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时近中午,院落里的夏蝉鸣叫得越发欢快,院子里静得让人极为不自在,甚至连微乎其微的夏日热风拂动树叶的沙沙声,也能听得真切。
寂静无声的书房内,水之染忐忑不定地站在司徒胤的面前,刚开始还能维持镇定,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却是再也淡定不了。自她话音落下,已经过了将近一刻钟了吧?司徒胤就那么定定地微眯着双眸打量着她,貌似在评估着她所说的话究竟可不可信。
水之染站在司徒胤的面前浑身不自在,眼睛飘忽不定,一会儿看看书架,心里无聊地猜着那里摆了有多少书,一会儿又瞧瞧那些桌椅,胡乱想着那是红木的材质呢还是松木的材质呢,就是不敢直视司徒胤。一开始还好,还能装着镇定自若,时间久了……呜,她承认她不是司徒胤这厮的对手,一来是因为自己本来就在说谎,那不过是个随口瞎掰的借口,底气不足;二来……被他那双好看的深邃墨眸直勾勾地盯着,是个女孩子都会害羞的好不好!所以这也不奇怪不是!?
而且……她脚好酸哦……司徒胤这厮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她进门这么久了,竟是连椅子都不请她坐一下。今早起床到现在就和水君莳谈话时坐了那么一会,之后站在桥上逗鱼儿,接着就跑过来了,站了这么久,腿脚早就酸软不行,不由悄悄踮起脚尖,缓缓转动着脚腕。
就在水之染心内抱怨不已时,突闻司徒胤却开口了。
司徒胤眯眼打量着对面的水之染,这丫头平时别看安安静静的样子,可一双明眸却是咕噜乱转,时常闪过狡黠之色,很明显的就是有主意的人儿,就单凭她经常气得沉稳冷静的水君莳无可奈何的样子,就知道现在她那小脑袋里不定转着什么主意呢。
沉吟一会,这才慢悠悠地开口道:“这亲事就是你爹答应下来的。”
水之染听司徒胤提起水老爹,脑子里却突然划过水夫人的样子,灵光一闪,笑道:“爹爹这是糊涂了,三姐姐和四姐姐都还没出阁呢,哪有妹妹先出阁的道理,这事可不行,怎么都说不过去不是?”
她真是糊涂了,怎么就忘了上面还有两个挡箭牌呢?距离自己及屏的时间还有半年不到,就算水之娴在这半年内能出阁,水之梦也是来不及得,水夫人肯定是不会同意她这么早出阁。在这段时间内,她得想个万全的好法子避过司徒胤的这些属下逃走才行,而且,他这看来是走不通的了,她得去水老爹耳边隐晦地提醒一下才行,不能退了婚事,那稍缓一下也行。
司徒胤瞬间闪过一丝犀利的神色,不着痕迹地眯眼问道:“你在打着什么主意?”
水之染一怔,不会真这么敏锐吧?!
心里虽有点心虚,面上却一点都不显,只笑盈盈道:“我能打什么主意呀?你派了那么多的人跟着我,想逃也逃不掉的。”
“你知道就好!”司徒胤点了点头,应道。
他面上和嘴上虽是一副相信了水之染的样子,心里却仍没放松警惕,她的态度实在可疑,那么怒气冲冲地跑来找他质问,没说得几句却又改了话头,话里话外的意思竟是嫁他也可以,但却要上面的姐姐都出阁了才考虑亲事。她不是个表里不一的人,现在前后态度却如此的不一致,心里定是有了主意,让人不得不提防、生疑。
水之染见司徒胤嘴里虽说着相信她的话,但双眼却仍如探照灯似的望着自己,仿似要把她看个透彻。心想既是谈不拢得了,就不能再转着这个话题了,省得被他看出点什么蛛丝马迹,扭脸却见书桌上摆着一副画作,颜色还很新簇,应该是刚画不久,不由就开口问道:“这是什么?”
说着就饶过了司徒胤往书桌前走去。
司徒胤见水之染想看他刚一时兴起作的画作,也并无阻止的意思,任由水之染走上前去品赏。方才在书房等着闵佑衍的消息,却一眼望到院子里的那棵梧桐树,脑子里却浮起了那时过水府时,当时惊鸿一瞥间看到的院子中玉兰树下那一道柔雅闲慵的唯美风景线,手不自主地就拿起了毛笔,将其画了下来。
水之染刚站在书桌外头反向看着画作,并看不清是画的什么,这时顺利来到桌前,伸出小手微微摆正画纸,抬眸望去,不设防间,心突地漏跳一拍,这是……
微微泛黄的纸张之上,一棵高大繁茂的玉兰树下,一名身穿浅红纱裙的女子披散着一头青丝正慵懒地倚在软榻上睡着。画作上却是连细节处也都精心的描画了出来,玉兰树上朵朵盛开的娇嫩花儿,榻旁的小几上还摆放着青羽云纹杯,榻上的纤柔女子通身透着慵懒惬意,光着小脚丫躺着,小巧的绣花鞋整齐地放在榻下,周边甚至还飘着玉兰花瓣,无端地让人觉得那清香馥郁的花香,仿佛就在鼻尖萦绕不散。
水之染白嫩的脸蛋儿这会确是真真切切地红了个透。她还记得!这是那次他和于晨枫来水府的那次,她躺在院子玉兰树下躲懒的那时候。当时她确实挺丢脸的,仗着在自己院子里,就干脆披散着头发又没穿鞋的,没想到他们会来水府,还来到自己的院子,生生出了次糗。当时她还特别注意着他和于晨枫的神色,见他们都君子的并不往她这边多看一眼,心里的尴尬这才没那么重,还算应对自如。没成想,司徒胤却是都看得真真的,而且连她当时小几上的青羽云纹杯都一丝不差的画了出来。最最最重要的一点是!她当时身上明明盖着薄毯,这画里却是并没有添上,当时她的脚可是缩在毯子里面的,可这会却是……他……当时还觉得他君子了,真是看走眼了!
司徒胤将水之染的神情变化看得真切,他自己作的画他知道,自是知晓为何水之染会这番神色。想到这,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耳根不由微微发热,亏得他肤色偏黑,也看不出来究竟是不是脸红了,水之染的心神也正处于震惊羞恼中,没空注意他的脸色。
微微握拳抵唇轻咳一声,司徒胤也饶过书桌,欲收起画作。
水之染见司徒胤往这边走来,书桌前空间有限,感觉自己的脸正发热,也不知道有没有红了起来,这时却不敢与他单独在一处,不由胆怯地就想逃走,抬步就想往另一侧离开书桌,却发现面前被一张宽大的红木靠椅挡住了去路,只得转身往回走。
只耽误这么一会,司徒胤早已走得近前,见水之染一副羞窘的样子。还从没见过她这个样子,平时的她悠然、从容,时而调皮慧黠,时而又胆大妄为,这会儿脸颊红红的,神色惊慌中却又透着纯美娇媚,不觉心悸,直直地就立在了桌旁,也没挪动让道。
水之染见司徒胤跟一根桩似的杵在那里,一点让开的意思都没有,不由忿忿地抬头瞪了他一眼,心里羞恼,脑子一懵,也不知怎么了,突地就胆大地伸手推开了司徒胤。也不知道是不是水之染太倒霉了,还是走得太急,左脚绊了右脚,加之裙子又长,踩着了裙摆,竟是直直地就往前扑去。
水之染瞪大了双眸,甚至都忘了惊呼,只怔怔望着越来越近的亲爱的大地。
“染儿!”伴随着急切的喊叫,水之染只觉手腕上传来干燥温热的触感,一股力量忽地从右手处传来,用力地将自己往后扯去。
也许是扯得力道太重,水之染情不自禁地往后倒去,手下意识地就抓住了救自己的那人的手臂以稳住身子,惊慌回眸,眼前是近在咫尺的司徒胤放大的英挺俊颜,突觉唇上传来温温软软的触感,水之染蓦地瞪大了清亮的双眸。
他......他们......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