,半斤八两。美猴王只好将火收之,喝问对方号什。住持答:“本院住持方丈释电长老是也。”释电长老?美猴王并不明白此宝号取源于啥,道住持:“原来你是本院的家长,咱们来作商量。”长老问:“商量什么?”美猴王道:“你把那蓝靛脑壳的贼僧交给我。这厮惹了我,犯了我,我要报恨。”长老言:“他惹了你,犯了你,你却来闹我海灵院,又岂不是侵扰到了我们?是不是也该着我们报恨?”美猴王怒道:“敢不通融,既如此,则也莫怪你孙爷爷恣肆妄为,不予客气。便打到底,不达目的决不罢休。”长老道:“尽管放出你所有的本事,老衲一一领教,奉陪到底。”双方交战。不料,两个身体稍加接触,美猴王顿时觉得全身如遭雷击,脏腑翻了五味瓶,体躯见麻木。未知长老运用的是什么高超之术,如此厉害。情知不妙,跃身而走,霎时不见。“可惜,为此妖猴跑掉了,”长老懊恼不已。惟恐对方还身,教合院僧众务必小心提防。

美猴王逃出了多少里路,降身一座海山。失利一场,十分沮丧。发现那边有一片树木,生长着自己叫不上名儿的果子。美猴王道:“且摘几个,解解渴,一消火气。”过去摘了一大把。猛听得有人喝道:“何来生客,偷窃本尼的鲜果?”惊了美猴王一大跳,循声瞥来。眼前现出一位尼姑,背有一些驼,看上去年纪不小了。美猴王连忙道:“饥渴难耐,忍不住摘了几个,告罪,告罪。”老尼道:“却是一只会说话的猴子(不说猴精、猴妖,因为此称谓不好听,留人面子),不妨,多吃几个。”美猴王道:“那便谢了。”也不客气,连食多多。而后才问:“师太,您怎么称呼?”老尼道:“法号脱尘。”美猴王道:“哦,脱尘,脱尘师太。您便住在这里?”老尼道:“正是,居于听风洞。”美猴王道:“听风洞?这名字有韵味。就您一个人吗?”老尼点了点头,请美猴王洞里做客。美猴王品着香茗,同老尼闲聊。老尼见美猴王穿着道袍,问之哪里出家。美猴王笑道:“虽入道,但未完全出家。这袍子是借的,因没衣服穿了。您瞅,并不合身。”明显袍子大了两号,抖了三抖,如蝶扇翼。老尼道:“原来如此。”问美猴王何来本岛。美猴王也不过多隐讳,滔滔不绝,对老尼讲述了自己的故事。老尼听毕,只对美猴王当日所遭所遇感兴趣。她道美猴王:“那长老乃一鳗鱼成精,能够放电。老尼教你一宗御电之术,几字咒语耳。但复遇厄,念而辟之,不为伤害。”授下。美猴王不解,问老尼,之间素不相识,又为何要帮助自己。老尼道:“实不相瞒,那海灵院原称法天寺,住持通明禅师。不想于五年之前,来了释电长老并之师弟、门徒一行外客,实乃一班海妖,将寺僧皆食,将通明禅师困身院后深井之中。而通明禅师便是老尼的弟弟。知对头厉害,老尼有心而无力制之。千方打探,摸清了对头的根底,遂外求御电之术。本打算自己报仇来这,夺回法天寺,救出禁中的弟弟。无奈年老血衰,身体不行,也加能力一般。怕是非但成功不了,反而还会搭进去自己的性命。得遇仙猿,幸甚也。您若能够伏得一班海妖,救出我那弟弟,老尼必感激不尽,没齿不忘大恩。”美猴王道:“没的说,鼎力为之,也算人情交换,两家扯平。”又用了一些水果,美猴王也养足了精神,辞别老尼,才要二打海灵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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