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君莳到的时候水之染已经睡着了,司徒胤正守在床边。水君莳一步踏入房内,见司徒胤那副疼惜的模样,眼里的温柔是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兄弟都没有见过的,当即就愣在了门口处。
其实水君莳相当的困惑,司徒胤是何时看上的染儿?拜于晨枫所赐,经常在他耳边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就算他不想听,也总有那漏网之鱼会跑进他耳朵里。他记得于晨枫曾说过,他实在是想象不出司徒胤娶妻时会是个什么样,也很好奇司徒胤会找个什么样的妻子,回京半年时间不到,没料到司徒胤竟然会看上了他的妹妹,染儿这丫头调皮,就没让人省心的时候,也不知道他究竟是看上了染儿哪点?他们两个又是怎么发展到如今这样深的感情的?
得到丫鬟的禀告,知道水之染睡着了之后,司徒胤再一次进了内室,同样坐在床沿,但这次却是没再有进一步的举动,只是默默地坐在床边看着水之染恬静美好的睡颜。直到察觉到有一道视线探究地望着自己,他才回神,转头就见到站在门边的水君莳,也不知道在门口站多久了。泰若自然地帮水之染掖了掖被角,司徒胤这才站起身往外走去。
“出去说吧。”经过傻站在门口的水君莳,司徒胤轻声道,说完径自向外走去。
水君莳无语,他还没有进去好好看看染儿呢。摇了摇头,远远地望了眼床上睡得正酣的水之染,看气色是好了很多,既是醒过,那应该已吃了东西果腹,一直悬着的心这才放下,关上房门转身随司徒胤而去。
司徒胤没再留在外室,吩咐丫鬟好生看顾水之染后,带着水君莳去了隔壁不远处的书房。
直到喝光炎火奉上的一杯热茶,司徒胤仍是没有开口的意思,水君莳纳闷地看着书桌后面那个一脸凝重神色,沉思着的男子,摸不准他唤他来究竟是想谈什么,心里也不禁开始忐忑,莫非……水君莳心里一沉,已经查出是谁加害于染儿了?!那个人很棘手?
这么想着,水君莳也就这么问了出来。
司徒胤眼皮都没抬一下,“不是。”顿了顿,问道:“染儿小时候的生活是怎样的?”
水君莳疑惑地望着他,不懂司徒胤为何会突然这么问。
司徒胤正了正身子,沉下眼眸,轻声道:“染儿昏睡时哭得很厉害。”
水君莳瞬间严肃了脸色,沉声道:“是做恶梦了吗?”
司徒胤摇了摇头,皱眉道:“不知道,她没说,当时一边哭还一边说糊话,醒来后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司徒胤沉下的双眸里浓浓的关怀与心疼,到底是什么事让她如此伤心?
水君莳心里一沉,难道......又摇了摇头,担忧地问道:“都说了什么?”
看着水君莳若有所思的样子,司徒胤道:“模模糊糊,听不太清楚。”
事实上,司徒胤也不是什么都没听见。水之染当时反复哭喊着什么打、抛弃、囡囡、家之类的字眼,司徒胤还是听见了的,稍微想一想,也就大概猜出了是怎么回事,遂叫来水君莳问问。
当时水之染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见小时候的事对她影响很大。初见的水之染安宁静好,后来认识的水之染又让他见识到了她的另一面,淘气又聪颖,虽大概猜出她与水夫人和另两位姐姐相处并不是那么的融洽,但她明显很得水老爷和水君莳的宠爱,因此他一直觉得水之染虽会有不如意的时候,但也不至于过得太艰苦,但如今看来,水之染生活的并不如他所想的这般。
水君莳想到染儿小时候的样子,脸上不由浮现出宠溺的神色,柔声道:“二娘还在的时候,染儿是很活泼的,人小嘴却很甜,哄得府里的人都眉开眼笑的,父亲只要一回府就喜欢抱着她,逗她说话,每次都听父亲说,无论在外面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只要回家看到染儿天真的笑颜就什么烦恼都没了。”说着,轻轻叹了口气,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可是,就在染儿八岁那年,二娘不幸病逝,之后染儿渐渐地就变得很沉闷,笑容没了,话也少了,甚至很少出院子,父亲为此一直都很忧心,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吩咐随身伺候的嬷嬷和丫鬟们尽心伺候。而我们兄弟姐妹,小时候还在一处玩,可是后来,我和君荏要关顾学业,真正和染儿相处的时间就变得不多了,父亲也要忙着公事,也是因为我们的疏忽,才让染儿出了那次的意外,十一岁那年……上次你也知道了。”
水君莳脸上满是担忧的神色,染儿该不会因为这次的落湖记起了以前的事?在水君莳的认知里,虽然现在的染儿是调皮了点,老是不听话,还经常惹他生气,但他还是比较喜欢现在这个有灵性的染儿,要是染儿记起了以前不愉快的事情,那该有多伤心,要是再变回以前沉闷自闭的性子,这该如何是好?
虽然水君莳说的隐晦弯绕,并没有明确地回答他的问题,但司徒胤自小就生活在深宅大院里,大概也猜到了是怎么一回事。染儿之后为什么会变化那么大,相信应该不只是她的娘亲离世这个原因这么简单,水君莳这么说,说明他是知道一些事的,只是不方便对他说,他也不强求,有些事情彼此心知肚明就好,不一定非要清清楚楚地说明白。
“以前落湖又是怎么一回事?”
“阿胤,怎么突然想要知道这些?”水君莳狐疑地道。
司徒胤一脸的云淡风轻,“只是想多了解一些染儿以前的事。”
水君莳暗叹口气,沉吟了一会,敛了眼帘,低声道:“那几天我着了凉,正好在府里休息,因为吃了药的缘故,所以睡着了,君荏在学里,父亲还在衙门办事,母亲则去了城外的寺里上香,我们也不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听到消息赶去的时候,染儿已经被救了上来,正躺在结了冰的湖面上奄奄一息,父亲赶紧让请了府医过来,府医看后摇了摇头,最后只是开了些宁神压惊、抗寒滋补的药,后又去请了城里稍有名气的大夫,但却是全都说染儿不行了,开得也都是调养的药,说让准备后事。父亲当时很生气,将大夫全都赶了出去,亲自照顾了几日,但染儿却仍没有好转,甚至还开始发热,眼见是真不行了,父亲忍痛连后事都准备好了,可是过了那晚,染儿竟然渐渐好转起来,但对以前的事却全都忘记了,性子也变得像小时候那样活泼,父亲很开心,下了严令,府里再也不能提起染儿落湖之事,包括染儿的娘,谁也不能提起,以免染儿记起以前的事再伤心,调养了一年,身子才好转了,之后这几年就跟现在差不多,父亲和我担心再出现那样的意外,都特别注意着染儿的情况,却没想到出了这次的事,真是百密一疏。”
司徒胤知道事情并不如水君莳此刻所讲的这么简单,他肯定是知道一些事的,上次他在醉心亭听到说起这事时的反应和此刻所说的他毫不知情,很明显地自相矛盾。但他不说他也能大概猜得到,他话里话外全家人都提到了,就是没有提到他的另两个妹妹,照他那样说来,那天他的两个妹妹必定在府里,而就她们姐妹相处的情形来看,很有可能就是她们两个的其中一个或是两个一起做的。估计水君莳是知道一些内情的,他当时在府里绝不只是在睡觉,既然他不愿说,他也不会强迫,他只是想多了解一点染儿的事情。
司徒胤淡淡扫了水君莳一眼,转移话题,“都安排好了?”
水君莳收回思绪,明白司徒胤问的是染儿的事,整了整神色,才道:“候府和染儿好友那边都亲自去解释了,至于母亲那边,我请了父亲去说项。”
司徒胤点了点头,既然水老爷出了面,那就不必担心染儿事后会被责骂。
“水老爷怎么说?”
“父亲说那边的事都交给他,不必担心。另外,在忠正侯府沈老夫人的寿宴上此人都敢下手,那水府就更加的不安全了,父亲想把染儿接去郊外庄子上住段时日,也方便调养身子。”水君莳状似无意地说道。
“染儿身子正虚弱,不适宜来回颠簸,而且,你应该知道,在这里是最安全的。”司徒胤悠闲地品着茶,眼皮都没抬一下,一句话就堵了水君莳一个哑口无言。
“转告水老爷,我会好好照顾染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