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一大清早，乔曦抱着手提电脑和各种文件夹来到骆启凡家。
她按了很久的门铃之后才有人来开门，门一开，就看见**着上半身的骆启凡，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自己顿时就懵了。
骆启凡看见是她的时候也有些意外，自从确定恋爱关系以后，三催四请她都不愿意单独上他家，这会儿怎么自投罗网了，“早！先进来吧。”
乔曦尾随着进去，也不抬头去看他，目光始终是落在脚下的。
“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她问得小心翼翼。
“怎么会？”骆启凡径直走进了卧室，转身出来的时候已经穿上了衬衣，正在扣胸前的扣子，“我家当然是随时欢迎你来啊。只是我昨天忙晚了，这才刚刚起床。”
骆启凡晨醒的样子很特别，加上对乔曦说话的语气又分外温柔，一时之间乔曦有些脸红。不过周末早上不到八点就跑到人家家里来了，乔曦又觉得自己有些唐突，所以只是轻轻“哦”了一声，算是回应。
骆启凡穿好毛背心，看乔曦一副莫名娇羞的模样，忍不住逗她，“这么早来找我，昨晚梦见我了？”
乔曦轻咳了两声，“那个，我是来找灵感的。”
骆启凡不明就里地看着她，一大清早跑到他家来找灵感？
趁着骆启凡转身去厨房，乔曦才在后面解释道，“寰球的老板不是不满意我上次交过去的策划案吗？我决定重新再做一份给他。”
“你那天不是说他那个人有问题吗？”伴随着流水声，骆启凡的声音依旧明朗清晰。
虽然没人在她面前，但乔曦脸上的红晕还是很快蔓延开去，声音也放低了，“那天是因为我受的打击太大了，后来回去仔细想了一下，也觉得那个策划案确实不怎么样，不能凸现他们楼盘的特色，内容和形式也没有什么亮点，关键是引不起消费者的兴趣。说到底还真是垃圾！”
就在她自顾自地说着的时候，骆启凡已经走到她面前了，“真的有那么差？”
乔曦诚恳地点头。
骆启凡看着她又莫名地想笑。虽然女孩子都比较容易感情用事，特别是乔曦这种自我意识很强的人，在对事物的判断上往往是感性直觉取代理性分析。但是她的特别之处就在于当那阵强烈的情绪平静之后理性会重新占据主导，并坦然承认自己的偏激而且重回理智。
“其实也没那么差。”骆启凡把手中的鲜奶递给她，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又拍了拍身边的沙发，示意乔曦也坐下，“厉崇昉那个人确实有点，挑剔。不过你也要理解，他是P大中文系的高材生，虽说现在是个商业巨子，但是骨子里还是有点文人气质的。如果是普通的策划案又何必找专业的公司来做呢，他们公司自己就有企划部，那里面本身就人才济济。之所以这次愿意跟我们公司合作，一方面自然是因为佳美的公关策略，另一方面是因为三年前我们成功为他策划过一个别墅的楼盘。所以做这个案子，就算是百分之百的投入也未必能令他满意。”
一听到P大，乔曦就有点晕乎，那可是她曾经的梦想啊。再想起厉崇昉当时那种不可一世的姿态。现在她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有骄傲的资本。
乔曦努了努嘴，“那你一开始就觉得我是自不量力咯？”
骆启凡眨了眨眼睛，笑意也是暖暖的，“我只是不想你太辛苦。”
她已经很辛苦了，每天睡眠不超过四小时，但做出来的东西还是被指责为垃圾。那三年前骆启凡做出来的那份策划书到底是什么规格的？一个月他又辛苦成什么样子？
“那现在怎么办？自己傻里傻气地接了这个案子又交不出个像样的东西来，还不被人家笑死！”乔曦一脸的沮丧。
“管他们呢，爱笑就笑死去吧！”骆启凡故作夸张地说。
乔曦不语。事实上她没有骆启凡洒脱。
“你到我这来就是为了告诉我你认同厉崇昉的观点，觉得自己只能制造垃圾？”过了许久，骆启凡才重新提醒她。
“当然不是！”乔曦放下手中的杯子，好像有什么东西又重新注入到血液里，“我是来找灵感的！我决定做一份新的方案，免得留给他的印象只有垃圾。还有也不能让我们公司和你丢脸啊！”
骆启凡浅笑，他就知道乔曦不是这么容易放弃的人，她只是需要鼓励罢了。
“嗯。哪个大师曾经不是菜鸟，没有做过一堆垃圾啊？”骆启凡拍了拍她的肩膀，总结道，“需要我帮忙吗，乐意为你效劳！”
乔曦莞尔一笑，抱着手提电脑朝他的书桌走去。
就这样，一人坐在一边，各忙各的事情。乔曦偶尔有疑问，骆启凡不停下手中的工作，也会耐心地给她意见。偶尔还是会有争执，但更多的还是默契。长久的相处中形成的习惯，给予彼此信任和鼓励。
一直到晚上，眯了一小会的乔曦看了一眼骆启凡家的落地钟，才意识到时间已经很晚了。她匆匆收拾着桌面上的东西，准备回家。
骆启凡被这一阵声响弄醒了。
“我得走了，再晚不好打车。”乔曦风一般地席卷着桌上属于自己的东西。
骆启凡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说笑呢，这个时候我会让你一个人回去？”他伸手在桌上的水晶盒子里拿了车钥匙。
乔曦把电脑装进包里，语气里也满是歉意，“算了吧，今天已经烦了你一天了，不好意思再让你送我。我倒是打个车就回去了，你这送过去还得再回来，得折腾到几点啊！”
骆启凡任由她在一边说，自己跑到厕所洗了个脸出来，倒了杯咖啡喝。看着乔曦收拾好了，才放下杯子，“走！”
“真的不用了！”乔曦还在坚持，“而且我也怕你精神不好开车出事儿！”
话刚出口，乔曦就觉得自己脑子不清醒似的，没敢再往下说。看着骆启凡站在门口温柔体贴的样子，只好默声走了过去。
门刚打开，骆启凡忽然开了口，“今晚留下来不行吗？”
“啊？”这话就像一盆冷水，浇醒了不清醒的乔曦。
一时之间，谁都没有说话。
如果只是单纯的挽留，恐怕谁都不会沉默这么久。骆启凡当然知道乔曦在担心什么，外表上看去坚强刚毅内心却无比敏感细腻，纵然在回应他的感情上勇敢直白，但是行为上仍然保持着女孩子的矜持小心。而乔曦却不知道骆启凡在想什么，她倒不完全是怕跟骆启凡有进一步的发展，怕就怕自己的谨慎小心到头来又成为了毫无必要的自作多情。
看到乔曦伫处在那半天没反应，骆启凡才又自己接了话，“走吧。”
明明是一贯温和的语气，乔曦却总觉得那里面隐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失望，不是因为他被拒绝，而是因为她的迟疑，无论这种迟疑是来自不愿亲近还是来自无法相信。
乔曦没有回应什么，也就静默地跟着他走向电梯。
接近凌晨楼道里本就安静，两个人不说话越发凸显此时的尴尬。一整天都积极活跃的乔曦忽然在这一刻沉默下来，骆启凡担心她心生芥蒂，又好言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可只刚刚说了这一句，他就发现无论自己是有想法或者没想法都可能触动她敏感的神经。
突然开口又突然沉默让乔曦也觉得不习惯，只好淡淡地“嗯”了一声。
“我昨晚通宵了，确实有点累，你说开车出事那会儿，我还真有点担心……”骆启凡发现自己想要像乔曦那样编一大堆像样的理由还真是不容易，好不容易找到一两个说得过去的，却又总是被内心真实的想法扰乱了逻辑。
这就是双鱼座的谎言，前半段总是容易蛊惑人心，可到了后半段却又总是原形毕露。乔曦一直没有说话，也不知道她究竟是被哪一段打动了，反正电梯门打开的时候她突然抬头，“那我们回去吧。”对上骆启凡意外的眼神，她似乎是自圆自画地解释道，“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在你家过夜了。”
这确实不是乔曦第一次在骆启凡家过夜，但气氛却与往常都不相同。没有了白天的和谐，两个人都觉得有点不尴不尬的。乔曦的尴尬来自于她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方式自处，而骆启凡则是因为对她的了解反而不知道要怎么照顾她的情绪。
“那个，先去洗澡吧。”骆启凡都觉得自己的语气很别扭，“衣服你放在篮子里，明天一早就能换上。如果不介意的话，先穿我的T恤？”
乔曦默默接过他手中的衣服，默默地去浴室洗澡，像极了听话的孩子，但就是怪怪的，又像是受了某种委屈。搞得骆启凡心里一半好笑一半疼惜。他回房间给乔曦换的床单和被罩，看着床头那个咧嘴傻笑的稻草人，就像是在嘲笑他的处境一样。
乔曦穿上骆启凡的T恤刚好可以当睡裙。走进卧室，还是干净得一尘不染。就像他本人一样，所有的一切都是暖色调的，米黄色的窗帘，木质的缩小版家具摆设，床头的稻草人落地灯散发着温暖而柔和的光。
乔曦坐在刚刚换好的浅棕色床单上，看着胡桃木门发呆。
要锁门吗？这个问题在她脑海中纠结着。
虽然这不是她第一次睡在这张床上，但情况显然与上次不同。那个时候他们是单纯的上司下属关系，那个时候她是累极了就自然睡过去。而现在他们是情侣，现在她也很清醒。好吧，她还偷偷承认在她心里甚至已经给了骆启凡默许，如果他想吻她或者是跟她睡在同一张床上的话。
恰在这时门开了，乔曦腾地一下坐进被子里，将自己光溜溜的双腿遮盖起来，又将被子拉到胸前，恨不得一直拉倒头顶，将自己从头到脚都彻底裹进被子里才好。
骆启凡看到她这举动有点哭笑不得，“我进来拿件睡衣。”顿了顿又说，“你睡吧，我睡沙发。”
乔曦看着他拿了衣服出去，朝她微笑了一下，就将门带上了。那“咔嚓”一声仿佛让她的心彻底安定下来。她钻进被子里，把自己裹得紧紧的。脑子里各种情绪都有，安心的、放松的、羞怯的、自嘲的……她不禁暗自想，如果他要求，她会真的拒绝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