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景辰也没有睡觉,正坐在床头翻看着一本书,他看见陆轩进来,连忙起身招呼陆轩。陆轩有些好奇他大晚上不睡觉在读些什么书,走近一看,原来是一本奇侠游记,讲述的是一些名川奇谈,乐闻趣事。
陆轩随口问他道:“你何时喜欢上了读这些书籍?”徐景辰不好意思的笑笑,道:“闲来无事罢了,哦,对了,轩哥,你这么晚来找我干什么?”
陆轩眼珠转了转,有些神秘道:“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好地方?什么好地方?”陆轩的话瞬间勾起了徐景辰的兴趣,可是任凭他如何追问,陆轩就是不再多说一句话,只得作罢。随后两人一起,趁着沉沉夜色,离开了县衙。
不多时,徐景辰跟着陆轩,来到了南街街尾,街上黑漆漆的,没有一丝灯火,安静的可怕!陆轩在街尾卖菜的那处屋舍前停下了脚步,徐景辰满脸诧异道:“我们来这儿干嘛?”接着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睁大了双眼,盯着陆轩,“这——不会就是你口中所说的好地方吧!”
陆轩面无表情,似乎根本没有听到他说的话,而是看了看面前的房舍大门,转身走到向了旁边的巷子内。徐景辰无语了,但还是继续跟着陆轩,在他的示意下,两人纵身一跃翻过了院墙,进到了那处堆满了大缸的天井内。
陆轩站在天井里看着白天卖菜夫妇的大女儿那间小木房,沉默了片刻,徐景辰忍不住道:“轩哥?”
陆轩皱眉,转过头来伸出右手手指靠在嘴唇上,做了一个虚声的动作。徐景辰于是嘟啷着嘴,陆轩不再管他,看到天井边上转角处有一间屋子里的烛火还亮着,随即招呼徐景辰,两人蹑手蹑脚靠近过去。
听到房间内还有说话声,陆轩于是将耳朵贴在窗户上,徐景辰有样学样,也将耳朵贴着,还用手指在窗户的薄膜上钻了一个洞,付着眼睛,想要瞧瞧里面说话的是谁。
只见屋子里是一男一女,女子正是白天两人见到的小女孩的娘,而旁边那男子则是一个外貌粗犷的中年汉子,头上戴着一顶灰布帽子,他应该是女子的丈夫,小女孩的父亲。按照白天小女孩的娘亲所说,他整天都在县城各处寻找大女儿的踪迹,徐景辰不禁心中一阵伤感,都是些可怜之人啊!
陆轩轻踢了他一脚,示意他仔细听着,徐景辰虽然疑惑万分,但还是收剑心神,听两人的对话。
只见那妇人对他丈夫道:“白天来的那三人,都被我打发走了,你就听我的,不会错!”
那汉子沉默不语,半响,道:“这样做是不是太绝情了,虽然那不是我们的亲生女儿,但毕竟也跟了我们十多年啊!”
妇人面露愠色,踢了她丈夫一脚,道:“绝什么情?我们把她养了这么大,供他吃,供她穿,还有什么对不起她的?再说,给赵大官人做小妾有什么不好,荣华富贵的,是她自己没这个福气享受!”
徐景辰听到此处一头雾水,她大女儿不是亲生的?什么赵大官人?什么福气?他见陆轩没什么反应,也只得再静静的听下去。
又听到那男子颤声道:“可是,那毕竟是一条人命啊!”
妇人冷笑一声:“人命?在他们那些达官贵人眼中,人命和牲口有什么区别,怪只怪这丫头性子太倔,我们收了一百两把她卖给赵大官人,也是一番好意,谁知道她宁死不从,还用手抓伤了大官人,那赵大官人来了脾气,于是就将她给活活打死了,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可是,可是那二百两银子……”,
“行了,不要再磨蹭了,赵大官人给我们二百两银子,让我们向官府报案说女儿失踪了,我们就得按照他的意思办,得罪了他没什么好处,我们这种小老百姓斗不过他的。”接着她又道:“对了,明天你继续出去假装寻找女儿,戏要做全,今天来的那三人里面有一个可是是铁面神捕,不过他应该也没察觉什么,但我们绝对不能掉以轻心,反正这几天也有这么多女孩儿失踪,应该能瞒过去……”
徐景辰听了他们俩的对话后心中惊起滔天巨浪,他怒气冲冲,握紧了双拳,看向陆轩。陆轩抬起头来,轻叹了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开了天井,向街道外面走去,徐景辰厌恶的看了一眼房屋中的两人,握紧的双拳颤抖着,最后还是松手跟上了陆轩。
此时已经明了,原来情况竟是这样!这家的大女儿不是亲生的,也并非失踪,而是被夫妇俩用一百两银子卖给了赵大官人做妾,而赵大官人又将她给打死了,送了二百两银子当封口费,让夫妻俩谎称女儿在夜里失踪了。难怪徐景辰在她的房间里没有闻到那股奇怪的气味。人心啊,人心难测,人心真是个复杂的东西!
徐景辰跟着陆轩回到了县衙的房间,他进了屋子后就呆呆的坐在床沿上,一言不发。陆轩关上房门,转身看着他,只见徐景辰眼里流露出复杂的目光,盯着陆轩道:“他们为人父母,怎么可以这样做,即使,即使女儿不是亲生的,可这么多年,怎么着也应该有感情啊!”
陆轩也不好受,不过他在江湖历练了一番也见过了很多类似的事情,他对着徐景辰道:“这就是人心,世间最复杂的东西,但江湖中,比这种事情残酷十倍,百倍的都有很多,所以,你要做好准备。”
徐景辰痛苦的抱着头,喃喃道:“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会这样?”陆轩叹了一口气,回答不了他。白天他在那户人家探查的时候,看见那妇人头上竟然带着一支墨玉头钗,就觉得有些不对,试问一户贫苦的卖菜家庭,怎么会有闲钱来买这种贵重物品呢?这是其一。徐景辰在小木房里没有闻到那股奇怪的气味,这是其二,按道理来说所有失踪女孩儿的闺房都会存在这种气味,尽管它是怎么留下来的还不清楚。其三,那个小女孩肯定知道些什么,她目光闪躲,只是不敢说而已,所以陆轩打断了徐景辰的追问,避免打草惊蛇。还有她母亲,虽然也有哭泣,可是面对女儿失踪这种事情却没有太多悲伤,反而眼里流露出一丝惊恐,瞬间激起了陆轩的疑惑,他觉得这里面大有文章,所以到了晚上才决定去探查一番,只是他也没想到,原来竟会是这种情况!
徐景辰回过神来,一脸凝重的看着陆轩,道:“轩哥,我们明天去给陈县令说清楚这件事,那位姑娘可不能白死!”
陆轩低头沉吟道:“放心,她绝不会白死的,不过报官就不用了,相信那赵大官人也是挺有势力的,即使是官府出面,可能也找不到太多证据,我自有办法,让他们受到惩戒的!”
黑夜无风,隐藏了这丑陋的形迹,多少孱弱的灵魂,在黑夜里挣扎,逃不过这命运的束缚,以及,复杂的人心!