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
季阿远跟随着小厮的脚步穿过一道道走廊,默不作声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身为当今圣上最疼爱的皇弟,五王爷的府邸也是众王爷当中最大的。府中随处可见的亭台楼阁,在郁郁葱葱的竹影中时隐时现,竹边奇形异石交错而放。
约么走了半柱香的时间,领路小厮终于在一扇红漆木雕花门前停下,小厮低声道,“这便是王爷的书房了,你可要小心伺候王爷。”
季阿远憨厚道,“这是自然。”
小厮点点头又低声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季阿远看着人影走远,微微缩了缩脖子,此时还是早春,晚上气温还是稍微有些低。
季阿远理了理衣服,再三查看身上并无不妥之处这才上前敲了敲门。
不一会里面便传来了声音,“进来。”
季阿远推开门,扑面迎来淡淡的紫檀木香气,屋子里还烧着炭,暖和的很。
季阿远进了屋,身上的凉意才散了些,走到离书桌两米处停下,微微侧身行礼,“奴婢季阿远见过五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等了好一会儿,却不见回应。
季阿远偷偷抬眼皮瞄了一眼,书桌一侧的那人似乎正在练字,身材修长,一身白色锦衣,袖口金边点缀,黑发用一根简单的墨绿色丝带束住。
至于面容……季阿远红着老脸低下了头。
这样静静过了好一会儿,练字的人才放下了笔,开口道,“过来,看这些字怎么样?”
季阿远脸上惶恐,“奴婢从小无父无母,吃百家饭艰难长大,大字不识几个。”
五王爷抬头,狭长丹凤眼微挑,一字一顿道,“过来。”
季阿远慢吞吞挪过去,一脸赞叹不已的模样,“五王爷果然是人中之龙,这字写的气势磅礴,潇洒自如,让人震撼不已。”
五王爷眯眼,“如果你不是闭着眼,而是睁开眼说这番话或许更有说服力。”
季阿远睁开眼,理直气壮道,“王爷的字就如那神仙写的字一般,闭着眼都能感觉到那扑面而来的霸气。”
五王爷似笑非笑,“哦?是么?”
季阿远忽然觉得周围有点冷,又不太敢看那美人王爷的表情,小心地瞄了桌上的字,一看心下顿觉不妙。
一般情况下人们练字不都练张扬霸气的草书之类的吗!王爷你这用那么大的一张纸写那么小的楷书真的可以吗!!
季阿远思维稍停顿片刻便开口道,“王爷你这笔法遒劲有力,潇洒自如,游若惊鸿,翩若蛟龙,实在是书法大家风范。”
这话说的语气真挚无比,配上那张老实木讷的脸,还真像那么回事。
从季阿远进屋后,五王爷终于仔细打量了这个侍女一眼,相貌顶多清秀,身材清瘦,比一般女子要高些。
五王爷眯眼道,“新来的?”
季阿远端正表情,“奴婢昨日刚进王府。”
五王爷淡淡道,“管事嬷嬷可教你府内规矩?”
季阿远捉摸不透这位美人王爷的用意,只得谨慎道,“奴婢跟嬷嬷学了两日。”
五王爷执起毛笔,“那就再学半月再过来。”
季阿远嘴角一抽,“王爷对奴婢有何不满意?”
五王爷面无表情,“聒噪。”
季阿远停顿半响,面露委屈,“奴婢天生性情开朗,活泼好动,恐怕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
五王爷瞥了她一眼,“那就杖打二十扔出去。”
扔出去就算了,还要杖打二十?
季阿远满脸复杂的看了五王爷一眼。
五王爷挑眉道,“怎么,你有意见?”
季阿远脸上明显的不情愿,却还是摇摇头,“没有。”
五王爷冷哼一声,“有话就说。”
季阿远立刻喜笑颜开道,“多谢王爷准允。”
五王爷微微一愣,继而反应过来,脸上微冷,“你倒是会顺杆往上爬。”
季阿远面露腼腆道,“奴婢向来听话。”
好一个听话。
五王爷面无表情吩咐道,“退下吧,明早过来服侍。”
季阿远垂眸作揖,“是,王爷。”
季阿远走后,屋里雕花木栏屏风后走出来一个人,身着锦绣华服,两鬓黑发垂下,一双勾人的桃花眼,说不出的**倜傥。
那人自然地挑了个凳子坐下,自个儿给自己倒了杯茶,“阿容你突然这么大张旗鼓的招侍从入府,也不怕那边的人怀疑。”
纳兰容漫不经心道,“你应该明白本王的意思。”
那人皱眉,“你想引蛇出洞?”
纳兰容似笑非笑,“与其被动等待,不如先下手为强。”
那人眉头皱的更紧,"我跟皇上都担心你的安全。"
纳兰容轻笑,“若真的有人能伤了我,本王倒是会很开心。”
喝茶的人翻了个白眼,“等你哪天栽了跟头,我肯定满城放鞭炮庆祝。”
纳兰容嘴角微勾,“在那之前,淮和你得先把以前下棋输给本王的赌约还清再说。”
秦淮和闻言差点被茶水呛到,他就知道眼前这人便宜不好占。
秦淮和缓好半天才缓了过来,“对了,刚才那个叫季阿远的侍女倒是有些意思,只是不知道是哪边的人。”
纳兰容眸子顿时暗沉下来,“不管是谁派来的,她就该做好自己下场的准备。”
季阿远醒来时,是被人吼醒的,“季阿远好你个黄毛丫头,居然还敢在睡觉,快起来。”
季阿远一睁眼便看到昨天下午教自己礼仪的张嬷嬷一脸不善地看着自己,脑袋慢半拍地想起自己已经卖身成为贴身婢女的事情。
季阿远强忍哈欠,手脚麻利地起床,走到桌子边给张嬷嬷倒了茶,“劳烦张嬷嬷还过来跑一趟。”
张嬷嬷不动声色的接过茶,还有茶底那枚沉甸甸的银子,皱成一团的老脸上硬生生挤出一朵灿烂的菊花笑,“不劳烦不劳烦,季姑娘如今已成为王爷的贴身侍女,将来必定一片大好前程。”
季阿远感激一笑,“那就提前多谢张嬷嬷吉言了。”
等季阿远收拾妥当出门,天已微亮。待她小步急忙跑到五王爷纳兰容的寝居门口时,纳兰容已经起床洗漱完毕了。
看见门口那气喘吁吁的刚上任的贴身侍女,纳兰容脸上面无表情,“本王才知道原来还有比自家主子起床更晚的下人。”
季阿远努力平复呼吸,“回王爷,王府太大,奴婢刚到王府第二天,地形不熟悉所以多耽误了一会儿。”
纳兰容挑眉道,“待会让管家找个下人带你到处走走,熟悉一下王府的环境。”
原来王爷如此体贴下属。
季阿远闻言一时感动正要谢恩,只见美人王爷突然微微一笑,可倾城。
“直到你能默背出这府中每一草一石所在位置,什么时候记熟了,什么时候才可以早饭。”
背熟王府中每一草一石的具体位置?
等她背熟了她不知道吃的是几百年后的早饭呢!
季阿远原本感动到热泪盈眶的泪水一下子憋了回去。
哭丧着脸,季阿远一下子扑倒在美人王爷的脚下,“王爷奴婢知错了,王爷怎么惩罚奴婢奴婢都无所谓,但是请务必让奴婢先吃!饱!饭!”
最后几个字说的掷地有声,铿锵有力。
纳兰容面无表情,“看不出你还是个吃货。”
季阿远喜滋滋抬头,“奴婢天生怎么吃都吃不胖,胃口好的很。”
纳兰容眯眼,“那还是饿着吧,本王觉得你似乎有点胖。”
季阿远立马回道,“奴婢比一般女子身要高些,可能造成有些体型上的错觉。奴婢身材绝对凹凸有致,百分百好身材。”
说完,挺了挺小身板,一脸坦然和骄傲。
“噗--”旁边伺候的书童德阳忍不住笑出了声。
纳兰容倒是没料到这新招来的侍女话语间居然如此大胆,愣了一下,目光略过从小呆在自己身边的德阳,德阳立刻清了清嗓子,一脸正经状。
纳兰容低头看着仍跪在自己脚边的侍女,脸上有一丝不悦,“离本王远点。”
季阿远立马跪着倒退两米,速度之快,好像一开始就做了准备要退开似的。
纳兰容眸色晦暗不明,“季阿远,你是哪里人?”
季阿远坦然道,“回王爷,奴婢是漠北人,年初刚到京城。”
回的倒是挺快。
漠北人?他倒是听说过漠北风俗极为开放,怪不得这季阿远比这边女子要稍微高些,也不像一般寻常女子那般举止温柔。
纳兰容道,“那你怎么会想到来王府为奴的?你可知一旦入了王府,终身不得自由。”
季阿远恭敬道,“奴婢在漠北时就听闻五王爷的盛名,对五王爷的爱慕之心犹如黄河长江水般滔滔不绝绵绵不断,日思夜想茶饭不思夜不能寐……”
纳兰容眯眼,“说实话。”
季阿远清清嗓子道,“那是一个天气晴朗万里无云的日子,奴婢早起去逛大街发现大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纳兰容面带微笑,笑意却未达眼底,“本王记得曾告诉过你,本王讨厌说废话的人。”
季阿远瞬间跪直身子,“其实那天我只是看热闹结果人太多把我往里推了进去然后我反抗不得加上我肚子又饿还有刚来京城也没找着活干看着王府待遇实在优厚于是我就顺手应聘了。”
屋里顿时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