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琰莫名受了委屈,眼见着就包泪了,苏氏心疼,命乳母把令琰抱到跟前,哄着他吃下一枚蜜桔才勉强好了。
令清雅是顾樱嫁给令遂俞前与前任相好胡朗所生的女儿,照理是不能跟着令家姓的,但是胡朗因为上京赶考杳无音讯,顾樱等了七八年都没有结果,这才死了心,带着女儿胡雅嫁了过来,为避闲话,改了名字叫令清雅,本来也按五小姐的位分安置着,没想到令清雅也是个要强的,只留下一封书信就离开令府,走时只穿了身上衣物,连贴身首饰都没要。
原本以为是被悍匪劫了去,没想到第二年开春的时候,令清雅寄来了书信,说自己在东边做着小买卖,一切安好。令苏氏只恐令清雅有个不测让令家缺了德,在得知令清雅消息后连忙到寺庙里祈福,适时顾樱正是令遂俞跟前最得宠的新妇,看在令遂俞的面子上,温宜兰和萧眉也跟令苏氏求了神拜了佛。
令府上下得大赦似的松了口气,却惟独顾樱没事人一样,只忙着作新衣买首饰,抑或是给腹中婴孩做小衣服,似乎令清雅离开后,跟她便再无瓜葛。
令清漪冷眼瞧着,自然也听到关于顾樱飞上枝头当凤凰,却把亲生骨肉踢开的流言。
顾樱是否果真如流言所说全然不把令清雅放在心上,对此令清漪是不知的,但是令清漪清楚地是,尽管令清雅已经离开了令家,但她的存在无疑成为温宜兰压制顾樱的把柄。温宜兰知道,只要令清雅还是顾樱的女儿,那么无论顾樱怎么嚣张,怎么放肆,都不会翻起大浪的。
甚至令琮是否能成为令家的正牌继承人也是个未知数。
与令清雅表现出适度疏离,抑或正是顾樱的高明之处。
令清雅抓了瓜子搁在手腕边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磕着,和流觞说着闲话,眼神却往顾樱那里瞟。
本以为今晚她会成为众矢之的,没想到顾樱反而替她分散了些注意力,而且似乎得到了比她更多的关注。
令清漪浅浅压住笑意。
顾樱脸上神色耐不住,待了一会儿就推说不舒服先走了,令遂俞叫了丫鬟跟上去伺候着,还仔细吩咐了夜宵。
令清漪嗑着瓜子,只和流觞说着今日菜色的咸淡,对眼前发生的一切置若罔闻。
这种坐山观虎斗的事,令清漪一向不吝惜享受。
至于到锦绣园帮助令遂俞的事,令清漪就算不猜也知道,接下来一定会让她接下皇榜,去制作公主的嫁衣。
好在她已经有所准备,不然,真被这温宜兰和令清毓这狠心母女撕碎了不可。
果然在顾樱离席之后,锦绣园的二掌柜吴恒泰就在厅下等着见令遂俞了,说有急事要报。
令家本有规定用膳时不得为杂事分心,但最近事务繁杂,令遂俞便也默许了各个掌柜在任何时间向他汇报。
吴恒泰进来的时候捧了一个画匣,拿出给令遂俞看了,说道:“老爷,听说这个就是唯绸祥按照皇榜的意思给做的图,早三五日他们就完工了草绘,如今正四处张罗选料子。看样子是要打算拔个头著。”
令遂俞把那图样看了,频频点头道:“若果真如此,唯绸祥是用了不少心的。这款式裁剪、拼片都与寻常不同,若是在选材上再独具匠心,便是极为出彩的了。”
令遂俞说着,一面把图样传给了几位夫人和小姐,大家看了,纷纷都说好
温宜兰道:“唯绸祥向来和锦绣园水火相争,老爷你平时想让也就算了,如今这局面可是由不得我们不争上游了,否则若是这一次被唯绸祥比了下去,我们在年关口时还如何有颜面去争皇商之位?”
令遂俞略略思索片刻:“夫人此言有理,只是我考虑图样尚未成熟,如此冒然应战,只恐事倍功半。”
温宜兰莞尔一笑:“老爷怎地糊涂了,做新样式这等事自然是交给小辈好,她们平日里脑子活络心思细密,就算一个简单图样在她们做出来也是比我们更好看的。何况,公主年纪尚小,若是穿衣打扮的喜好,自然也是和同样年纪的女子相仿的,若是能让同样年纪的绣女揣度公主心思做出嫁衣,自然就水到渠成了。”
令遂俞抚掌:“夫人果真慧眼独具,言之烁烁。”
温宜兰趁热打铁:“依我看,如今的小辈中,也就只有六丫头最合适。她的绣工一样是姊妹中最好的,图样也一向可心,有六丫头主做图样剪裁,再有老爷从旁指导,那么便锦上添花了。”
令遂俞点头:“六丫头的手艺的确精湛,只是经验尚浅。”
顿了顿,令遂俞看向令清漪道:“六丫头,你觉得如何?”
令清漪思索片刻道:“夫人谬赞女儿,女儿惶恐!虽懂得刺绣,但若为公主量体裁衣,只怕是班门弄斧,女儿一人之颜面轻若鸿毛,只是锦绣园的名誉,是万万毁不得的。”
温宜兰淡淡一笑:“清漪,这话就不对了,只是让你做主唱好这戏而已,我们其余的人,自当尽力从旁协助,并不是让你孤身一人去做。你上面还有绣坊的老师傅、绣娘,还有你爹爹,再不济太太小姐们也是能出力的。”
温宜兰脸上神色始终温和婉柔,仿佛在说一件与她休戚相关的事那般认真,仿佛,她正把令清漪当做亲生女儿一般疼惜关爱。
令清漪自然不会忘记,正是温宜兰撺掇让她嫁给严颂,用她的一生幸福去换令清毓那缈若云烟的富贵荣华。
令清漪嘴角弧度微微上扬,谦恭道:“女儿自然明白夫人的拳拳善念,更懂得父亲对女儿的疼惜关怀,还有这令家上上下下的姐妹们,都会好好支持清漪的。”
“那么说你是答应了?”温宜兰把手中筷子放下,看似不经意地回应令清漪,身体却略微直了直。
令清漪按捺住心情,很好,温宜兰上钩了。
令清漪保持谦恭微笑,声音清和:“自然是按照父亲和夫人的吩咐尽心尽力。”
温宜兰放松身子,舒了一口气,笑出声来对令遂俞道:“我就说六丫头最是孝顺……”
“只是还有一事,望父亲和夫人应允。”令清漪走到两人跟前,恭恭敬敬地行着晚辈礼。
令遂俞和蔼道:“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提,你说吧。”
令清漪道:“为公主做嫁衣事关重大,清漪需要静心思索图样,只是最近,严家公子的来信似乎频繁了些,清漪惶惑,但始终不便讲,如今清漪领了这重任,便觉不能不讲,否则便是对锦绣园不负责,对令家不负责。”
令遂俞皱了皱眉:“严家公子怎会有书信送与你?”
令清漪低头不言。
流觞适时插嘴道:“那些书信是严公子私自送进来的,小姐一封都没有回过。”
令遂俞看了温宜兰道:“你可知这事?”
温宜兰脸色稍变,却很快恢复如常,正色道:“我自会去查清楚,看有谁这么大胆私授书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