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贺在温室殿的大殿内,听到他的臣子们大喊“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此时的刘贺才意识到那些与他平常朝夕相处的臣子们是多么的不靠谱,还没有就将他推往最遭的境地,他这个皇帝以后将如何与大将军相处?
刘贺到此时才懊悔当初不听龚遂之言,被那些奸臣们撺掇的不知天高地厚,搞到现在不知如何收场。
待大将军霍光重回大殿之时,刘贺几乎不敢直视他,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低着头,不说话。大将军霍光冷冷的看着刘贺,心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一定要好好的将他守护着,万万不可让他突然死去或自杀,否则就会让我对不起天下人,背上杀主的恶名!”
大将军看着自己的女婿金赏说到,随后便领着群臣离开了温室殿,此时守护在刘贺身边的全是昭帝之时的侍中。
刘贺见大将军霍光离去,心中稍稍放松了一些。他看着左右的人试探着问道:“我以前的臣子、从属犯了什么错,大将军为何将他们全部都关了起来?”
然而左右的人只是看着刘贺,没有一个人回答他的话,他的心中的恐惧感越来越强。
不一回,皇太后的召令到了,传刘贺到承明殿入见。
“朕犯了什么错,太后为什么要召见我?”
刘贺惶恐的问到,刚刚的召令称他为昌邑王,而不是皇上。然而回答刘贺的仍是沉默,刘贺只好跟着侍中来到承明殿。
承明殿之上,上官太后身披用珠缀串成的短衣,盛装打扮,端坐在武帐之中,神情肃穆的有些近乎呆滞。她冷冷的看着帐外数百名手握兵器的侍卫与期站的武士们,还有那些面色恭敬的朝臣们。
上官太后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也会像她的夫君昭帝一样,被当做一个高贵的木偶放在朝堂之上,看着他们表演,只有此时她才能真真切切的体会到昭帝的悲哀。被需要时,她才是高不可攀的太后,随后她也不过是一个没用的摆设。
就在刚刚,她的祖父怕她等会儿会出差错,对她叮嘱又叮嘱,让她该如何如何。
“还好,我还是可以被利用的,不像当下跪在殿下的刘贺一样,马上就会被抛弃,这很好!”
上官太后心中默默的想到,紧接着又直了直身子,显得更加庄严。她并没有对刘贺生出同情,上官太后很讨厌刘贺张扬的样子。刘贺对她来说,只是一个错误的案例,告诉她就算是当木偶也要好好的当,否则总有一天连木偶都当不如。
刘贺颤抖的跪在地上,给上官太后请安,而上官太后却并没有出声,所以他只好继续跪着,此时的他早已没了先前的张扬顽劣,只求能顺顺利利的将今日度过。
“启奏皇太后,臣有书上奏!”
丞相杨敞见大将军霍光看向他,赶紧上前将在心中默念了许多次的话说了出来,同时将早已准备好的奏书双手高举过头。
“准奏”上官太后平静的说道。
丞相杨敞赶紧将手中的奏书递给了尚书令,随后如释重负,他今日的任务总算完成了。
尚书令拿到奏书,清了清嗓子,便开始读了起来
“丞相臣敞、大司马大将军臣光、车骑将军臣安世、度辽将军臣明友、前将军臣增、后将军臣充国、御史大夫臣谊、宜春侯臣谭、当涂侯臣圣、随桃侯臣昌乐、杜侯臣屠耆堂、太仆臣延年,太常臣昌、大司农臣延年、宗正臣德、少府臣乐成、廷尉臣光,执金吾臣延寿、大鸿胪臣贤、左冯翊臣广明、右扶风臣德、长信少府臣嘉、典属国臣武、京辅都尉臣广汉、司隶校尉臣辟兵、诸吏文学光禄大夫臣迁、臣畸、臣吉、臣赐、臣管、臣胜、臣梁、臣长幸、臣夏侯胜、太中大夫臣德、臣昂昧死言皇太后陛下:臣敞等顿首死罪。”
此名单一出,刘贺就知道自己这一关恐怕是过不了了,朝中凡是有实权的人物都在其中,而且还配有文学光禄大夫,文武俱备,已成定局,他刘贺从此就要被贴上昏君的标签了,只是他没有想到事情远比他想的严重的多。
同时一种愤怒也涌上心头,他刘贺是皇帝,是大汉的皇帝,竟然被这一群臣子像小孩子一样赶在这里跪着,听他们的教训,连一个木偶都比不上。
因此刘贺再也不跪住了,他就近找了一个席子坐下,他是孝武皇帝的子孙,身体里流着高贵的血液,凭什么要给臣子下跪!
“停下,为人臣为人子,竟会如此悖逆慌乱吗!”
当尚书令念至刘贺与昭帝宫女李蒙**时,上官太后不可置信的出声质问到。上官太后自从到长乐宫后,便很少再理宫中之事,一心一意的当着木偶,虽听说过刘贺荒唐,只是没想到他荒唐到这个地步。
此时的刘贺,听得上官太后的斥责,又赶紧离席跪在地上请罪,他虽然不愿意委屈自己,但是当他听到自己所做的事情正一件一件的被列了出来,百官联名参奏自己,又不得不表现的乖巧一些。
尚书令正在机械的照着奏书念,至于奏书上到底写了些什么,他其实并没有入心,只求赶紧将这长长的奏书赶紧念完。而群臣也都各自低着头想着自己的心思,尚书令在说什么,他们也都入耳不入心,突然听到上官太后这一声呵斥,都茫然的抬起头来,看向上官太后坐的方向。
大将军轻咳一声,同时看了看尚书令,尚书令才醒过神来,赶紧拿起奏书接着念了起来。
“……接受皇帝玺印以来的二十七天中,使者往来不绝,拿着符节向各个官署下达诏令征索物品,共有一千一百二十七起。文学光禄大夫夏侯胜等以及侍中傅嘉几次为他的过失进言规劝,他就派人拿着文书责备夏侯胜,并把傅嘉绑起来关进牢裹、他荒淫昏乱,失去帝王的礼义,破坏了汉朝的制度。臣杨敞等人几次进言规谏,他都不改变过错,反而一天比一天厉害,恐怕要危害国家,天下不安。”
当刘贺听到说他下达昭令一千一百二十七起时,已是大汗淋漓,他这才知道大将军霍光的厉害,他的一言一行都被别人记载的清清楚楚,甚至他都忘记了的,上面都列到了。
直到此时,刘贺才明白为什么王吉上书劝诫他只需垂手坐在皇位上即可,一切听从大将军的,为什么龚遂极力劝阻他不要去刺杀大将军,可惜这一切都晚了,照这样下去,他这个皇帝恐怕也当不了了。
而接下来的内容直接印证了刘贺有些模糊的猜测。
“臣杨敞等谨与博士孔霸、臣隽舍、臣德、臣虞舍、臣射、臣后仓商议,都说高皇帝因为创建汉朝基业,所以称汉太祖,孝文皇帝因为仁慈节俭被称为太宗,如今陛下继承孝昭皇帝之后,行为放纵不合法度。《诗经》上说‘‘籍曰未知,亦既抱子’,五刑的条文规定,罪孽没有比不孝更大的。周襄王不能侍奉好母亲,《春秋》就说‘天王出居到郑国’,因为他不孝而被赶出京城,使他与天下人隔绝。宗庙比君王更重要,陛下没有到高庙接受大命,就不可以继承上天的意旨,奉祀祖宗宗庙,统治天下万民,应当废黜。臣请求有关官员御史大夫蔡谊、宗正刘德、太常苏昌和太祝准备一副太牢供品,告祭高庙。臣杨敞等人冒死罪来奏报。”
尚书令将这一份冗长的奏书念完,再加上紧张,已是体力不支,几欲坠地。
刘贺听到说自己未拜谒高庙,脑袋便似被炸开了一般,他嚯地抬起头怨毒的看着大将军霍光。
原来,从一开始大将军霍光就留了一手,做好了废他的准备。他自以为自己马上能手握大权,而大将军霍光却是像看一只小丑一样看着他上蹿下跳。
大汉,从孝惠帝起,继位皇帝除了接受皇帝玉玺绶带之外,还得去拜谒高庙,才算完圆满,而他称帝已二十七日,却不曾去过。
“准奏!”上官太后见尚书令将奏书念完,就按照预期的交待说道,她很清楚此时她的角色和本份。
“请昌邑王起身,拜受皇太后诏书。”大将军漠视刘贺怨毒的眼光,面色如常的说到。
“朕听说‘天子只要有七位诤臣在身边,即使无道,也不会失去天下。’”
刘贺语带愤怒和不甘的说到,就算我是昏君,那么诤臣呢,你们这些联名上书的人有谁劝诫过我?若你们是诤臣,那么虽然我昏庸一点,但是这江山还是能凑合着维持下去的。
刘贺的话,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大殿上每一位朝臣的脸上,群臣们都面现尴尬之色,刘贺的话让他们无可反驳。
“皇太后已经下诏将你废黜,你岂能再自称天子!”
大将军霍光一边大声的呵斥道,一边上前抓住刘贺的手,强行将他身上佩戴的玉玺绶带解下,随后便递给了上官太后。最爱讲道理的人往往是最不讲道理的,大将军直接用暴力回答了刘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